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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言落月发明出的新称呼,宓记尘表示很适应。
在他看来,强调自己的身份,比强调自己的性别更有针对性。
毕竟,宓记尘本人没有性别,也不在乎自己是什么性别。
作为一杆普通、单纯、无需求偶也可无需繁衍的白玉笔,宓记尘从来不为了自己是男是女的问题烦恼。
再等一段时间,某位鹤族史官拜访萝卜峰,给宓记尘立传时,他将听到一个史无前例的请求。
宓记尘对笔者说“关于我的记叙,单数日子用他,双数日子用她。不用在意我是男是女,总之一碗水端平就好。”
江汀白环顾一圈,发现被称呼的二师弟本人很高兴、找到省力新方法的小师弟和小师妹也很高兴。
就连师尊姬轻鸿,在听到这个称呼以后,都不由得投来了饶有兴趣的眼神,衡量的目光陆续从言落月、巫满霜,还有他自己身上划过。
江汀白“”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就仿佛像是仿佛像是他在萝卜峰中的称呼,很快就要变成“大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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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咳一声,挥去心中奇怪的念头,江汀白提醒道“小师妹,长幼排行”
言落月给出的答案有理有据,就差当场做个报告发布会。
“别担心,大师兄,咱们峰的人口结构比较简单,过去几十年里一直保持老龄化状态,人口流动几乎为零。看看我和满霜,再看看二师笔,没人会误解我们三个的长幼排行的。”
宓记尘听完,立刻举双手赞同“小师妹这话有理啊。”
突然就被划到“老龄化”范围内的江汀白“”
在离开了学堂的限定环境以后,不但言落月感觉到,江师兄变得比做先生那会儿更加平和近人。江汀白也发现,小师妹的皮,已然比做学生时更上一层楼。
这究竟是言落月被压抑已久的天性终于得到释放,还是
江汀白的目光,下意识就往姬轻鸿的方向偏了偏。
姬轻鸿含笑自若,八风不动,甚至还能当场倒打一耙。
此时此刻,姬轻鸿的语气,宛如是一个跟小学老师互相甩锅的初中班主任。
“我记得,她的开蒙是你教的”
江汀白“”
总而言之,“二师笔”这个称呼,得到了师笔本人的承认,从此成了萝卜峰峰内统称的官方称呼。
偶尔,言落月为了提升美人师笔的格调,也会叫他“二师白玉笔”。
宓记尘对于这个称呼,也接受良好。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搭配新称号,第二天再见到宓记尘时,他衣衫上的绣样,正好是一对活泼可爱的“白玉狮子滚绣球”。
把两小只送到萝卜峰安顿好后,姬轻鸿当天下午就离开山门。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言落月都不见姬轻鸿的踪影。
言落月私下猜测,姬轻鸿或许是去见宗主长老,和他们商量应对鸿通宫的对策,还有这次秘境中各方势力表现出的情况。
俗话说得好,山中无兔兔,小龟皮皮虾。
在师尊离开的那些日子里,四名弟子就像是童话中赶跑了野狼的三只小猪那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首先是江汀白。
尽管此前去云宁大泽做了十年支教老师,但江汀白再重新回到师门,也并不显得生疏。
他每日凌晨练剑,上午去任事堂,不拘大小,领一块短期任务的牌子。
下午的时候,江汀白会把任务完成,在回来的路上顺便去任事堂把任务交托。
据言落月了解,内门弟子在没有闭关、没有执行长期任务的情况下,每个月要完成两次短期任务。
两次任务之外,弟子们多执行的那些任务,都可以领取灵石报酬。
但江汀白每天一穷二白地离开,又一穷二白的归来。
他身上仍是一件洗得发白的剑袍,腰间仍是一柄没有做过保养的长剑。
唯有长剑上的蚂蚱剑穗,每天都会更换新的草本材料。
注意到这里,言落月不由在心中默默感慨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贫剑夫器百事哀。
关于江汀白为何这么贫穷的问题,几乎是缠绕了言落月整个童年的不解之谜。
而且,江汀白并不是没有能力挣钱。
事实证明,只要他愿意,无论是兜售剑意、接一些押镖任务、还是拔除几个魔修窝点,大笔灵石本该手到擒来才对。
甚至于,言落月当初都捧着灵石送到江汀白眼前,却还是被江汀白柔和的婉拒。
那时言落月只是个学生,江汀白不愿意,她也不好打听先生的私事。
现在大家关系都这么熟了,她直接就拿这个问题去问江师兄。
“大师兄,你还有一笔灵石寄存在我这儿呢,什么时候拿回去啊”
江汀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言落月口中的“一笔灵石”,是她从前向仪剑门卖储物袋时的分红。
霎时间,江汀白哑然失笑“原来你还记得那么早的事,我几乎想不起来了。”
