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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姬轻鸿表情恢复平静之际,一个意外的插曲忽然发生。
只见言落月腰侧粉光一闪,异火“落英缤纷”从草编貔貅中虹吸般飞出。
小火苗姿态蹁跹地落在桌面上,随即以自投罗网般的凶猛气势,闷头朝着水墨色的乌啼之火分火扎了过去
“诶”
这下不止姬轻鸿,连言落月的表情也变了。
师徒二人谁都顾不上瞧谁的乐子,只有巫满霜静静坐在一旁,把这两人的神情同时看了个分明。
多年以后,巫满霜创作了一副名为巫满霜在旁观的挂画,记录下了这一超绝的历史时刻。
有人问他“这个画面左边,一脸惊讶的小姑娘是谁”
“是落月。”
“那画面右边,白发赤瞳、神情古怪的邪肆男子又是谁”
“是我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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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巫满霜呢”
“巫满霜在旁观。”
总而言之,粉粉的出现,完全出乎了言落月和姬轻鸿的意料。
特别是眼看着这朵火焰,居然凶狠地主动扑进水墨色的焰心,姬轻鸿摇摇头,露出一种“孩子傻了,再生个小号吧”般的表情。
“唔,这是你的异火”
言落月屏气观察着两火相争的局势,她顾不上出声回答,仅仅“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姬轻鸿十分感慨地摇了摇头“不能要了,换一朵吧。”
正好,言落月刚刚开箱出一朵乌啼之火分火,换上这朵就不错。
要知道,乌啼之火乃是万火之宗。
正常情况下,和它接触的火焰都会如水滴入海般,被自然而然地纳入其中。
当然,像是鸿通宫那种反其道而行之,吸粹乌啼之火精髓,引渡到自己异火上的用法,那就两说。
但姬轻鸿眼睁睁看见,言落月的那朵异火,像被迷了心窍一样,是自己贴上去,展开自杀式袭击的
就在他二人结束对话之际,两朵火苗的争执仍然如火如荼。
水墨色火焰在地图中被封印许久,粉粉小火苗倒是被言落月随身携带,常有炼器材料用来练手。
但落英缤纷的大小只和一瓣桃花差不多。
而水墨色火焰的体型几乎是它的几十倍大,细长的一条,差不多有白鹤雏鸟大小。
这两朵火焰各有优劣,居然打了个不分上下。
一时之间,言落月眼前不断飞溅开水墨色和粉色的火星子。
只见两团火焰相互交缠,粉中有黑,黑中有粉。它们互相抱背,在桌面上从东滚到西,再从西滚到东。
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就好似两只菜鸡在啾啾叽叽地互啄。
言落月“”
画面太过震撼,言落月不由单手捂住眼睛。
姬轻鸿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聚精凝神。
他盯着两团抱着呼掐的火焰观察了一会儿,忽然一左一右,把两团火焰拎开。
言落月下意识想伸手拯救粉粉。
岂料水墨色火焰瞧见她的选择后,顿时像是接收不到信号的黑白屏幕一样,在姬轻鸿指间剧烈震颤起来。
姬轻鸿叹了口气,替火焰谴责言落月“你好偏心啊。”
水墨色火焰重重地抖动两下,似乎在赞同这个观点。
言落月“”
捏着落英缤纷看了看,姬轻鸿笑着问道“这一朵,你是从哪里寻来的”
能和乌啼之火的分火缠斗一个回合还不落下风,这朵玲珑小巧的粉色火苗,身份显然已经昭然若揭。
言落月沉着地回答“说来您可能不相信,但猫猫们都是自己钻进破纸箱子的。”
而她的粉粉,是当初用一只破箩筐轻易套来的
宝石般的红色眼眸眨动两下,姬轻鸿盯着言落月看了一会儿,一直看得她后颈发毛“怎么了,师尊”
姬轻鸿明知故问“你叫什么”
“言落月”
姬轻鸿往旁边一指“他叫什么”
“巫满霜”
“不错,不错,真是有趣极了。”
