司徒源走到妻子身边,从黛玉手中小心地将妻子接过来。
他用眼神扫过几人,一时间不管是黛玉还是照姐儿具是觉得身上一寒,胆子小的迎春早就小脸煞白。
“姐夫,我们先回去了,你陪陪姐姐吧。”照姐儿虽然担心自家姐姐,但是看着司徒源这样子,心里清楚对方是恼上了自己几人,这几天都得夹着尾巴才好。
照姐儿拉拉黛玉,示意对方,然后才扶着已经摇摇欲坠的迎春离开。
胆子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照姐儿心中叹息,却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办法。
看诸芳离开,司徒源才缓和下脸色,口中说道“雪宝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有人惹你生气不成,告诉我,我定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司徒源说出这句话,语调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只是淡淡的说着,今儿天气真好一样。
但是不管是康眠雪,还是悄悄后退准备出去的绣橘都知道,司徒源这话没有一丝作假。
“你还记得直隶总督谢道黍吗”康眠雪缓缓平静着自己的情绪,一边跟司徒源说起此人,另外又在心底安抚被吓呆的系统。
司徒源听到这个名字略微挑眉,他却是倒有些印象。
不过他没有着急回答康眠雪的提问,而是先拥着对方坐在贵妃榻上,一只手轻轻的在对方后背抚摸,安抚康眠雪的情绪。
“那家伙我又怎么会不认得呢若说读书读傻了的他又属当世其二,无人敢说第一。”
司徒源冷冷地说道,他对于这种读死书之辈却是全无好感,可惜此人却在清流之中,颇有贤名是以无奈之下,只能安放高位,以平复江南诸子。
在他眼中这种满口之乎者也,却毫无实干才华的庸才成为直隶总督,却是德不配位。
“不过是官场平衡之术而已,你可知道他因女儿差点被拐子拐走,挣扎中与那拐子有了接触,竟然活活饿死了自己的女儿。
你可曾还记得元宵节当日在花集中照姐儿所救的那名女子吗便是这些总督的嫡女谢兮儿。”
康眠雪尽可能的用平淡的语句将此事说出来,可是仍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翻涌的心血。
说起来她与那女子不过是素昧平生,然而当听到对方被自己的父亲以此为由活活饿死之时,她还是忍不住满心气氛。
“这些自诩圣贤之徒的,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坑害了多少女子,又将其活活残害至死了多少。
说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父,父死从子。
一顶三从四德的大帽子扣下来,别让人活都活不下去,你去看看现在多少原本鲜活的金柳,嫁人之后便如同朽木枯槁一般,那哪里是人,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咳咳咳”说到气急之处,康眠雪忍不住咳嗽出声。
司徒源看到妻子如此激愤,不敢多说些什么,赶紧替对方倒来一杯温水,小心地喂她服下,口中安抚
“我当时什么事,雪宝你若是看他不顺眼,我回头总归有办法处理掉他。”
司徒源说的却非是假话,要知道谢道黍身为直隶总督,难免与人会有一二私交,这便给了司徒源足够的把柄,除非他是绝对的清净之流,不然只要是落入血滴子之手,终归会找到破绽。
“除掉他然后让天下人说你是奸臣,说皇上是昏君。你可不要忘记了,他们这种人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死谏得个忠臣之名,然后名垂千史。
我偏要他背负千古骂名,我偏要他为天下世子唾弃,我非要他用最苦痛之中。不然,不足以慰藉那些惨死的女子。”
康眠雪双目微阖,掩住自己眼中的恨意。
人说女子为母则强。康眠雪也是如此,若是她未有身孕,对于那是冤死的谢家姑娘,恐怕并未有太多的感觉。
可偏偏时机凑巧,此时正是她怀孕刚刚满四月之时。想到若是自己的女儿出了此事,恐怕一个疯字是不能概括的。
“好好好,雪宝,你要做什么都依你。
答应我,别生气了好吗你看明明做了好菜,又特地让小德子去找我,让我提早回府,你居然还气得这样,看来今儿晚上也甭吃了。”
司徒源见康眠雪脸色终于稍霁,心中算是大石落了地,口中调笑对方,不过为了转移对方的视线而已。
“哼。偏你蝎蝎螫螫的,我可告诉你,这个谢道黍若是个清官还好,若是真的贪腐了我必定是要除了的。”
