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眠雪说的并非是假话,实际上对于黛玉的疼爱,即便是身为黛玉倾覆的林如海也曾感叹。
当日里,她第一次听说范若庭的心思,也曾经勃然大怒,甚至颇觉得范若庭其人不堪托付。
后来还是李无禄拦住她,一番劝解之后,才让康眠雪放下心结。
“李无禄跟我说,范若庭那孩子生性敏感,是以他能做的,便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斩断他人的觊觎。
李无禄跟我说,范若庭的心思他明白,并非是真的想要他替自己求娶。
而是只想在陛下面前有个印象,但凡若要有人求娶,也能求得陛下一丝斟酌。”
康眠雪说到这里,她还记得当初李无禄所言:“公主娘娘,奴婢是个没根的,这辈子都不知道心疼小辈是什么感觉。可是有的时候见到国公爷,卢比是真的心疼他。”
若说康眠雪最开始是恼怒,听完李无禄这话,心中更多的有些苦涩。
想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范若庭不像其他人,有父母为之筹谋。
一切只能靠自己之下,便只能用此。
“我跟你说这个事情,并非是我生气,也并非是要你如何教训对方。
我只是觉得他如今这一番,总要人在他身后有拉扯,这孩子极其聪明,我担忧他会走弯路。”
康眠雪虽说知晓范若庭的心思,但是如此举动未免有些太过独断,如若黛玉并未与其心有灵犀,虽说知晓对方心思,如此一般岂不是害了黛玉。
此时司徒源已然冷静下来,他听着妻子的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反驳道
“这小子本来该揍。不过你却不必担心,对那孩子我倒是有几分了解。
他是个生性极为谨慎的,如若不是肯定黛玉对其有几分心思,是绝对不会直接去找李无禄。”
司徒源最开始是极其生气的,只是恼怒,明明眼见着是个极其机灵的人,怎会变得如此不择手段。
后来仔细想想,这心中的怒火反倒是降了几期。甚至颇为有些惺惺相惜之态,想当年他为了扫平一切,也曾没少在康眠雪身边做下这一类的事情。
此时见到范若庭所做,颇有两分时间轮回之态。是已忍不住转换态度,为对方说起话来。
康眠雪抬起头,冷眼观瞧,直到司徒源露出讨好的笑容,这才颇为不满地冷哼一声。
“玉儿如今还小,哪里就一定非得定下了。”
从这一句里便可以听出,康眠雪实际上对于范若庭,也是并不讨厌的。
司徒源揽住妻子的肩膀,带着几分亲密地安抚道:“你呀,就是想的优点多。
且不说他们一人如今都还小呢。便是真的两情相悦,一时半会儿也嫁人不得的。”
眼瞧着康眠雪就要反驳,司徒源赶紧亲吻妻子的脸颊,带着几分调笑地说道:“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你却忘记了,她如今可是水镜先生的关门弟子。日后是要掌管江南书院之人,如今这几年,每日里各种学习不断,更何况还有三年后的大比试。
只有通过辩才大会,黛玉才能够坐稳,江南书院继承人的位置。
在这期间,即便是父皇下旨,也可以抗旨不遵的。”
这说起来,可就是水镜先生的特权,沿袭已经千年的水镜先生,他的文坛地位实际上不输于衍圣公。
也是因此,历代水镜先生的亲事,大多都被天下所瞩目。
如此一来几乎可以注定,黛玉必然不会早早成亲,而且水镜先生成亲,可没有所谓的嫁人一说,只有成婚。
如今再加上,勋贵人家本来结亲就晚,十八九岁成亲,实际上都算得是时间正好。
即便是黛玉十五岁定亲,等到走完所有的流程,至少也得十八岁。
更何况历代水镜先生成亲,不管男女,据是一十岁以后。
司徒源轻轻地安抚妻子,他心知妻子有多舍不得黛玉,索性便将时间一点一点地说出,如此少不得还有小十年的光景。
最后他还拿自己做例子,轻生地在妻子耳边细数。
“你却是忘记了不成,咱们当年便是十五岁定亲,一直到十八岁才走完各项,如今舍不得,还有个十年八载,你却是需要胡思乱想才好。
你心绪不佳,孩子也跟着难受,不必担忧所有的事交给我。”
司徒源可不希望,妻子在这些事情上多费精神。
本来康眠雪每日里去看黛玉,已经让他有几分不安,如今更是操心这些,怎么能不让司徒源心中担忧。
康眠雪真向对方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无奈之下,这才微微颔首。
“我就是觉得孩子们太小了,其实在某些方面范若庭倒也是个合适的,我一直担忧黛玉的性格敏感,这婆媳关系也很难处的。”