姬轻鸿点点头,轻柔地笑了一声,将两朵乌啼之火的分火都扔还给言落月。
“有空自学一下一碗水端平的小技巧不然,万一再找到第三枚乌啼之火的分火,你又该怎么办呢”
“”
言落月顾不得回话,手忙脚乱地先接住粉粉。
下一秒钟,只见水墨色火焰灵巧地一闪,以完全不符合它被隐藏千年的姿态,义无反顾地钻进了言落月腰间的貔貅草编里
言落月“”
姬轻鸿“”
完了,这个空前绝后的审美,目前疑似出现了火传火现象。
粉粉被堵在草编之外,急得对貔貅几个冲刺,小小的身躯撞得草编直晃。
言落月暂时不管两朵火焰的私人矛盾,先跟姬轻鸿请教道
“师尊,您的火焰之前有对江师兄的草编,表现出类似的青睐吗”
姬轻鸿怜悯地看着言落月。
“这怎么可能呢。”他嗓音轻柔地安慰言落月道,“为师的火焰虽然不长眼睛,但也不会这么瞎呀。”
言落月“”
姬轻鸿站起身来,将要离去。
言落月也起身相送,反被姬轻鸿从桌上拿起一只茶碗,和蔼地塞进手心。
“端好水。”姬轻鸿非常好心地提醒道。
“”
不等言落月组织语言反击,他的身影就像是一股尘烟般,缓缓在原地散开,令人无法追觅了。
徒留言落月坐回原位,分别托起两朵火焰。
火焰的光芒和温暖,一左一右地映亮了言落月表情不定的脸庞。
心中同时转过几十个念头,到了最后,言落月只是平淡地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
言落月一边说着,一边豪爽地从储物袋里摸出另一只貔貅草编。
这只草编同样也是江汀白出品,丑得和现在这只不相上下、各有所短、平分秋色。
“来吧,一人一只,不要闹了。”
言落月非常聪明地没有分配,而是让两朵火苗自己挑。
毕竟众所周知,如果由家长或老师分配的话,小孩子都会觉得还是对方手里那份比较好。
新到来的水墨色火苗,无论是从时间、身份、还是出现方式上,都大大地出乎了言落月的预料。
“唔,我得给你取个名字”
该叫这朵火焰什么好呢
“无笋熊猫”
“不规则斑马”
“我这辈子都想拍一张彩色照片”
余光瞥到粉粉的落英缤纷,望着侧影似鹤似雁的水墨色火焰,言落月心中忽然一动。
“不如,你就叫孤鸿影吧。”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定定僵住,甚至顾不上跟粉粉抢草编的水墨色火苗,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般,愉快地上下弹动了一下。
言落月继续说道“小名就叫咕咕”
水墨色火焰停滞了一下,开始疯狂地做横向跳动。
“好了好了,你别闪了,我眼前都有残像了那就叫你墨墨好吗。”
水墨色火苗,勉为其难地跳动了一下。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言落月开始随身携带两只特别特别丑的草编。
第二天,姬轻鸿只看了言落月的腰间一眼,就笑得双肩发颤。
乌啼之火的秘境虽然是个骗局,但它带来的余波尚未散去。
那些普通出身,背后没有宗门背景的炼器师们,这些日子都在想方设法地抛售这一年来积攒的二手材料。
他们实在有些担心,鸿通宫在这次秘境中一无所得,只憋了一肚子气,没准会拿他们这些炼器师的小金库开刀。
言落月就是在这时,接到了江汀白的来信。
信中,江汀白语气温和地表示,他在学堂的教导期已经结束,明天就将赶来,和师门汇合。
那位小师弟他从未见过,等碰面以后,还要麻烦言落月替他引荐。
在离开学堂之前,作为师兄,他会去先去拜访言落月的亲友。
此行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亲人们对言落月入归元宗后的生活有所了解,这样才好让她的亲人们安心。
如果雨姐和哥哥们给言落月写信的话,江汀白过来时,也会替他们把书信亲自转交言落月手上。
读到这里,言落月颇为感慨地眨了眨眼睛。
真不愧是现在的江师兄,过去的江先生。
无论身份如何变化,他总是为别人考虑得那样周全。
在信件的末尾,江汀白还轻描淡写地提及道,他会给言落月和巫满霜各准备一份入门礼,等见面以后就拿给她。
