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沉似水的雍和帝,男主和女主不但没有半点放心,反而心中越发的忐忑起来。
就如同刚刚女主担忧男主那般,这心中不管伤心也好,愤怒也罢,能够发泄出来才算得上不余残毒。
然而如同雍和帝这般,明显是在勉强地压制自己。这样子,弱势一个不对劲,反而容易被反噬。
看似外表无事,然而内在早已经千疮百孔,来日未必会如何。
女主被男主一个眼神,其中的意味自然是,要他赶紧宽慰对方。
男主低垂双眸,站起身走到雍和帝的龙椅之旁,迎着自己父皇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神,他聊开衣摆,跪在地上。
修长的双手,握住雍和帝的左手。
雍和帝的手并不细腻,甚至只看这一双手,更像是一名武将的手。
他的手指虽不粗大,然而中指之上又提笔的茧子,虎口上因为常年使用兵器,也长着不薄的茧子。
掌心更是因为拉弓的原因,显得极为粗糙,但这一双手,少有地让男主感觉到安全感。他似乎能够感觉到,在这一双手中,有着独属于他的温柔。
男主抿紧嘴唇,他本来并不是个善于言谈的,此时索性便放纵自己起来,只能随着心情说出一句:“父皇,你还有儿臣。”
这话非是口灿莲花,女主偶尔都会嫌弃他毒舌,如今想要安抚雍和帝,又哪里说得出什么。
思来想去,男主索性只说一片真心,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此言一出,雍和帝的手清颤一下,似乎男主这一句并不华美的词藻,却深深触动到对方。
好半晌,雍和帝突然用力握住男主的手,带着几分沙哑地说道:
“一切都是我的错。”
因为沙哑,雍和帝的声音很小,若非既然离这都不远,根本听不清他说些什么。
男主听得最为清楚,听到这句话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头刺痛。
他几乎想要抬起头询问雍和帝,难不成,父皇你觉得,当年与母亲相恋是错误的吗?
这个想法划过脑海,男主瞬间便将气泡在脑后。父皇与母亲之间的感情,是绝对不用质疑的。
如今父皇的这一句话,实际上是说自己对孩子的教育。想明白这一点,男主更不知该如何说话。
他试探性地,将头贴在雍和帝的手背上。那是两人从未有过的亲密,从雍和帝瞬间紧绷的皮肤,男主能够知道,这样的举动对于对方来说是怎样的出乎意料。
可是除了这个,男主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不久之后他也将是一名父亲,设身处地,如若自己站在父皇的角度,自己又会如何做?
这一刻男主似乎更加地理解对方,他本以为自己站在雍和帝的角度上,会极其的愤怒,甚至会说出捉拿四皇子,以及将其圈禁,诸如此类的话。
然而当真正带入之时,男主忽然发现,自己所谓的那些定然可以,竟是这般的苍白无力。
他此时才明白,为何雍和帝刚刚会一言不发,因为对于父亲来说,刚刚他是失语的状态,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这种强烈的自责,几乎一瞬间将男主快要压垮。
他的整个心神,痛苦地□□着,也是此时男主才明白,雍和帝一直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也许雍和帝早已经怀疑四皇子,毕竟对方真的没有那么天衣无缝。
所以他这才放任三皇子,与四皇子争夺皇位继承权,实际上两人都是雍和帝的弃子。
而这也恰巧解释了女主的怀疑,经历过九龙夺嫡的雍和帝,怎么可能会对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争斗无动于衷。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三皇子也好,四皇子也罢,从来都不是皇位的人选。
也许在雍和帝看来,这便是四皇子和三皇子的赎罪,不管他们当年是否真的施为。
男主此时心中隐隐有些涩然,他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情绪,来面对雍和帝。
也许他该高兴,毕竟成为一国之君,可以守护雪儿。可是他并不喜欢,这如同赔偿一般的皇位,若要让他放弃,未免又太过矫情。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男主瞬间一僵,他忽然明白,当初自己父皇当上帝位,是怎样的心态。
一时之间,男主不知道该如何。
最后打破沉默的,竟然是雍和帝,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抚摸着男主的后颈。
“阿源,你记得。这并非补偿,作为皇帝我还是,有着自己的判断的。
没有床位给他们,不是因为他们不是菀菀的孩子,而是因为他们做不到。”雍和帝所说的做不到,虽然未曾指明,但是男主却心知肚明。
无法成为天下之主,并不是因为雍和帝的爱好,而是他们只将自己的情绪放在第一位,便注定失去。
作为帝王应该做些什么?想来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未曾真正地了解。他们只看到作为帝王的光鲜,却从未知晓雍和帝在背后,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这些年的勤勉不算,便说雍和帝每年只休息三天,又有何人能做到?