心情很好地想揉一揉言落月的脑袋,可江汀白的手刚刚伸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言落月的个子比起之前在学堂时又长高了半头。
虽然还算不得大姑娘,但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圆润稚嫩的小丫头。
她自幼就比同龄妖族更为早慧,再随便当成小孩子摸头的话,小师妹就未必乐意了。
心中感慨了一句,江汀白收回手臂,自然而然地半弯下腰。
“那你先替师兄收着吧,师兄的百年之期还未到,手中不能留余财啊。”
言落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师兄这些日子执行短期任务,获得的灵石也因为这个理由没拿到手”
江汀白点点头。
“师兄,百年之期的说法,我也听说过好几次了,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啊”
听到这个问题,一直淡然若素的江汀白,终于难得地露出一丝尴尬神色。
他以手握拳,凑在唇边轻咳一声。
“我近百年前,因为年少轻狂的缘故,曾经误伤过宗门里的重要财产。因为是无心之失,所以经过商议,宗门只没收我这百年来的收入所得。”
言落月讶异地朝江汀白看了一眼。
“年少轻狂”四个字,她实在无法把它们跟江汀白对应起来啊
不知为何,在言落月心中,大师兄好像就该一直都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沉稳模样。
他身为江先生时是个翩然君子,昔日年少时也该如庭前玉树。
在言落月的脑补里,江汀白就算刚出生时,没准都比正常婴儿更加懂事,不但不哭不闹,而且还能自己给自己换尿布。
江师兄的失误实在有点难以想象啊。
不待言落月说些什么,江汀白就在她肩上轻轻一拍。
“好了,师妹,别往下问了。”江汀白笑道。
“你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吗每天四个时辰的打坐必不可少,我方才看见小师弟已经往练功房去了。”
言落月“”
就像是每一个追着小姑姑小舅舅昔年糗事八卦的熊孩子,最终都会被亲人送上五三练习册大礼包那样。
言落月也被江汀白毋容置疑地送到了练功房门口。
望着房间里巫满霜盘腿端坐在蒲团的身影,言落月叹了口气。
她背着手冲江汀白摆了摆,头也不回地进到屋里,挑巫满霜隔壁的蒲团坐下。
目送着小师妹的这套做派,江汀白不由得微微一笑,心头涌上一阵熟悉之感。
虽说小师妹的修为已经晋升到筑基中期,个子也长了半头。但她在某些时候的表现,还和当初在学堂时一模一样啊。
积极探索萝卜峰环境的言落月很快就发现,后山的温泉平时里并不开放。
但二师笔天天去温泉泡水,他手中一定有温泉的钥匙。
正好言落月刚完成今天的炼制任务,闲极无聊,索性去找二师笔交流感情。
她才在二师笔门前敲了两下,屋中便传来一声慢吞吞的“请进”。
宓记尘不止容貌雌雄莫辨,就连嗓音也颇为中性,自有一种奇特又魔性的韵律。
他的声音,初听只觉得还好,但听得越多就越上头,让人止不住地想继续听。
言落月不由在心中琢磨莫非,这就像是笔尖在纸面上书写一样,属于另一种浑然天成的白噪音吗
得到宓记尘的应和,言落月一把推开房门。
随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就不由得令她眉毛乱跳。
“二师笔,你这是干什么”
只见房梁上垂下一只铁质弯钩,宓记尘脚上的红绳,就倒挂在那只弯钩上。
而宓记尘本人,他双臂抱在胸前,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倒垂而下,的皮肤结结实实地粘连在一起,呈现出一种白玉雕塑般的质感。
再配合屋中四面遮挡的窗帘,幽暗阴森的寂静,外加宓记尘身上的一袭艳丽的红衣
这时,一阵穿堂风忽然贯门而入。
只听咯吱一声,房门在言落月身后砰地关上。
由于这阵狂风的神来之笔,整个场景的恐怖诡异之感,瞬间就被拉满到了极致。
言落月“”
实不相瞒,此时此刻,言落月脑海中划过了诸多“笔仙”、“红衣男子”、“倒吊鬼”之类的相关词条。
宓记尘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小师妹你来了。”
一边打着招呼,宓记尘一边挥了挥袖子。
四面八方的窗帘自动打开,窗扉也推开一道缝隙。阳光和清凉的空气涌动进来,驱散了屋子中原本的幽暗氛围。
宓记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刚刚在午睡,还没来得及起床,让你见笑了。”
言落月“”
听到这里,言落月的目光,不由得一路上飘,定格在了那个形状诡异可疑的大铁钩子上。
二师笔,你管这叫做午睡
要不是亲眼看到宓记尘把自己挂在钩子上,言落月甚至会以为,这个钩子是屠夫用来吊猪的
翻身落地,宓记尘的动作就像是一只蝴蝶那样轻盈。
注意到言落月含哀带怨的隐晦目光,宓记尘有点迷惑。
“怎么了,小师妹你对我的笔架有什么意见吗”
言落月“”
言落月喃喃道“现在没有了。”
