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阳光之下,女子面容可亲,一双眼角微红的桃花眼,顾盼之间,让人几欲迷醉。
陈知府只觉得心头巨震,他猛然垂下自己的眼帘,仔细地掩饰自己突兀的失态。
只是他自己心中清楚,自己此时万不可说话,不然嗓音定然会使得一切泄露。
当他再抬起头,已然恢复正常,双眸清明,一派斯文之态。
陈知府的异样,不管是王熙凤还是贾琏,都未曾发现,只有邢夫人敏锐地察觉到陈知府的异常。
若非是对方的视线焦点,很明显是在自己身上,她几乎怀疑对方乃是色中饿鬼,竟盯上自己儿媳的美色。
她此时有几分好奇,此人外表给人之感觉极好,按常理来说不该如此反差。难不成这人认识自己?邢夫人心下一动,只是她马上便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在京城,根本未曾到过江南这边,陈知府怎么可能会认识她。
邢夫人心中思索,足下仍旧是四平八稳的,走向对方已然准备好的车轿,前往通判府。
至于那些行李,自然有着小厮、丫鬟、仆妇们各自处理,并不会有任何遗漏。
这一番船上的折腾,邢夫人此时也有些神疏智散,她也没心情聊开轿帘观察外面,过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轿子轻轻一顿。
柳家的手脚麻利地将轿帘拉开,邢夫人带着几分慵懒走出轿子,一抬头倒是有些愣怔,眼前这座通判府,未免太过气派。
贾琏此时也看见眼前的府邸,他带着几分惊叹,转头再看向陈知府之时,眼中满是感激,行礼说道:
“实在是有劳知府大人,这房舍实在太过精巧。”
听闻贾琏的感激,陈知府并未有何感觉,他下意识的用余光扫过抬头看向牌匾的邢夫人,迅速收回眼眸,捋着胡须轻声说道:“贾大人不用如此,并非什么大事。”
听着二人的说话,邢夫人心中更加若有所思,眼前这一切,若说对方那是为了讨好贾琏,她半点都不信。只瞧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一景。
可以看出对方费下多少心思,邢夫人心中暗自思量,恐怕乃是为了公主娘娘。
她此时却未曾想过这座府邸,也许乃是陈知府特地为了讨好她,这才精心布置的。
当然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眼前这人乃是江南陈家的嫡长子,陈家未来的族长。
虽说不在五姓七望之中,也算得上是江南大族,其人若是想要做些什么,江南之中,几乎无人能够阻拦。
而眼前这个人,拥有这么大实力的情况下,却为自己的儿子如此费心,这未免却是让邢夫人心中警惕。
她虽对官场之中并无太多了解,然而当年她带着幼弟生活,可是了解了不少人心险恶,当下也不多做说话,只是仔细地观察陈知府。
陈知府心中清楚,此时自己在这里,对方根本没法好好休息,当下赶紧和贾琏告辞。
“今日乃是贡院恩科开考,我虽未曾亲至,然则到底有几分繁忙。如今已然接到贾大人,那么本官先行前往贡院,贾大人自行休息便好。
待到此次恩科结束之后,咱们再把酒言欢。”
陈知府随便找了个引子,便要离去,贾琏虽不知真假,赶紧笑着赶紧相送。
两人走到大门,陈知府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贾琏轻声的提点:
“贾大人,莫要忘记如今公主娘娘还在江南,贾大人既是公主娘娘的心腹,自该前往拜见,千万莫要一时耽误。”
陈知府说完,也不等贾琏回答,便快步地走到轿前,坐进自己的轿子,随着轿子的一声起轿扬长而去。
眼瞧着陈知府的背影,贾琏有些摸不到头脑,他即便是再过单纯,已然品出一些不对。
当下微微蹙起眉头,快步地走回客厅。
“太太。”贾琏带着几分疑惑,将陈知府所言一一诉说,形容之间显得极为惊奇,他想要讨得自己母亲的一个示下。
邢夫人下意识地碾动自己手上的念珠,好半晌这才说道:
“这位知府大人太过神秘,一时之间我却也是难以决断。
不过,此人想来应该是长公主一脉,咱们既然已然到达扬州,自然应该赶紧拜见长公主才好。”
邢夫人心中仔细盘算,决定还是走最稳妥的一条道路。
贾琏只觉得这做官实在太难,未曾想到刚刚到扬州,便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在他心中做官明明是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却未曾想到不过是上司的一句话,便要如此的左右斟酌。