男主想到这里,自己心中原本的不甘瞬间消退。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已然,好久未曾仔细地看过对方。不知何时,对方的鬓角竟似乎可以看见几丝银白,蓦然,男主只觉得眼眶发热。
明明自己前些日进宫,对方还是满头乌发,然而就是这一会儿,便是一夜白头。
其中原因,哪里用得着言语说明,不过就是一个心伤。
男主一直奉行,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此时他只觉得自己鼻音深沉,努力地吸吸鼻子,他缓缓说道:“父皇放心,阿源定不会使您失望。”
看着眼前,这眼眶通红的爱子,雍和帝忽然更加想念妻子,她沉睡在江南之中,他想余生陪在她身边。
这个念头在雍和帝脑中一闪而过,此时尚且不是时候。
雍和帝眨眨眼睛,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拉起男主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地说道:“多大的人了,还不快起来地上凉。”
看着对方乖乖起身,雍和帝点点头,对着女主说道:“雪儿恐怕这次蒙古诸部,都要交给你了。
等这次万寿节过去,就将四皇子圈禁吧,这孩子是我没教育好,他的母妃位分也低,是以这才长歪了性子。
如今会做出这一番事,主要的原因确实在我身上。”
女主自然不会反对,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雍和帝是一位好父亲,纵然对于孩子的母亲,他可能不过是敷衍。
但是对于几位皇子公主,他都极其地放在心上。只是一个在年幼之时,便未曾被好好引导过的父亲,又怎能明了,父子之间到底该如何相处!
女主眨眨眼,将眼中的思绪尽数抛开,此时先说正事为要。
“父皇我却是,想要趁此机会,将这样格尔亲王直接一网打尽。”女主沉声地说道,她如今实在不愿意再等待下去。
本来若是对方识趣,作为古老的同盟者,女主根本不介意对方天上一双筷子。
但是既然对方如今已然下手,那么就不要怪他。毕竟所有像大庆朝伸手的,都是他的敌人,既然是敌人就不要怪他让人有来无回。
雍和帝听到这句话,心中已然明白对方的想法。不得不说,若非是知晓小两口恩爱有加,雍和帝都要担忧,自己的儿媳会不会就是下一个武则天。
可惜,他这个儿子不是李治。
“你打算把这个作为和雄国谈判的筹码?”雍和帝微微蹙起眉头,的确若是如此一来,雄国肯定会分一杯羹。
男主见状刚想说话,却被雍和帝一手制止,他带着几分省事地看着如今腹部隆起的女主。
“雪儿我一直认为,你们夫妻二人,阿源才是那个杀伐决断的。未曾想到是我狭隘了,真正将一切尽收掌握的是你才对。”
说到这里,雍和帝眼神微微有些复杂,若非是眼前这丫头,自从十二三辩在自己跟前长。
恐怕自己这个做公公的,绝对容不下这样一个后宫之人。
不过,他忽然想起妻子曾经一句话:“若是可以,谁不愿意,鲜衣怒马,身为女儿,难不成真的比男子差?”
“不得不说,菀菀挑的这个儿媳,果然是有菀菀的影子。”雍和帝延伸,从审视变得慈祥,在他身边的男主,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女主这会儿却完全并不在意,她心中知道,雍和帝所有的纠结都是担忧,她会贪恋权势。
但实际上,所谓的权势,对她来说真的毫无疑义。
权势本身,并非她用来压制他人的利刃。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捷径而已,就如同现在。
女主此时要做的这件事情,只需要少量的伤亡,便可足够保证大庆朝边关,二十年的太平。
可若她乃是平民女子,又或是深宅妇人,又有谁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呢?
雍和帝十分赞同女主的想法,他并没有什么女子就不该如何的想法,相反他更喜欢足够有能力的女子,至于原因?
很简单,因为雍和帝是工作狂,工作狂眼中是没有性别的,对他来说只有有用和没用这两种。
康眠雪想到雍和帝的,这一点与众不同,她一瞬间颇有两分纠结。
应该说在工作狂眼中,除了所爱的人都是无性的吗?