康眠雪咬咬嘴唇,京城之中没有什么秘密,不少勋贵人家的太太都有磋磨儿媳的乐趣。
司徒源呵呵一笑,带着几分潮湿的吻,落在妻子的眉间,将她的紧张一一抚平。
“你不想让她们嫁,便让他们好好陪着你。”流通康眠雪了解司徒源,司徒源也自然最为了解妻子,他低声地开解对方。
康眠雪此时正心神恍惚,竟未曾听到,对方此时所用的是他们。
只觉得自己颇为理解,那些为人父母之感,只觉得孩子转眼便要离开自己,颇为不舍。
等到后面想起这所谓的他们二字,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情。
今日难得的休闲,司徒源将妻子揽入怀中,一人共同看着一本游记,时而看着上面的描述一脸向往。
整个下午都无人打扰,连梁上的燕子都似乎安静许多。
二人正说起临海人家,忽然见绣橘进来禀报,竟然是太监传旨,雍和帝临时召见。
“这个时辰召见?”康眠雪先是一愣,转头看向已经要西斜的日头。
这个时辰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司徒源先是一愣,赶紧起身便回房换衣。
将司徒源送走,康眠雪此时心中越觉得略有两分忐忑。只是如若是自己待着难免会胡思乱想,她索性便准备去瞧瞧黛玉在做什么。
对于几个女孩子的安排,与国公府中略有不同,公主府的位置要更大一些。
所以几个孩子各有一个院子,彼此之间并不疏远。因为康眠雪素来知道黛玉喜欢竹子,是以公主府自然也有着一片竹中小屋。
小院不大不小,五间正房,一字摆开,隐没在竹林之中,层峦叠翠,客厅凤尾飒。
康眠雪握着绣菊的手腕部走进院门,还未等小丫鬟通宝,便听见照姐儿的声音传出来:“唉,这个东西好有趣啊,这是什么?是范若庭送来的?”
康眠雪莞尔一笑,这孩子还是一直这样口无遮拦地。
她挥手制止小丫鬟的行礼,悄悄地走进房间,就瞧见黛玉手中拿着一件东西,正仔细端详,口中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呢,只是瞧着还挺精致的。”
康眠雪扫过那金灿灿,露出一丝笑意,这个范若庭倒是有几分心思。
这却是前几日范若庭送来的,用的名义自然是几位姑娘回京送来的礼仪,以感谢几位姑娘,在乘船之时多有照顾。
所以自然不会单纯只给黛玉一人,当日里在船上的四位姑娘各有所得。
几样东西各人皆有,只是很显然黛玉这里,如今多了一样。
“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呢,要知道我知道的那些东西可没这个。”黛玉的话照姐儿哪里会信,当日里在船上之时,他就发现范若庭对于黛玉颇有几分特别。
这是当时人多口杂,她自然不好说话,还要仔细替对方遮掩。
如今在家倒不必这样,当下便将黛玉手中的金灿灿,拿在自己手中摇晃着揶揄对方。
黛玉鼓鼓脸颊,如今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未曾变化,但是双颊之上,已比着半年之前显得有肉多了。
这么一鼓,颇有几分可爱之态。
康眠雪瞧着有趣,当下走过去,伸手便在黛玉的脸颊上轻捏一把。
“这是干什么呢?且让我想想什么好东西,让你们一人在这抢果子。”
康眠雪颇有些调笑的味道,更是颇有些促狭地看着二人眨眼,一时之间这也是犯了童趣。
“娘娘。”
“大姐姐。”
黛玉先是一愣,赶紧站起来。照姐儿更是一直就站着,眼球的康眠雪进来立时过去扶住对方。
这两人最近都各有长高,其中黛玉长得最多,竟足足接近一寸。
照姐儿长得虽然比黛玉少,但她本来就身形高挑,如今越发得如此。
“我闲着无事,便上你们这儿来逛逛。可是吵到了你们。”康眠雪眨眨眼,显然仍旧是在笑闹。
“娘娘哪里有来吵!娘娘肯过来,我们却是开心得紧。”黛玉扶着康眠雪秀墩上。
康眠雪扫过桌面,条件被放在托盘之上的礼物。也还算文雅,没有什么僭越之物。
范若庭也算是谨慎有心,送了一盒湖笔,两块砚台,一块上好的丹木,并有一块前朝的松香。
朝着这些东西,康眠雪心之恐怕四个姐妹同样都是这种,不同的是黛玉手中那个。
“好文雅的东西,这前朝的丹木可是不好找。”康眠雪略一扫过桌面,就知道这些东西中最为珍贵的,就是那一块不过寸长的丹木。
照姐儿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才说那范若庭用心良苦。
她忽地想起来,托着手中的金灿灿送到康眠雪面前。
“大姐姐,你看这是什么?”到底是装什么用的?