言落月“”
出于对江汀白贫穷程度的了解,言落月有点怀疑,江师兄是不是亲手做了两只大型草编当做礼物。
想想看也蛮不错的,正好给粉粉和墨墨用来当仓鼠乐园。
把信件折了折放好,言落月兴冲冲地跟姬轻鸿请假
“师尊,我怕明天江师兄找不到路,可以让我去接江师兄吗”
姬轻鸿一眼透过表象,看出言落月想要逃课的实质。
他慢条斯理地笑了一下,然后残忍无情地扣留了巫满霜作为蛇质。
“可以,但只许你一个人去。”
言落月试图讨价还价“但满霜还不认识江师兄,我想介绍他们两个见一面诶。”
“他不行。”姬轻鸿微笑道,“他得替你留在这儿,完成你俩共同的小组作业。”
“”
第二天,言落月前往约定好的地点去接江汀白。
她这次出门,特意套好了言必信的马甲。
言落月不担心江汀白认不出自己,因为在过去那五年里,江师兄曾经见过言落月的这幅装扮。
鉴于姬轻鸿刚刚从鸿通宫拉来一大波仇恨,作为姬轻鸿的徒弟,言落月估计,自己也会受到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为了避免某些麻烦,言落月特地打扮成现在这个样子,省得惹来有心人的不善。
但是,令言落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她已经做了这样周全的准备,在进入外场后不久,居然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在姬轻鸿长久的训练下,言落月的五感已经非常敏锐。
即使她还没有修炼出外放的神识,也足以通过目光、脚步、气流的变化、地上的影子,第一时间察觉周边的异样。
言落月很确定,此时此刻,缀在自己身后的,至少有十多个人。
“”
是鸿通宫吗
他们被姬轻鸿耍弄,在天下人面前丢了脸,于是打算扣留姬轻鸿的弟子
黑袍炼器师隐藏在斗篷下的面容平静无波,言必信的脚步不紧不慢,甚至自己跟自己在心里开了个玩笑
大半年前的鸿通宫,尚且顾忌着不愿留下欺负五岁小女孩的名声。
但现在大半年都已经过去,言落月马上六岁。
他们没准是觉得,欺负六岁小姑娘就没关系了
尽管身后缀着一串尾巴,但言落月的心态倒很轻松。
首先,能被她发觉的盯梢者,本身实力不会太强,最多也就是金丹期。
假如鸿通宫真有一个针对姬轻鸿弟子的计划,绝不会派出这种水平的修士来截人毕竟,无论修为如何,她可是姬轻鸿的徒弟
所以说,这次行动多半是鸿通宫门下弟子不甘受辱,又不敢去找姬轻鸿,自行策划的小打小闹。
言落月如果把握好机会,还能狠狠敲诈她是说,以正当手段讨要受害者的合法权益一笔呢。
其次,言落月又不是没有护身的方法。
她这些日子的修为进境尚且不提,光是江汀白赠予她的三道剑符,言落月就一张也没用过呢。
最后一点嘛
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兜帽底下,黑袍炼器师忽然露出一个颇为期待的微笑。
几个尾随者们,装作若无其事地跟踪着那道黑色的身影。
他们各自散开,阵势铺成半个扇面,像是孔雀的尾巴一样拖在言必信的身后。
如果言必信走进某些利于埋伏的地点比如峡谷、窄巷,他们肯定一前一后堵住来去之路,立刻动手。
假如言必信发现不对,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埋伏者们也能一拥而上,利用人数优势将炼器师包抄。
但这黑袍炼器师也不知怎么的,居然一左一右地在尾随者们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他一会儿站定脚步,仿佛随时都能回过头来,让这群跟踪的修士亮明招子。
就在几个修士握紧法器,都要准备从藏身之地跳出来时,言必信居然又抬了下头。
原来,他只是想看看此刻的天色。
搞什么,你大喘气啊
这一刻,不少人都在心中狠狠地抱怨了一句。
眼看太阳越升越高,言必信仍然在大街上来来回回地遛着弯。
黑袍炼器师既不进店铺,也不买东西,就只是平平淡淡地在街上逛。