不过也确是因为如此,康眠雪才会这样轻易地,被对方委以重任。
这正是因此,康眠雪对于雍和帝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当然对方也从未让康眠雪失望过,就像如今。康眠雪如今可以算得上,直接让雍和帝落入危险之中。
但凡是换任何一名朝臣,恐怕当场就会被认为,对方有谋反之心。
以现在这种情况,一旦有任何一点闪失,便将会是重大的失误。
如何擒贼擒王,如何在对方将要达到目的前,将其擒住。如何做到最小的伤亡,这一切都需要对于大局的把握。
但凡有一点失误,使得对方攻入内纬,就会真的威胁到雍和帝的安全。
因为作为帝王,虽说未有君王死社稷的说法,可是雍和帝必定要留在养心殿中。
而养心殿离着后面太近,但凡些许的意外,都可能会使得前功尽弃。
雍和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心中知道,对方为何会带着些许纠结。
专注地看着康眠雪片刻,雍和帝忽然轻笑着说道:“雪儿在你眼中父皇,可还算得上是明君?”
这个问题出乎于康眠雪意料之外,她先是有些茫然,随后下意识地点点头。
这是自然的,眼前的雍和帝,在她眼中不但是一位明君,更是一位少有的开明帝王。
别的不说便是自己的那些行径,若非有雍和帝在后面支持,又怎会使得一切事半功倍。
纵然其中有着些许私情,然而康眠雪相信,若非是雍和帝,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于大庆朝社稷江山有着益处,对方决计不会那般放纵自己。
因此在康眠雪看来,雍和帝不但是一位极其勤勉的皇帝,更是一位有着宏图伟略的开明帝王。
虽说早已经习惯于众人的奉承,但是今日里自家儿媳毫不客气,带着偏见的言语,还是让雍和帝露出笑容。
对方那毫不掩饰地偏心,让雍和帝心中忽然一热,之前被四皇子伤透的心,似乎这一刻也没那么疼痛了。
他轻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担忧呢?作为明君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我不是应该的吗。”
此时雍和帝面容之上满是郑重,现在的他看不出刚刚还是那般的阴郁。
他或许不是位好父亲,他也许从来不曾知晓该如何教育孩子,但是他是一位好君主,更是一位好的帝王。
江山社稷,在他眼中也许知轻于自己心爱之人,所以在失去了菀菀之后,对于雍和帝来说,不停地工作就成为他排解忧郁的手段。
眼瞧着对方如此,康眠雪紧紧咬住下唇,她知晓对方已然下定决心以身为饵。
既然对方已经想好,那么此时她要做的,便是将整个计划做得天衣无缝。
不给对方任何一丝机会,能够伤害到眼前之人,纵然是拼上性命也是值得。
他仔细回想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那位准格尔亲王的性格分析。
传说之中,对方是个生性谨慎多疑并且颇为喜欢隐忍的君主。
对方曾经因为怀疑,自己的妃子与他人有染,直接将其杀死,连腹中的胎儿都未曾放过。
大庆朝如今兵马强壮,对方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但是仍旧会和四皇子合作,恐怕所图甚大。
不然以对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同意合作,毕竟如若是一直偏安一隅,他根本不需要换一个上国国君。
康眠雪垂下眼眸,此时这还是一点疑问。不过相对而言,只要仔细防着对方的后招,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康眠雪先将此事放在一边,随即与雍和帝等人,说出自己的想法。
“父皇其实我想……”
康眠雪这一次其实要的很简单,她不只要将叛乱之人一招毙命,更是要震慑其他诸国,防止对方生出异动。
康眠雪当场也将自己对于,那位准格尔亲王的忌惮说出。