康眠雪伸手接过,只觉得掌心一沉,这东西倒真的不轻。
这东西不过一指宽窄,三指长短,整体又细细的金圈组合而成,上边明显可以看出带着卡扣的开口,这个卡扣将之掰开可以称大口径,然后再用手一捏,又可以恢复原状。
瞧这做工极其精巧,上面有两个还这还上扣着细细的链子,用这个链子可以挂在身上或者带个手腕。
开口部分的圈上,更是镶嵌着各色的宝石,虽说这些宝石都不是菱形切工,但仍旧让人觉得华美异常。
康眠雪仔细端详,轻轻地点点头:
“这东西是西洋货,做工嘛,倒是不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此物放在黛玉手心。
眼瞧着,一人仍旧有些懵懂,这才仔细地解释起来:“这是一只黄金钱袋,是西方女子用来装金币用的。
这西方人的钱跟咱们的银子不同,他们用的是各种金币,这金币各有不同的,数值便是可以交通。”
而这个小小的袋子,便是用来装金币的。贵族女子一般不会随身带太多的金钱,这些东西不过是装饰性大于实用,不过能在大庆朝,找到这种西洋玩意儿倒是也难得。
听到这东西竟然是钱袋,照姐儿这才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她本来以为会是更加好玩的东西。
“说起来,我们真的没有见过西洋会是什么样子。从姐姐的信里,他说得也很模糊。
只说这西洋的女子,不如咱们大庆朝的女子自由。
咱们大庆朝,女子是可以自己继承财产的,嗯,那边的女子就不行。
如若没有父兄的存在,不但绝味不保,财产更不要想。
甚至他们有的人,为了能够保证自己的财产,不得不嫁给自己财产的继承人,总觉得好凄惨的样子。”
说到后面照姐儿已经颇有几分生气,她最是疾恶如仇的,对于她来说这般行径,和某人财产抢夺没有什么区别。
康眠雪听到妹妹的话微微颔首,这倒是真的。即便如今雄国是女王当政,然而雄国的女子仍旧是没有财产继承权的。
一个女子想要继承爵位以及财产,首先她必须要找到一个人,跟她结婚才行。
而大庆朝虽说女子无法继承爵位,然而却可以成立女户继承家业。
相对于其他完全丧失权利的国家,大庆朝这样的举措,已经算是少有的保护女子的权利。
照姐儿有些唏嘘,黛玉也颇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不过二人思绪转换极快,转眼照姐儿又欢快起来,说起国外的风情异事。
“说起来,我最好奇的就是,他们参加那叫什么舞会的东西。
据说有好多人在舞会上,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一见钟情的两人会在月下起舞,一听到就觉得好有意思。”
照姐儿的性格最为活泼,他对于海外除了好奇之外,接受度也是最高的。是以颇是想要去海外瞧瞧,因此从康沉雪那里,要了不少关于各国的消息。
越是因此她却是大开眼界,往日里觉得男妃便是,极其少见。
如今又知道,原来海外并不止雄国一位女王。更是有位女王喜欢搜罗情人,美美换情人如同换衣服一般。
这让照姐儿大为震撼,只觉得自己一定要找机会,去亲自见见那位女王。
瞧妹妹这副样子,康眠雪轻笑着摇头:“你若是真的想出海看看,我去也不拦你。等过几年叫沉雪带你去。”
康眠雪忽略了照姐儿兴奋的眼神,仔细解释雄国。“这雄国,与咱们正好有着边界接壤。他们这个国家怎么说呢,也算得上是比较稀奇的呢。”
康眠雪微微思索,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界定雄国的位置。毕竟如此算起来,雄国的确是颇有两分不讨好。
正处于两种文化的交接点,而且雄国地广人稀,有天寒地冻,每年夏季极短。
也因此雄国之人大多好酒,以烈酒来驱寒,只是这酒饮多了自然是非也就多。
“雄国之人大多性格比较豪爽,即便是女子也与男子没有太大区别。甚至雄国对于女子有些类似于我国,并没有对其太过的苛刻。”
康眠雪仔细的思量,一边略有些斟酌的解释。这雄国却是一时难以说明,它有点类似于混合地带。
“我还以为,其他国家都一个样子呢。”照姐儿掰着手指,计算着自己知道的国家,康眠雪一脸含笑看着她一一细数。
看着被黛玉放进匣子中的黄金小包,康眠雪眼神微闪。没有告诉黛玉,实际上在西洋很多国家,贵族们都用此来传递消息,男士送给女士,这个则是表达情意。
不将此事说出,只是康眠雪莫名想要敲打对方而已。
她素来事情繁忙,如今看着二人叽叽喳喳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原本压得重石,也缓缓消散。
黛玉心思敏感,她看着康眠雪眉宇间隐约的一丝疲惫,知道公主娘娘定是特地来瞧自己的。
一时也不知究竟为何,只能仔细的试探:“娘娘每日里边是忙,可是今天有什么事情过来?”