邢夫人见到贾琏这样,哪里不知晓他的想法,笑着安抚对方说道:
“你莫要多想,以陈大人刚刚对你所说之话,此人应该是友非敌,当然,即便是朋友,恐怕其中也有着不同。
你既然已经为官,自然要多做考虑,未必要将一切做得尽善尽美,但至少不得让人抓住把柄。”
邢夫人仔细地说着,她对那位陈大人,觉得其人未免有些内涵深重。不过如今她却并不太怕,毕竟只要长公主在一日,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敢过分。
即便是江南陈家又如何,要知道半个月前刚刚抄了个江南甄家。
那可是先皇乳母家,当今的贵妃娘娘的娘家,然而那又如何,该抄就是抄了。
看着贾琏终于脸色稍霁,邢夫人看向凤姐说道:
“你随便给我安排个清净院子就行,剩下的你和琏儿自己盘算。”
凤姐在旁边早已跃跃欲试,只是听邢夫人这样一说,她赶紧摇头。
“太太这是说什么话,这最好的院子,自然该给太太居住。如今我是看了就在二爷正院的后面,有一处大院子,里边是连起来的五间正房。
看起来既宽敞又明亮,后面紧接着便是花园,素日里太太如若是想要去园中溜达,也是极为方便的。”
邢夫人听闻此言,轻轻点头。
她对所居之地并无什么要求,不过既然能够住得舒适一点,那么自然还是舒适的好。
商定了住处,凤姐便带着几分纠结的询问道:“还得讨个太太的示下,您说,咱们何时去见见长公主合适?”
听到这个问题,贾琏也将注意力转移到这里,显得有几分期盼。
邢夫人默不作声,仍旧捻动着手上的念珠,她思索一番这才说道:“明日拿着我的牌子去行宫,想来应该最迟明日午后,便能见到长公主。”
听了这话,凤姐喜笑颜开,连忙点头。
“还是太太,若没有太太的牌子,恐怕咱们要想见公主,足足地排上数日呢。”
邢夫人摇摇头,凤姐的奉承,并没有使她得意忘形。
实际上自出来以后,邢夫人反而更加地提醒自己,行事定然要谨小慎微。
毕竟如今贾琏牵扯官场,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是有着任何一丝的行错就差,恐怕到最后害人害己。
而她自然也要好好的管教贾琏,如何了解这其中如何分寸。此时她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待到见到长公主,恐怕还要仔细请教。
如今她所能做的,只是将这些人好好地一一敲打,免得他们得意忘形之下,却是做出些怎样的麻烦出来。
至于贾琏,邢夫人极其担忧对方,生怕他会因一时性情中的贪婪,而坐下麻烦之事。
示意总是下意识地想要管教对方,好在如今的贾琏,所以有些贪财,但到底知晓法律心中怯懦。
所以相较之下,她最大的担忧,乃是此时看似乖巧的凤姐。至于原因,则是对方实在太胆大妄为了。
这胆子大有时是好事,有时却也能成为败家灭族的源头,重要看如何把控。
他们这些人自不可为,公主娘娘惹下麻烦。
说起麻烦,邢夫人只觉得头有些疼。这一次她来到江南,实在乃是有意地想要避开贾赦。
想起贾赦那张虚肿着的老脸,邢夫人便觉得头皮发麻。自己和贾赦那些破事儿,如今想来只觉得太过纠结。
当日里将贾赦撵出去,虽说出了口气,然而邢夫人自己也气得不轻。
偏偏那贾赦又仿佛没皮没脸一般,没事儿便在邢夫人眼前晃荡。
邢夫人一见到他,便想起当日里,自己心中的那些委屈和痛恨。
但凡她有虞夫人那般的勇气,早就毫不客气地将贾赦休掉。纵然无法休弃,也定然要拿和离书。
邢夫人其实一直都明白,自己若是想要离开贾赦,是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可是她偏偏不愿意,让公主娘娘替自己出面,与贾府打口角官司。
她在午夜梦回之时,也曾极为羡慕,那位与丈夫和离的虞夫人。
只是那位虞夫人,却一时难以说明是福是祸。若非是独生爱女惨死,也不会使得虞夫人与夫君合离。但她与对方见面之时,这才发现什么才是女子活得精彩。
这些都让邢夫人心中羡慕不已,每每思及此事,便想如同对方一般。
只是如今贾琏的仕途刚刚开始,迎春尚未定亲,一切都不是她能够自由自在的时候。
邢夫人收回心思,如今可不是他能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转过头看着贾琏和王熙凤二人,轻声吩咐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