不过康眠雪也不是全无准备,如若那一位亲王还有后招,大不了便将如今还在研发中的手段拿出。
众人听在后面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可以说康眠雪的计划可算得上是天衣无缝。
相比之下,司徒源倒是有几分担忧,独自留在宫中的雍和帝。
只是按照妻子的安排,到时自己需要保证西山大营的兵马稳定,很容易分不开手。
如此一来,最大的盲点,便是雍和帝所在的乾清宫这里。
康眠雪自然知道自家夫婿的所想,只是自己怎可能会,使得雍和帝有半点危险。当下康眠雪低声说出一事,众人先是一愣,后来又接大笑起来。
将一切和盘托出,康眠雪看向雍和帝,他带着几分叮嘱地说道:“父皇,后面的便需要父皇女的配合。”
雍和帝先是一愣,随后点头,笑着应允。
将所有的仔细说明,好半晌康眠雪这才将一切说完。雍和帝自然不会有什么意义,实际上这件事情除了他有些冒险,其余可算得上天衣无缝。
将事情商量妥当,康眠雪这才随司徒源离开宫中。
两个人轻车露肩,回到自己的公主府,一进门康眠雪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她一瞬间身形有些晃动。
今日之事,不说得上是意料之外,但总有几分是并未想到的。如此一一安排,还要顾及人员伤亡以及物资调配,康眠雪颇觉得有些疲惫。
刚准备回屋好好歇歇,正想吩咐绣橘准备洗澡水,然后便让对方也回去休息,就瞧见站在自己院中廊下的迎春。
康眠雪先是一愣,随后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她的脑海中迅速回想,今日里,可曾与迎春有约?然而脑海中的一片空白,让她有些发蒙。
一时之间,她却是想不明白是自己记错,还是对方临时前来,当下康眠雪向迎春伸手,眼神也是极其的亲密。
“怎么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在廊下等着干吗?随我进屋来。”
康眠雪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握住迎春千玺修长的手指。迎春的手,不但白皙,更且入手即若无物。
她眨眨眼这种感觉,让康眠雪竟有些担心自己手劲儿如若是大些,会不会将对方的手捏破。
拉着迎春走进房中,康眠雪这才笑着询问对方:“这是怎么?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康眠雪看着迎春笑着,她心知对方的性格,若非是有急事,定然不会这一般模样等在廊下。
迎春听闻康眠雪的话,此时也不知是该从何讲起,她咬咬下唇,面容之上露出几分楚楚。
对方这副模样,倒是让康眠雪更加好奇起来,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事情,惹得眼前之人这般纠结。
一旁的司徒源见状,面容之上也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只是淡定地告诉妻子,自己先去书房找五皇子谈事。
康眠雪心知这会子少不得要跟五皇子通气,不然后面事情没法办。当下里点头,让对方早去早回。
迎春看着司徒源离开,松了一口气。国公爷如今积威甚深,每日里看着对方,都觉得气势有所增长。
也是因此迎春,每次见到对方都觉得颇有点吃力,好在司徒源也心知此事,所以平素里倒不喜欢向她们这些小姑娘。
康眠雪此时看着迎春,忽有些烦恼,若是日后女子可以做官,性格会不会也如同迎春一般。
不过她瞬间便哑然失笑,要知道这人的性格不同,又如同迎春这般内向之人,便有如同晴雯那一般外向的,倒是不可一日而语。
迎春眼瞧着康眠雪眼神有些发散,一时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只能带着几分茫然地看向康眠雪。
想来等着时间慢慢过去,男性和女性的差别将会越来越小,康眠雪忽然有些畅想若是真的到那一天,将会是何不等我。
康眠雪未曾回答拉着迎春的手,柔声问道:“说吧,可是有什么事情?”