康眠雪横了一眼司徒源,给对方下了最后通牒。
听到这话,司徒源脸上的笑容淡淡“夫人确实不用着急,那谢道黍后面自有收拾他的时候,你要知道他可是这个人的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4根手指。
“这就是清流清流竟然还想要拿从龙之功,恐怕这清流也不真的清吧”康眠雪冷冷一笑,既然司徒源这样说,那对方必定是真的做了此事。
血滴子第一职能,便是掌管着天下官员的做为行踪。说句不好听的,这京城中的五品官员之上,今日吃了些什么,当夜便会送到万岁爷的龙案上。
司徒源身为血滴子的统领,自然拥有着随时调阅这些档案的权利,是以早就知晓金钟各大官员之事。
这位直隶总督看起来清正廉明,乃是古今少有之纯臣,可惜早在四五年前便与四皇子眉来眼去三年前,正式拜伏门下。
“不过说实在的,我却是觉得有趣,你说三皇子和四皇子知不知道,当今对他们的行径一清二楚”康眠雪此时想起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所为,心中却是想笑。
司徒源见妻子心情转好,也不遗余力的转移话题,甚至不惜将这些人的机密当做笑谈来博取美人一笑。
“你却不知道三皇子和四皇子就按照这些年的情景,实际上早已经在父皇那里确定不堪继承大统,偏他们还在不停的闹腾,以为彼此便是仇敌,却是让人看着可笑的很。”
司徒源让康眠雪外在自己怀中,一只手搭在她身后作为支撑,另外一只替康眠雪轻柔的按摩着腰部。
对于皇位,司徒源本来没有什么心思,现在他也没有什么想要继承皇位的想法,不过却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上位者不能是三皇子或者四皇子。
“哎呀,都是你没有提醒,我也不知黛玉、照姐儿还有迎春吃,可用了晚膳没有。”
康眠雪趴在司徒源的胸口听着对方沉稳的心跳,口中却言不由衷的娇嗔着。
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何脾气的司徒源,压根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口中说着是是是,对对对,雪宝说得完全没有错。
惹得康眠雪气急使出二指钳功,就要往司徒源的腰间招呼。
夫妻二人笑闹一通,又再请了黛玉众人前来,细心安慰一番后才又入席品尝那开江鱼的美味。
入夜之后,康眠雪躺在司徒源的怀中,枕着对方的手臂。她美目微阂,在心中与系统沟通
“二货给我找出指定致幻类。”康眠雪看着自己空间中琳琅满目的物品,一时之间也是千头万绪。
她此时脾气极为急躁,懒得自己一一寻找,便直接叫系统调出来自己所需的东西。
因着被她之前的激动所吓到,系统此时却是极为乖巧听到康眠雪的命令,二话不说便将几样东西挑拣出来,悬浮在康眠雪面前,等候对方的挑选。
“老大这些都是极为有用的,从身、心、身心三方面全部都有。”
系统指着其中一样说的“这东西叫蜃珠,是专门制造海市蜃楼的蜃兽的内丹所化。所造之幻影,行色意味声俱全。”
将其介绍完毕,系统又拿出一只瓷瓶“这是天幻母子丹,其分为母丹和子丹,母丹可操纵子丹的梦境。本来是专门给受了惊吓的孩童使用的,是以这东西,凡人也可以用。”
系统偷偷打量康眠雪的表情,却发现她仍旧一脸淡淡,赶紧又将第三件东西推到她面前,解释道
“这东西却和幻境没太大关系,不过它却有着一样奇异的能力,此丹名唤逆转阴阳丹。顾名思义便是逆转阴阳,女子服了,化为男子,男子服用,转为女子,是为阴阳逆转。”
康眠雪挑挑眉头,她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些年,竟然搜集到如此多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让系统将天幻母子丹取出来,她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气,跟系统说了一声晚安,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康眠雪带走了那个青儿,在回来时已经只身一人,此事也再无人提起,仿佛那位谢家小姐从未出现过。
又过了两个月,康眠雪正在看着手中的话本,就听到一个清脆的笑声。
“大姐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照姐儿撩着裙摆冲了进来,竟是一副顾不得的模样。