偶尔,炼器师暂停脚步,抬头往自己头上看看。
这番举动,不由让几个修士为之迷惑太阳有那么好看吗
趁着言落月没有注意到,几个修士彼此打了个手势,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这家伙都已经在这条街上遛两三刻钟了,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故意逗我们玩呢
怂胆,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去人少的地方吧。
就在首领抬起手掌,准备做一个干脆下挥的号令时,黑袍炼器师再次站定,抬头看了看。
不知这一次,言必信究竟看到了什么,炼器师猛然转身。
比起之前,他堪称迅疾果决地往一处背风无人的小巷子里钻去。
诶有门
见到对手如此昏头,几个尾随者纷纷眼前一亮,连忙顺着言必信的轨迹,紧紧缀上。
当这十多个修士分别现身于巷口巷尾,便见黑袍炼器师从容在巷子中间站定。
虽然言必信的面孔被斗篷遮掩,但她炼器师的气场却分毫不慌。
黑袍炼器师抬起头来,整好以暇地看向这群鬼鬼祟祟的跟踪者们。
“哟,来了。”
这态度实在有点反常,首领摆了下手,没让盯梢者们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你知道我们在跟着你了”
“我一开始就发现了。”炼器师笑了笑,声音嘶哑地给出这个令人惊讶的答案。
一个问题换另一个问题,紧跟着,言必信也抛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设问。
“那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刚刚一直带着你们在街上绕圈子吗”
“”
这个问题里,包含着太多的可能性。
但此时此刻,跟踪的首领就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因为你在拖延时间,等你的援兵不要听他说话了,大家直接上”
既然那援兵此时还没有神兵天降,那他们就可以抓住这短暂的时间差,一举令这黑袍炼器师在暗巷中翻船
面对前后包抄而至的十多个个修士,言必信悠悠地叹了口气,自问自答道
“因为,就在一炷香之前,我刚过了今年的周岁生日啊”
话音未落,刀剑、雷霆、沙尘、还有缠绕而上的植物藤蔓,同时打在了黑袍炼器师身上
这十多人居然是支训练得当的暗杀小队,动起手来宛如一体,上下配合更是密切无间。
其中,位于金丹期中期的首领一马当先,手中的厚背重重地斩在言必信的胸腹
然而,被如此熟练执行暗杀任务的十余人团团围住,一口气承受了十余人的攻击,这黑袍炼器师居然还稳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就连金丹期的首领被这样攻击一通,都自忖未必能活下来。
可这炼器师居然还悠闲地向后一仰,仿佛一个没事人似的。
怎么搞的,是他们的眼睛出问题了吗
这应该只是个器修,而不是以王八壳子出名的体修吧
如果能听见他们的心声,言必信一定会笑的。
此时此刻,她正微微抬头,做出跟之前“看太阳”时如出一辙的动作。
这个动作当然不是为了观察天色。
实际上,言落月是在端详自己的血条。
由于言落月此时侧身站着,所以她前不久刚刚暴涨x10的百万血条,非常给面子地贯通了整条小巷。
言落月亲眼看见,在同时承受十人以上的致命一击后,自己的生命值仍然稳如泰山。
那根长长长长长,铺满了整条小巷的生命值红条,就像是并夕夕的“砍一刀”一样,即使被十人同时砍过,进度值也纹丝不动
言落月甚至怀疑,即使被一百个、一千个人同时攻击,这根血条都不会发生太大的波动。
在她感慨的时间里,这群暗杀者已经发动了第二轮攻击。
如果说,第一轮攻击为了赶时间,每个人只用了九分功夫。
那现在大家可是都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上了整整十二分的力气。