她今日里实际上,已然颇有些疲惫,只是迎春如今这副模样,让她有些担忧。
眼前这丫头性格太过内向,好在他是个有话便说的,如若是再喜欢自己憋着,还不知道会出多少麻烦。
迎春眨眨眼,竟似读懂康眠雪的眼神,立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实际上今日里,她也是心中几番的斗争,这才来到康眠雪廊下等候。
她今日却是被邢夫人的一封信给吓到,这才不管不顾地来到这边。此时冷静下来,觉得自己颇有几分失礼。
康眠雪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书信,这信明显便是今儿早上,绣橘送去给迎春的?难不成其中竟有什么变数。
看着对方明显充满希望又可怜巴巴的眼神,康眠雪脸色更加古怪。
当下她直接将信纸抽出,在迎春面前直接看起来,这一查看才知道对方为何会如此。
将信件看完,康眠雪这才抽抽嘴角。实话说她本以为自己身边,莽撞的是晴雯。未曾想到,邢夫人今日倒是让她开了眼界。
迎春看康眠雪面容古怪,心知对方也是被自己的母亲吓到,当时眼眶微红,几乎快要哭出来。
“公主娘娘,你说我母亲真的会如此吗?如若是如此,岂不是我成了罪人。”
迎春说到这里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痕,有些抽抽噎噎的哭泣起来。
她掏出帕子小心地擦拭着,不敢让康眠雪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然而她们对面而坐,哪里又能挡到哪儿去。
康眠雪看着迎春如此,也是一阵叹息。迎春千般好万般好,却有个致命的缺点太过悲观。
再加上她出生荣国府,这荣国府上下说句不好听的,男子里自上而下,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如此,这一般反而衬得钟灵毓秀的女儿们更加的让人心疼。
而且迎春刚刚受了那般委屈,虽说如今孙绍祖已然被处理了。但是心中的伤痕,怎能是一时半刻便可消融的。
贾赦的这个举动,也几乎直接撕破掉她与迎春之间,那原本就薄如纸的父女之情。
但实话实说,康眠雪并未曾想到,邢夫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当日里在扬州之时,康眠雪可算得上是苦口婆心百般劝慰,然而对方竟没有任何回转。
康眠雪那时甚至颇有几分怀疑,邢夫人是否对贾赦情根深重,只是她也曾见过贾赦,那人也非是什么玉树临风之辈。
她当时还在感叹邢夫人的思想太过憨直,自己当时那一般劝说,都未让其有半分动摇,结果未曾想这次迎春之事,告诉对方之后。
按照康眠雪的估计,邢夫人回转京城之后,定然有着一场大战,然而她从未想过,对方会与贾赦起合离之心。
那可是她百般劝说之下,都未曾动摇过的。
然而康眠雪现在忽然明白,也许当时她的坚定,便是为了迎春和贾琏,如今她坚定合离,同样也是为了迎春和贾琏。
“这便是为母则强吗?”康眠雪带着几分缥缈的呢喃。自己百般劝说,对方不肯听从,然而,只因伤及子女,便毫不留情。
她转头看向迎春,眼瞧着对方带着几次仓皇的眼神,康眠雪张张嘴说道:“其实你早已有了嚣张的资本。”
看着迎春带着几分莫名的眼神,康眠雪轻笑一声。
不得不说,现在的邢夫人颇合她的心意,总归要是这样的才好,唯女子者为母则强。
既然觉得邢夫人是个好的,康眠雪自然要为其筹谋,首先一件事情,便是如若是她与贾赦合离,两个孩子要如何。
想到这里,康眠雪抬头看向迎春,看着少女一脸仓皇,她心知绝不能够将迎春留给贾家。
可是偏偏迎春,和贾琏都非,邢夫人亲生的。
只是两个孩子,一个一行夫人马首是瞻,另一个依然记在邢夫人的名下,按照宗族法理,等于邢夫人之亲生女儿。
若是能够抓住贾赦的把柄,以合理之分,到时也可以将二人带走。
但是其中极难,别说贾琏如今,还是荣国府的继承人,邢夫人将要做的恐怕不亚于冒天下之大不韪。
按照邢夫人书信上所言,恐怕她是不会放弃两个孩子的,这样一来康眠雪也颇有两分为难。
她本以为自己算得上离经叛道,但是如今看来,与邢夫人相比,对方真的是古今罕见。
康眠雪忽然有些明白,邢夫人不离开对方,从来不是对其有所依恋,而是担忧孩子。
所以当发现孩子出现问题之时,邢夫人才会用这般决绝的方式,不计任何代价,甚至不惜一个鱼死网破。
这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个人,在历史上,也算得上是继往开来之人。一时之间康眠雪摇摇头,也不知道她们两个,谁更厉害。
不过这件事若说有意外的,还不止这些,康眠雪仔细看着后半段,她未曾想到贾琏和凤姐,竟然也会赞同邢夫人合离。
恐怕如今,尚且心中六神无主,不知所措的,便只有眼前这丫头。
“公主娘娘,母亲在信上说,马上要回到京城。然后让我做好心理准备,跟随母亲离开荣国府,说她……要……要与父亲不死不休。”说到最后迎春的声音中,已然有几分哆嗦。
她此时只觉得自己是个灾星,若是没有她这件事情,母亲和哥哥在江南做官,好好的怎会这般来回。
更何况母亲发狠要与父亲合离,若是真的如此,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也因此,迎春惊慌之下,顾不得与其他人商量,便跑到康眠雪这里,想要讨对方一个说法。
康眠雪看着对方仓皇的小脸,有些心疼,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
迎春此时,满心迷茫。如若父亲真的与母亲合离,自己究竟算得上是母亲的孩子,还是父亲的孩子?