康眠雪笑笑,叫她过来自己身边,替对方擦着额头上的香汗说道“不管因为何事,总不要这样急躁,这天气虽已暖和却仍旧早晚有些寒意。你这满头大汗的若是染了风寒,到时可又要喝那苦药汤子,可别再跟我要那雪花糖。”
照姐儿娇憨一笑,却是摇晃着自家姐姐的胳膊撒娇,谁在其后进来的黛玉和迎春看到此情景,具是扑哧一笑。
“你瞧瞧,我就知道说是长大了,其实还不是跟咱们一模一样”黛玉口中促狭道,她解开自己的斗篷,用丫鬟递过来的热手巾,擦过了手才走到康眠雪面前。
“虽说照姐儿激动,也是情有可原,却是阿弥陀佛,真真是菩萨睁眼,到底那谢总督终究是恶有恶报。”
黛玉双眸亮晶晶,其中的兴奋难掩,她本不信佛。只是今日,却要因这桩喜事,给菩萨多上两炷香才好。
“哦,说说看对方是得了什么个下场”康眠雪寒唇一笑,眼神妩媚的看着眼前众人,似是极为期待的模样。
黛玉和照姐儿对视一眼,看着安静,站在身旁的迎春说道“这事却要迎春姐姐说。”
本在安静的听着众人说话,不曾想经落到自己头上。迎春略一呆滞,看向二人心中瞬间明了,却是一股酥麻之感划过心头。
“京里都在传,那谢总督就是疯了,他竟然觉得自己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被三从四德迫害的女人。”
迎春说话极为有条理,她的声音柔和听在耳中尽是中享受。
原来这谢总督也不知是因思女成狂,还是爱女成疾,在女儿死后不久便开始做了梦
此时的直隶总督府却是一片宁静,当家主母虞夫人端坐在房中,她看着不过四十许,面容秀丽端庄,只是眉目开合之间,隐约有一丝癫狂。
“太太,老爷已经被绑在床上,太医已经来瞧过,说老爷是梦魂入窍。若是几日之内喝药没有反应,便是恐怕缓不回来了。”虞夫人身边的嬷嬷,凑到使对方身边小声说道。
她面容严肃,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家太太,却是怕对方因为一时的心悸再昏了过去。
“嬷嬷,我没事,我如今现在好的很,嬷嬷去把钱姨娘叫来,我有话要吩咐。”虞夫人难掩眼中的兴奋,只看得嬷嬷心中阵阵不安,她却不敢多说,只能小心翼翼的替自家太太遮掩一二。
虞夫人看着嬷嬷的背影,突然裂开嘴,露出了无声的微笑,她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老爷呀,老爷不知道做女子的感觉,与做男子差了多少
也不知你是否喜欢妾身为你编织的好梦,在梦中相信老爷过得会很精彩,也不枉郡主娘娘的垂怜。”
“青儿,你说兮儿若是知道我替她报仇了,会不会非常开心呢她会不会原谅我这个没用的娘亲啊”虞夫人用手颤抖着,抚摸着青儿的头发。
坐在虞夫人脚边的丫鬟垂着头,一下一下地替对方敲着腿,竟赫然是当日,康眠雪带走的那个名叫青儿的丫鬟。
青儿抬起头向虞夫人微笑着说“太太,我相信小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虞夫人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终于替女儿报了大仇,如今夫君已经罪有应得,马上便是那个陷害女儿的贱蹄子,她不是希望将自己的女儿除掉,以期让她的女儿成为谢家的嫡长女吗
她下意识的抚摸着袖中的和离书,那是在女儿死后她想谢总督所求。
那人却是自命不凡得紧,认为自己绝对不会离开对方,是以虽然签了合离书,却仍旧一副大度模样,容自己留在府中却不知晓自己留在这个冰冷的府邸之中,所谓的只是报仇而已。
“不知姐姐寻我却是为何若是没什么事,妹妹还要去后院照顾老爷。”谢总督的爱妾漫步款款的走进房间,看起来却是一副弱柳扶风之态。
她姿容不过是小家碧玉,却独得谢总督,专宠十余载,所靠的便正是这一副娇弱怯懦之态。
虞夫人冷眼打量对方,口中无悲无喜“妹妹不必再装了,左右老爷不在此处。”
“姐姐说哪的话,人家平素便是如此,哪里有装呢姐姐却是对我误解良多。”玉奴一笑,却是轻巧避开对方。
她用手抚摸着鬓边的海棠花,口中难掩忧郁“老爷此次病的却是蹊跷,无奈之下,还要夫人多请太医来诊治才是。”
虞夫人扫视着对方,眼中的不屑几乎溢满,她冷笑一声说道“此事却不是归我所管,我与大人已经和离,从今往后却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这府中之事却是要教于你了。”
虞夫人向身边的青儿递过一个眼色,示意对方按照计划。
青儿微微颌首,从里间拿出一只匣子,放在玉奴的面前。
“这里面是府里近三年的来往账目以及账面银子,并庄子铺子的收入都在其中,我今日便要离开此处,一切就交给你。
哦,对了,因当日我和老爷合离之时,已经将嫁妆交割完毕,是以里边没有我那份嫁妆单子,我想这应该和你也无关吧”
