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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云棠的一个照面,就把卫今扶完全定在当场,整个人都被近距离的小猫脸冲击得发晕。

    直到跟在黎南洲身后的御前令轻咳一声,卫教宗恍然想起皇帝还在等他应答,于是稍微收敛神思,这才倾身答应。

    似乎人家卫教宗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刚一应答,黎南洲接着就点点头,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似乎也无意再同旁的朝臣来使虚应客套,直接率着随辇的宫侍大步流星朝殿门而去。

    而皇帝人还没走出宫门,只是探出来看热闹的猫崽就又把脑袋钻回去了天才蒙蒙亮,云棠可没有就这么起来的意思。猫崽是打算到车辇上接着睡的。

    皇帝的车驾要在吉时当刻才从宫城正门出发,而云棠的极云金辇将紧随其后。但今早的宣礼结束得很快,两个环节间本来也留有余裕,照这个空档来看,他们至少要在宫道上等半个多钟。

    时间还够小毛球安安心心地睡好一会儿。

    黎南洲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直接扶着小猫登上了自己的龙辇,先前从寝阁内抱出来的衾被还留在其中,这是童太监特嘱咐不许人收出去的。甚至车厢里原本就足够温暖,薄被中还格外塞了两个汤婆子,直到宣礼将结束时才给撤出去。

    本该等在极云金辇中的小桃这时却在皇帝车驾里,在皇帝等人回来前,她就已经将被子铺好了。围起来的被窝干燥温暖,还叠搭着清平殿的宫女后送来的两个枕头。

    登上车厢,都不必皇帝动作,云棠刚被放下来就闭着眼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被子窝窝里爬,黎南洲回身看看他,又托着小猫屁股叫他拱进去趴好,就命侍女将车厢内阁的帘幕放下来,灯烛也只留了一盏,叫纱罩笼着,华丽的厢阁内立刻有了一种昏昏的静谧。

    侍人都退到了隔间以外,凝神时还能听到老童轻轻嘱咐人隔水温餐食的声音。这氛围甚至叫黎南洲也有了几分倦意,被箍在吉服下的肩背微微放松,他拄着身后的靠背像绒球的方向斜倚过去,一只手伸向那暖融融的小窝里。

    柔软的毛毛立刻就向他手指贴过来,皇帝掀开一点被子往里看,小东西是把下巴放到了他手上,眼睛闭着,小毛爪却摸摸索索朝他手腕缠去。

    原本黎南洲还带了几叠不大要紧的折子上来,打算趁这时候批复了事,现在那一摞就放在他身侧的一竖排明格中,他却没什么心思拿下来阅示了,只一行想着今日秋祭礼的种种安排,一边还分出几分思绪担心起云棠冷不丁跟他住到行宫、这些天都不会回来小家伙能不能适应

    这种担心并不是今日才有,其实先前黎南洲还真跟童太监聊过这个问题。但没奈何谁又有奉养祥瑞的经验呢何况云棠两种形态之间的种种习惯本身就有很大差距。

    小毛球更容易受惊吓、经常会被不知道什么存在刺激到,有时候自己跑着跑着都突然炸毛横跳,喜欢隐蔽、安静的环境,更倾向于别人温柔小心地对待他。

    那恍如仙人的形态却更无所顾忌。他大胆、傲慢、懵懂、无知,难以捉摸,柔弱梦幻的表象下充斥着某种野生旺盛的生命力。他热衷于挑衅危险的存在,就像纵火的人不考虑下场、只为有趣。