无有血缘关系之下,母亲会留下自己吗?这一系列的问题,对于刚刚只有及笄之年的迎春来说,简直如同天文一般。
对她来说,就是在船上之时,每一晚与黛玉看星象,都比这事情容易得多。
更何况她说服不了自己,也是因此这才一时急躁之下,下意识的来寻自己的主心骨。
康眠雪倒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她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已然颇有几分淡定。
此时反而有些莞尔的看相迎春,小姑娘明明已然做好决断,可是偏偏总要瞻前顾后一番,甚至还要去琢磨最坏的打算。
总要被逼到最后,这才肯试探性地伸出爪子,偏偏若是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干脆的就地装死。这如同幼猫一般的行为,在康眠雪眼中,只觉得可爱得不行。
明明想对整个世界好奇的探索,明明已经好奇得不行,偏偏下意识地缩回窝中。
“你可知道,我已经跟你母亲说了很多回,就是想让她合离。
只是没有一次同意的,如若是这次真的合离,也是称心如意。”
康眠雪此时将迎春当作一个大人,刚刚度过及笄之年的她,已然可以嫁人,只看就是个大人。
所以康眠雪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贾赦的讨厌,或者说它是对于贾府生理性的厌恶。
哪怕对方并未做些什么,就比如四姑娘惜春,康眠雪明明只见过一面,仍旧觉得其有些不可交。
然而这种事情自然没有办法直接说明,因为未免太过于主观。
迎春张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公主娘娘的话,她自然都懂,可是总觉得因着自己连累了母亲。
所以越是这样,她的性格使得自己,越过不去这个坎。迎春素来是个心中有数,走一步看三步的。
她素日里想的,本就比普通人多得多,如今自然也是如此。邢夫人合离之后,恐怕都无法确定,能否真的带她离开也未可知。
对她来说,国公府小姐与普通官宦之女未曾有什么差别。神武将军服悔婚,也不过是因缘注定。
她真正担忧的,却是自己的母亲,母亲如今虽说尚未至四旬。
然而合离之后,是否改嫁都是未知,加上又带着她和哥哥,如若是因为自己连累母亲,她是决计不愿地。
正是这些想法,在心中翻滚,也使得迎春此时难以自持。
康眠雪看着迎春快要崩溃的状态,心中暗叹,这孩子总是为难自己。她细细思量,慢悠悠地说道:
“要我说你且不要胡思乱想,等你母亲回来你仔细问她便知她的打算。
我只能说,如若你母亲与贾赦合离,对你母亲只有千般的好处,没有半点坏处。”
这番话几乎已然,将对于贾赦的不待见,放在桌面之上。
迎春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父亲素日里是个什么模样。
她纵然再过聪明,然而这后宅之中,收拾人的下三滥招是有的是,可以说没有人庇护的迎春,一直在苦苦挣扎,活着有时候对于她来说,比死了还痛苦。
因为曾经知道无人保护是多么的难受,于是迎春此时已然开始学着保护别人。
她今日前来,与其说是母亲要合离,她不知所措,倒不如说前来询问,究竟要如何才能够好好地保护好母亲。
将一切看透康眠雪,越发的喜欢迎春,此人心性之坚定不说,单纯那心中的温柔,就让她觉得心动不已。
由此可见,冯紫英的确是少有的幸运,如此才能得到,迎春这般佳人的一颗芳心。
“你却是不必担忧,你母亲这里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你且放心自然不会让她吃亏的。”康眠雪这一番话,却是给迎春定心丸,对方担忧的便是母亲,若真的离了荣国府,日后又该当如何。
既然对方担忧此事,那康眠雪便给她最直白的承诺。
她伸手拍拍对方的小脸,笑着说道:
“我知你一时半会儿,定然想不开这事儿,倒不如我给你接任务。
想来邢夫人这一回,回到京城,虽说未必长住,但是定然也要在京中待一段时间。
如今你边上的院子恰好空着,索性你便替她布置一番,缺什么东西,回头只跟绣橘要,你看如何。”
康眠雪担忧迎春胡思乱想,索性便给她安排任务。到未曾想只因她这一番举动,使得江南之人牵肠挂肚,相思成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