哪怕这是个元婴期的大佬,挨上这样一下,也不能说毫发无伤,起码得给点反应吧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在他们的第二轮攻击下,黑袍炼器师竟然还是分毫无损
汝娘也,这还是人吗
他们究竟是在攻击一个打不破的王八壳子,还是夜路走多了,他们终于碰到了一个硬茬子
在首领的命令之下,这批跟踪者们发动了第三次攻击。
但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大家的掌心都已经开始打滑。
几个心态不好的修士,此刻甚至握不稳手中的法器。
就在第三轮攻击的光芒即将落到黑袍人身上时,小巷里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那黑袍人轻轻笑了一声。
炼器师嘶哑的声音,此刻无异于恶鬼的轻声呢喃。
“你们,都有妻儿吗”
乓
第三轮攻击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杳然无迹,甚至没能擦破这神秘炼器师的一点儿皮
栽了他们栽了
这是所有人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他们都知道,此行一脚踢上了铁板。
经历了刚刚那一幕神迹的实力差距,他们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敢生出。
首领颤声问道“您要干什么您为什么要问起我们的家中妻儿”
黑袍炼器师嘶哑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给你们讲个子又生孙,孙又生子的移山故事。”
这话刚刚脱口,言必信才发现不对“唔,好像不行。即使你们学习了愚公精神,那也没用。”
毕竟,哪怕这群人努力到精尽人亡的地步,生孩子的速度也不会有她血条翻倍的速度快啊
一行人没能理解言落月的冷笑话,纷纷被她的“威胁”吓得呆若木鸡。
就在言落月觉得这个状态不错,想要继续盘问这群人的来历时,她眼前忽然闪过一条霜雪般的剑光。
剑光似游龙,似惊鸿。
某一刻,那剑光甚至让人误以为那是春日里从树梢飘落的一瓣梨花,却又能凛冽得宛如冰天雪地中的一阵寒潮。
下一秒钟,小巷子里除了言落月之外,剩余人全部哀叫着栽倒在地。
而言落月则期盼又惊喜地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御剑人影从天而降。
他不戴璎珞、不佩玉饰,身姿挺拔如同庭前玉树,身上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剑袍。
言落月曾见过他犹如月下春江水般温和的模样。
但此刻,男人温润的眉眼里,神情却凛然如同极北之地的皑皑雪峰。
江汀白的讶异中带着愤怒,像是水包裹着一团火焰,令人不敢直视他锐利的目光。
江汀白也想不到,自己刚刚如约前来,神识就探查到这样令人义愤的画面。
十几个看起来就并非善类的修士,严严实实地把他文弱、无辜、可怜可爱、仅仅只有六岁的小师妹给堵在了巷子里
还剑入鞘,江汀白斥道“你们怎敢这样欺凌我”
“师妹”二字,被他顾虑着吞回肚子。
考虑到言落月此时正做着“言必信”的打扮,江汀白并没有说太多。
环顾巷子留下的战斗痕迹,以江汀白的经验,瞬间看出这些人下了怎样的杀手。
他师妹还只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而这队人的首领,甚至已经金丹了。
余怒未消,反而在各种佐证之下越烧越旺,江汀白厉声道
“她还小还年轻。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们下手之前,从未想过自己家中也有稚儿幼子吗”
尽管在理智上,江汀白能猜到,这些人或许是把“言必信”当做一个成年修士看待的。