    云棠根本不害怕去招惹他完全不了解的东西

    只要想到昨晚,皇帝便喉咙一紧。

    昨夜那种无与伦比的甜头叫他此刻仍心脏温软,好像自尝到之后便一直处于某种奇妙的惬意,然这胜过一切的快乐并未能叫黎南洲心底的渴求得到满足。

    反倒越发贪婪,比之先前干巴巴忍耐克制的时刻越发激烈、在他骨缝中生生作痒、叫嚣不停。

    除却无休止的渴,进一步的亲密还更激发了黎南洲隐晦的独占欲,到如今他似乎连旁人对云棠一无所知下的热切向往都难以容许。

    逢见他人对小毛球无法掩饰的喜欢和觊觎,皇帝心里就很不高兴。

    但是他不高兴也没办法。

    他不高兴也只能自己忍着,最多像刚才对待卫今扶那样四两拨千斤地来一下。

    毕竟黎南洲这个人总体来说算是个讲道理的皇帝所以尽管人家卫今扶不需要,他也补偿了对方留宫监礼的荣誉。

    依照前朝的惯例,秋祭当日的监礼一事一般多是指定宗室里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负责当今登基后的很多年里都由阮氏担当此任,可见这个名头代表的政治意义。

    阮系山崩事出突然,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猝不及防的事情。这两日还真有朝臣到皇帝面前试探这个位置。

    将其交代给卫今扶也算是皇帝临时起意。

    但这也让黎南洲自己心安理得了。

    他本来还试图双管齐下,给小毛球这边也灌输一些「不要随便接近陌生人否则会被面慈心黑的坏人抓走」、「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人心隔肚皮」之类的道理,这些话皇帝早在知道云棠认得阮静瑶之前就想教给他了。

    皇帝能理解这世界上的人会对云棠产生不由自主的觊觎,甚至在见到小东西化身面貌后,就连秦抒这样的人也颇花了几天时间适应毛球已经叫人趋之若鹜了,而那副比洛仙更胜的姿容

    圣婴教偷猫的铤而走险将不再是个例。

    他固然会用尽一切力量保护云棠。但云棠毕竟是活生生长了脚的,又不能说用坚壁重锁将小东西一直关在自己床榻上黎南洲喉咙微动还是得叫他有主观上的防范意识才行。

    可黎南洲觉得自己跟云棠相处的时间总是不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本来方才叫卫今扶一盯,黎南洲打算一回车里就抓紧跟小东西强调的。

    但是这懒蛋睡不醒,皇帝根本就不敢根本就不舍得打搅他的睡眠。

    毕竟男人几个时辰前刚占了大便宜,手段也是强迫吓唬、连哄带骗的,此时正是恨不得把小心肝含在口中、捧在掌心的时候,唯恐昨夜到最后有点眼泪吧嗒的云棠哪里不满意。

    其实要是叫其他人来说,在觊觎祥瑞这件事情上,黎南洲自己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

    比如卫今扶就是这么看的。

    但想也知道皇帝对于此人的看法只会嗤之以鼻。

    黎南洲心知肚明这小东西也喜欢自己跟他喜欢那帮丫头是全然不同的方式。

    或许云棠现在对待他的这种热烈和亲昵仍带着些许本能的懵懂,但皇帝总能慢慢教会他一切常识、手段、保全自我的概念、立足于世的根基,以及感情。

    黎南洲在昏昏的车厢内间安静注视着手边这副甜美的睡颜,偶尔小心碰碰小崽侧颊的丰密的软毛,又很快把手收回去。

    便是这样看着奶猫睡觉也让人觉得快乐极了,只是还没过几息皇帝甚至觉得云棠刚被送到平整的地方、睡得略熟一些,外间的童掌笔就轻轻敲响了乌木隔扇门。

    “陛下,吉时要到了。”老宦侍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他们主仆双方都知道,皇帝本人并没有什么好提醒的,黎南洲此刻就身着吉服好生端坐在那里这一句的潜台词是说该把祥瑞送回他自己的车辇中了。