虞夫人看着玉奴,既惊又慌且渐渐浮上狂喜的笑容,心中却是浮现起一丝淡淡地怜悯。
“你且看吧,我在这城中另有府邸,今日便搬离这里。”虞夫人说罢,也不再跟玉奴多做纠缠,披上斗篷边向外走去。
钱玉奴此时自然没有兴致管虞夫人是去是留,她心中眼中只有那一册册账本,这代表了府中的权利,又怎能不让她心头狂喜。
也是因为这些,她原本对于谢总督的担忧,却是几乎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身边的小丫鬟看到玉奴这一副几乎狂喜的模样,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她也不敢多言,使得主家恼火。
虞夫人走出直隶总督府大门,却是有些唏嘘之情,此地不过两三年却也是恍若隔世。
身后马蹄作响,她转头望去却是一队身着黑衣的军卒,为首的是一名青年男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俊美异常,经显得有几分女态,若是穿着女装却是天衣无缝,无人可识破,他竟是男儿身。
“请问是总督夫人吗下官乃是定远侯手下,奉命护送传旨。”
听到定远侯三个字,虞夫人的心中稍安,她自然清楚定远侯,便是羲和郡主的夫婿。
“小将军辛苦了,只是我如今已经不再是总督夫人,我与总督已经和离,我不过是一介民女而已。”虞夫人面容柔和,淡淡的解释道。
柳湘莲若有所思的颌首,他翻身下马,走到虞夫人面前“夫人,郡主娘娘担心您自己进京不够安全,在临行之时已经嘱托在下护送您进京。
不过却还是要请您略等片刻,下官却要先送达圣旨后才能离开。”
于夫人点了点头,心中便知晓,这定是郡主娘娘要让她亲眼看着大厦倾倒。
很快接到消息的众人便齐聚总督府门前。
待一切完毕,传旨,太监才姗姗然的走下手中捧着雍和帝的圣旨。
“直隶总督谢道黍,枉为人父,不体天伦,勿谓君子之为,听信小人谗言,迷恋私闱之乐,朋党乱政,有违天体,辜负朕之期望。特敕夺谢道黍直隶总督之职,即日缉拿回京以待后续,其妾钱氏玉奴,亦随同押往京城。其不法之资,皆数查抄”
刚刚还欣喜若狂命小丫鬟喊自己夫人的玉奴,此时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她抬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虞夫人,忽然想事醒悟一般挣扎着站起来指责虞夫人喊道“你是故意的,你早知道老爷会被革职查办,所以你才和老爷合离,你,果然是你害了老爷。”
玉奴口中喋喋不休,却是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谢道黍和虞夫人身上,可惜的是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人想要听她所言。
随着柳湘莲一个挥手,军士们如同虎如羊群一般,涌入直隶总督府。
虞夫人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叫以及喊声,瓷器落地的崩裂声,缓缓阖上双眸。
柳湘莲对虞夫人之事略知一二,也极为同情这位痛失独女的夫人,上前询问“不知道夫人在这附近可有安脚之处”
虞夫人看向柳湘莲,嘴角淡然一笑,满是洒脱“不必,我们还是尽快回京,免得郡主娘娘久等。”
柳湘莲听到虞夫人的话,自然是十分高兴,他也希望能够早日回京。
于是干脆自己单人独马护送着虞夫人进京,至于传旨太监则另有人护送前往,谢道黍和玉奴二人则有专职的军事衙役将其押解进京。
因着是轻装快行,是以虞夫人和柳湘莲很快便到了京城,看着不远处的定远侯府大门,虞夫人一时竟觉得心中激荡。
早有下人禀报正院,虞夫人一路被引进花厅,又等了片刻,才看到一位丰颊杏腮的美人被一群人簇拥而来。
虞夫人马上便知晓,眼前之人便是自己的恩人羲和郡主。
她直接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康眠雪连磕了三个头。
见到对方如此,康眠雪却是生受了她的礼,才命人赶紧上前将对方扶起来。
“民妇是替我那苦命的女儿谢谢娘娘,若非是娘娘我就是死了也难以合眼,更不要说告慰兮儿的在天之灵。”
虞夫人说着,又哭了起来,她多年来只有兮儿一个独女,是以爱如珍宝,却不想遭次大难。
她本来心如死灰,还是娘娘将青儿送到自己面前,重燃了自己的烈火,也是靠着娘娘才让那对贱人给她可怜的女儿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