但这件事的本质就是他们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要群殴
这是何等败类的行为
被这位从天而降的剑君接连怒斥两句,这些人忍了又忍。
终于,有个人实在忍不住了,惊吓疼痛交加,此人当场就“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这是什么运气啊
本来只是一次习以为常的暗杀行动,结果却碰到了钓鱼执法的大佬。
大佬把他们耍了一通,然后用嘶哑的、一听就不是好人的声音,阴恻恻地问起他们的妻儿。
还不等他们求大佬饶自己狗命,这位剑君就从天而降,一剑斩伤了所有人的双腿和右手。
最恐怖的是,这俩人果然是一丘之貉。
一张嘴不说别的,先拿他们家中的娇妻幼子作为威胁
江汀白的神情,丝毫不因有人痛哭而融化“你们是何人派来的鸿通宫”
出于各种复杂的原因,江汀白也第一时间联想到鸿通宫身上。
言落月笑了一下“没有,他们应该不是。”
不同于江汀白沉郁的脸色,斗篷之下,言落月的表情愉快极了。
时隔一年,又见到江师兄,从那道剑光在她眼前闪过起,言落月的心情就一直很高昂。
她笑道“一开始,我也以为他们是鸿通宫的人,不过,只在街上走了一个来回,我就知道不是了。”
言落月在街上遛弯,摆明了是在拖延时间。
假如是鸿通宫的弟子以“言必信就是言落月”为前提在追捕她,他们怎么敢这样放任言落月。
就不怕言落月一记传讯石摇来姬轻鸿吗
所以说,这些人跟踪的一定是言必信。
再联想到过去的一年里,“言必信”这个身份出场不多,每次露面都是在星河拍卖场
言落月心中顿时有数。
“是那位拍卖场的俞大少派你们来的吧。”
过去的两个月里,姬轻鸿除了阵法之外,也点拨了言落月一些炼器上的内容。
那几样课堂作业,都被言落月转手给了俞伏凝也就是星河拍卖场的那位女鉴定师。前后加在一起,拍出了几十万灵石的价格。
见言落月猜出自己身份,首领一股脑地说了。
这可是个遇到暗杀,先往鸿通宫身上猜的狠人。而且张嘴两句话内,就先提及对手的家小。
一般的正道哪能干出这种事来,这俩人必定都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那种邪魔外道
原来,这队人正是由拍卖场的俞大少派来。
自从上次盯梢失败后,俞大少并未就此收敛,而是把动作做得更加隐晦。
他没有派人继续跟踪言必信,但却专门调查了这位黑袍炼器师的底细。
发觉言必信一向独来独往,而且根基都在云宁大泽附近,离此地天高皇帝远以后,俞大少便起了心思,觉得可以做上一票。
特别是,过去的两个月里,言必信通过他妹妹,一连拍卖出两件重宝。
俞大少的人偷偷打听到,言必信还有其他东西,准备在秘境探索结束前尽数托给俞伏凝拍卖。
这一下,可算捅了马蜂窝。
首领老实交代“我们本就是替大少做脏活的每当得知那些没有背景的散修们手里有宝贝,大少就会派我们出动。”
算上他在内,这支小队共有三名金丹修士。
所以在过去,不管针对何人,无不手到擒来。
据首领交代,俞大少也犹豫过是该“招揽”言必信,还是一口气杀鸡取卵。
不过,考虑到自己妹妹性格认真又较真。
一旦言必信失踪后,他拿出几件言必信风格的拍品,必定会被俞伏凝追查,俞大少就干脆下了杀令。
听首领交代完这些人的过往罪行,江汀白更是面沉如水。
他拔剑出鞘,凝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首领仰起头来,嘴唇颤抖“弱肉强食,我等死不足惜,没什么话好说。只是,祸不及妻儿”
很快意识到了其中误会,言必信无语凝噎地低下头,用手掌盖住脸。
饶是以江汀白的修养,此刻都不由叹息一声
“我同你们说幼吾幼,本是想让你们在临死之前,推己及人”
谁知道这群家伙以己度人,得到这么个斩草除根的答案
一抹剑光闪过。
似梨花飞白,寒鸦惊雪。
江汀白还剑入鞘,像是小时候那样牵起言落月的手,仿佛仍是学堂里那个体察细微、又有点爱操心的先生。
“走吧,师兄带你去讨个公道。”
“总而言之,这就是为什么我上午去接大师兄,却直到下午才回来。”