康眠雪将黛玉眼中的忐忑一眼望穿,伸出手又对着照姐儿的脸颊轻捏两下。
口中颇为淡定地说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这才过来给瞧瞧。我这几日实在太忙,对你们颇有疏忽。”
康眠雪的软语温存听在黛玉耳中,如同被一只羽毛在耳边轻轻缭绕,一瞬间又软又羞。
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往日里的伶牙俐齿,这一会子见都瞧不见。
瞧着黛玉如此,康眠雪更加觉得对方可爱,一想到眼前只可爱的娃娃要被人抢走,她只想要在门前立牌:范若庭章青墨不得进入。
又忍不住想要探听小娃娃的心思,只是如今妹妹尚在眼前,若是一时开口,倒是容易让黛玉脸红。
当下只能又将此事压下,聊些其他的:“书都看完了吗?可还有些什么不懂的?”
黛玉摇摇头,目前尚且未曾有太多不懂,她如今这才刚刚开始研习。不过是囫囵吞枣,日后还要仔细的琢磨揣测才好。
“每本书每读一遍都有不同感受,我如今读得慢,总要好好地研习许久才行。”黛玉说到这里会有两分不甘心,她素来自诩才智也算是有一两分。
然而水镜先生送来的书籍,实在太过庞杂,纵然是他每日里勤加修习,也是自觉不过是沧海一粟。
康眠雪听到这里,知晓黛玉未免太过,如此这一般,时间长了容易积淤在心。
“如今能全部看完,并已经极好的。且不用着急,慢慢来就行。”
水镜先生送来的那些书,都是经过康眠雪的手交给黛玉的。因此她哪里不知道,那些书都有些什么,黛玉能够将机背下,已然算得上天赋异禀。
黛玉心思灵敏,眼瞧着康眠雪虽说一直话着家常,但是明显似乎有些从容之态,当下心中也是忐忑。
坐在一旁听二人说话得照姐儿,忽然眨眨眼是刚想起来一事,口中带着几分懊恼:“哎呀,说得这个我想起来了,英莲那,还差着我一幅画呢,我去找她。
大姐姐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可等我,我先去问一下,我那幅画她画得怎么样了。”
照姐儿想起这事,一时竟有些坐不住。起身就跟康眠雪告辞,眼瞧着妹妹的背影,康眠雪无奈摇头。
“可慢着点。”
坐在一边的黛玉,早已习惯照姐儿的变化,当下也不着急,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离开。
直到照姐儿背影已然看不见,黛玉这才面容沉静,等待着康眠雪所言。
公主娘娘百忙之中过来,竟然是有要事所说。
康眠雪瞧着对方这副外表看着安静,实则内在紧张不行的模样,忍不住更加怜爱。
“我的玉儿,我却是想要问你,你觉得范若庭如何?”康眠雪也不废话,直接将问题抛出。
康眠雪相信如今的黛玉,绝对会给她一个惊喜。
范若庭?黛玉先是一愣,随后又有些纠结。公主娘娘突然来此,又突然说起范若庭。
黛玉纵然是机敏非常,也有些不知所措,此时却颇有几分语塞。
康眠雪本来便是试探,如今瞧着黛玉,略有几分纠结的模样。
她心中忽然一阵安稳,只瞧黛玉的面容,便知道此事不过,尚且是范若庭自己一厢情愿。
虽说如此这般,有些不合适,但是康眠雪仍旧觉得,自家玉儿的感觉才是第一位的。
“你莫要胡思乱想,我就是想要知道,此人你是何观感就好。”
本来依着他,黛玉就算是十八岁,再谈这些都不算晚。只是如今到底入乡随俗,总不能因为他的喜好而害了玉儿。
“今日里我来问你,就是想知道你对范若庭和章青墨,觉得他们一人哪个更好?”
他们二人自然也是各有优缺,章家小子虽说出自首辅之家,但是他是嫡次子,且两个孩子相差年纪不过五六年,舍不得章家以后会多看顾长子。
“而范国公就比较特殊,想来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世。”康眠雪轻声地询问对方,黛玉听到这里带着几分茫然地摇头,脸颊之上却已经满是绯红。:,m.w.,.</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