    男人眉宇立刻皱起来,本能地先把软被拉起来、虚虚罩住小猫,隔绝了外面的声音,然后他微侧过头观察毛球的动静。

    云棠正把自己团得紧紧的,对于童太监这一声没有丝毫反应。

    小东西先前哄黎南洲的时候,曾撒娇说巡城时都要跟黎南洲待在一起,皇帝听在耳朵里倒是很高兴但是从他的价值观出发,这算是委屈了云棠。

    黎南洲最近都在筹备给祥瑞修建宫殿了,照他的意思,云棠寝殿的规格要在大梁皇后之上他向来很重视这小东西享受的一应待遇。

    未有化形一事时,灵犀园修建得已算精美珍奇。可往后云棠若要以人形现世,只有个园子自然不行。

    当然,宫殿建好了,云棠未必真会去住。

    但重点是其配置、规格。

    未来云棠若有要见外人的场合,必得要有属于自己的地方。此时的车辇也是同样的道理。

    排场、架势、待遇世人莫不是先敬罗衣。

    皇帝犹豫着伸出手,隔着薄被把那一小团拢了起来“白桃都已收拾停当了吗”捧花随侍此刻也还等在龙辇上没有下去。

    “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祥瑞过去。”童掌笔立刻回答。

    “嗯”皇帝沉吟了一声,多少还是不大放心“那就送过去吧。老童,你也跟着过去,这一路就待在他车上。”

    黎南洲小心翼翼地把整个被子团都抱起来,还没往外递,想了想还要嘱咐“除却象路和文鸢路,其他时候就都把他那边的帘子放下文鸢路上叫百姓们瞧一瞧就行。”

    这还没完,皇帝在这吉时临近的当口简直要生出无限的担忧“要是人太多了叫他害怕,那两条路上也放下帘子,拉好窗栅,立刻使人来知会朕。实在不行,朕就过去。”

    云棠自来到这里哪见过那么多人黎南洲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妥当,搂着这团被卷几乎生出了一点悔意。

    “他要能睡就叫他睡估计待会吵吵嚷嚷的他也睡不下去。不想吃东西就不叫吃,让阿细陪着他游戏。箱子里的玩具”

    那就是童太监亲眼看着放进去的。黎南洲也想到了此处,于是堪堪住嘴“这些朕先前也跟祥瑞交代好了。云棠都知道这一路要怎样。只一点”

    皇帝终于下定决心、把那被子团朝老童微微举起来“你要知道,朕为何派你过去。”君王的目光在心腹身上点了一下,带着些郑重深意。

    童太监正色应了,也没多说什么,只小心地冲那被子团张开双臂。

    然而还没等老太监把从皇帝寝阁硬拽出来的薄被团子抱实了,一团白影就从里面窜了出来

    黎南洲婆婆妈妈、念念叨叨,把猫崽生生磨叽醒了。

    云棠极其无语地缩在这人怀里,听着黎南洲像不放心什么低能儿童一样嘱托老童照顾自己。

    可他确实就没打算过去。

    就算皇帝早跟他说过这一路观礼的百姓都已清路检查,但圣婴教和黎南越都还流窜在外,轰然倒塌的阮家也仍有喘息之力。

    不知为什么,云棠对这个世界的安保力量总不太相信。

    假如有什么万一至少他还有系统可以修复身体。而黎南洲这个笨蛋什么都没有,除了他的自信。

    倒不是说他舍不得黎南洲

    小猫熟门熟路顺着皇帝的领口往下钻,期间还报复性地伸出爪尖踩了两下人家的腹肌皇帝被踩得脸色微变,动作都突然顿住了,直到云棠终于停在龙袍深处,像个小毛虫一样黏在那里。

    莫说黎南洲今日的吉服是套头的内袍,就算不是,难道他还能坐在宫门口的车辇中,当着心腹的面将衣衫解开、好把肯定不配合的小祖宗想办法摘出去

    甚至他现在想低头跟云棠对视都做不到。

    小坏蛋有恃无恐地把他衣袍蹲出了一个鼓包,还在里面得意洋洋的「咪」。

    “这”隔间外等着的童太监也没办法了。再说这老头本来也袒护小猫咪,小猫咪不愿意走,那就

    “要么就先叫白桃他们上金辇。实在不行,老奴待会再把祥瑞送过去”

    “只能先如此了。”皇帝又是无奈,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窃喜“唉,真是没办法这小东西,就是喜欢跟朕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