言落月双掌一合,简短地叙述完白天发生的所有事,着重强调
“我们真的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有借着这个机会在外摸鱼,更没有一叙起旧来,就忘了师尊还在这里等我们真的,不信你看我真诚的眼睛”
姬轻鸿微笑着单手支颐,静静地看着言落月在这里胡说八道。
倒是巫满霜扯了扯言落月的袖子,指了指桌上的一小沓写满字的白纸给她看。
言落月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是什么”
不会是她今晚的家庭作业吧
巫满霜静静地看着她“我刚刚赶出来的,我们未来七天里的小组作业。”
他用肢体语言暗示言落月没关系,有我作为后盾,未来七天里,你还可以随便摸鱼
姬轻鸿似笑非笑地咳了一声“我还在呢。”
而言落月
面对如此乖巧的小巫,她不由得感觉到,自己的良心正升起一股难言的隐痛。
言落月拉起巫满霜的手,当场保证“满霜,我错了,我下次再摸鱼,一定带上你”
姬轻鸿的笑容越来越亲切“为师依然在呢。”
江汀白一直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眼前这充满了烟火气的一幕。
他温和的眼神从言落月脑后划过,又落在巫满霜的身上。
“你就是巫师弟吧。”
待房间里的交流告一段落,江汀白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巫满霜
“之前给你写过几封书信,现在我们终于见面了。”
言落月定睛一看,发觉江汀白手中拿着的,竟然是一只玉石材质的平安锁。
锁扣虽然表面光滑温润,但却隐隐透着一股未曾弥散的剑气。
这枚平安锁,大概是江汀白自己用剑锋雕刻出来的。
不得不说,江汀白的雕刻手艺,实在比他的草编能力强上太多了。
言落月打量了一下玉质,语气有点惊讶“师兄,你最近宽裕好多”
江汀白笑了笑,不见惭愧,神情中有种顺其自然的平静
“不是的,距离当初的百年之期,还有一些时日所以这枚玉,是我去山中自己寻的。”
他朝巫满霜走了两步,亲手将这枚平安扣挂在巫满霜颈上,又缓缓地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
江汀白真心实意道“抱歉,当初鲁家密室里,我曾迟来一步。”
在甄卓儿的带领下,他和言落月冲进鲁津渡的密室时,只找到了曾经关押小青蛇的那只笼子。
对着巫满霜温和地笑了笑,江汀白弯下腰,和巫满霜缠着白纱的眉眼齐平。
他轻声道“如果当年我能早到一些,这份礼物本该当时就送给你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
“巫师弟,从今以后,咱们师门就是你的家了。”
巫满霜无声地握紧了项间的平安锁,过了一小会儿,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师兄”
“嗯。”弯起眼睛笑了笑,江汀白又转向言落月,对她招了招手。
“师妹,来,你也有礼物。”
“我知道,信里说过嘛。”言落月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往江汀白的袖口瞄了一眼。
江汀白送了巫满霜一只亲手雕刻的平安锁,不知接下来要送她什么
看着架势,应该不是最常见的草编了。
不过,连言落月也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钟,江汀白从袖中抽出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梅。
“这是”
江汀白温润笑道“这是你家院子里栽的那棵梅树,临别之前,我向言雨姑娘请求,请她允许我折下带走一枝。”
江汀白此行来,不但替言落月捎来了故人的书信。
师兄还替她折来了家门口的一枝梅花。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