对啊,难怪宓记尘要倒吊着睡,因为他只是一支笔啊
对于笔来说,笔毛朝下,拴着红绳的笔尾朝上,才是毛笔的正确休息姿势
这就和他们龟龟休息时喜欢缩紧壳里,所以即使言落月变成人形睡觉,都喜欢用被子蒙头是一个道理
豁然开朗之下,言落月瞬间放下所有纠结。
听明了她的来意,宓记尘立刻表示“小师妹,你想去后山泡水好啊,那我带你去呀。”
二师笔甚至非常热情地想要开展团建活动“再叫上小师弟吧”
言落月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和满霜各去各的,二师笔下次再带满霜去好了。”
宓记尘的性别观和外观,就和一具塑料模特差不多。
所以言落月只要穿上泳衣,再披一件宽松的深色纱袍,跟二师笔一起泡水也没关系。
谁会因为看见没穿衣服的塑料模特而感到别扭呢。
毕竟二师笔他,他甚至连乳头都没有啊
言落月和宓记尘一路来到后山,宓记尘一边开锁,一边跟言落月解释
“后山温泉是我平日里修炼的地方,因为师尊和大师兄都不常过来,为了防止峰中妖兽误入,我一般会在离开时把这里锁上。”
说到这里,宓记尘天真笑道“倒是忘了你和小师弟。等我回去后,给你们一人配一把钥匙。”
刚进大门,一股芳馨的潮湿水汽就扑面而来,这里随处飘散着牛奶似的白色雾气。
出于龟族的天性,言落月很舒适地呼吸了一口,连眉目间的神色都变得惬意。
就在温泉池旁边,立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碑,碑上的文字被雾气遮掩。言落月随手挥出一道微风,拂开水雾,便见上面雕刻着“笔洗池”三个字。
言落月“”
她看了看宓记尘,联系到二师笔的种族,又看看这块石碑,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平时师尊和大师兄都不太往这边来。
宓记尘注意到,原本对后山很是热络的小师妹,并没有第一时间顺着台阶下进温泉里,反而先伸头小心地朝池水看了一眼。
联想起书本里关于云宁大泽的记录,二师笔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宓记尘好心道“这是温泉,会冒热气,可以直接泡的,师妹不用怕。”
云宁大泽没有温泉,小师妹一定是从前没见过这样的地理环境,所以感到好奇吧。
言落月“”
言落月轻咳一声“我知道这是温泉。”
宓记尘用自己清澈的眼睛看向言落月“那师妹怎么还不下来”
言落月喃喃道“我就是看见这池温泉的名字后,忽然想起了一个王羲之洗笔洗成墨池的故事”
温泉水是淡金色的,大概没人在里面洗过笔。
想想也是,即使以姬轻鸿的恶趣味,也不至于用二师笔蘸着墨写东西。
她是说应该不至于吧
淡金色的温泉荡漾出柔和的水波,宛如按摩一样轻轻拍打着皮肤入水的边缘。
言落月特意往宓记尘的头发上看了看,发现二师笔的头发又黑又直,秀发如瀑,即使被水打湿,看起来也仍是满满的一大把。
下意识地,言落月忍不住勾起一缕飘到自己眼前的头发,蘸着水用指尖来回搓了搓。
宓记尘感觉到头皮被拉扯,很好奇地转头看向言落月。
“小师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咳。”言落月故作正直地松手,把二师笔的头发放回水面,“我想试试,看会不会掉色”
“是吗”宓记尘也捞过一缕自己的头发,用力地和着温泉水揉了揉。
捏着这撮头发,在眼前摇晃了两下,二师笔有点遗憾地说道“哎呀,不会掉色呢。”
言落月侧过头来,以她泡在水里的高度,正好能看见二师笔白玉般流畅细腻的下颌线。
之前山林初见的时候,宓记尘赤足而来,手持杜若石兰,姿容宛如传说中的山中神女。
现在宓记尘泡进水里,飘扬的秀发都沾了水汽,服帖地散落在肩上、粘在白玉似的脸颊上,越发显得不入凡尘。
最令言落月惊奇的是,宓记尘无论是眼神、语气、还是自然而然的动作,似乎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天真。
要不是知道二师笔的种族,或许她真会怀疑对方是个山鬼。
常年隐居深山之中,乘赤豹、从文狸,瑰丽又浪漫,活像一首动人的歌。
“师兄平时在这里修炼啊。”言落月吁出一口气,“确实哦,泡水是比坐蒲团舒服。”
宓记尘赞同地点点头“不过,我在此修炼,是有别的原因。”
他指了指金色的温泉水面“这池温泉连着宗门的许愿池,可以听到顺水流淌而来的愿望。”
“是吗”
言落月微微一愣,连忙凝神侧过耳朵。
她听见了风声、鸟声、枝条和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就是没有宓记尘提到的许愿声。
“我怎么没有听到”
宓记尘抿唇一笑,冲言落月伸出一只白玉雕成般的修长手掌。
“小师妹,你碰我一下。”
言落月依言用指尖接触了一下二师笔的掌心。
说来有些神奇,随着两人皮肤相触,当真有许多声音一股脑涌到言落月耳畔。
每一条愿望都好似一滴水珠,而许许多多的愿望则凑在一起汇聚成汪洋。
一时间,言落月仿佛置身闹市,耳畔一瞬间滑过许许多多细碎的语句。
有人许愿明天的课业可以减轻,有人盼望自己大考能获得优越的成绩。
还有人希望自己能找到丢失的灵雀,那只鸟儿和她相处许久,已经像是她的家人一样。
每一句话里都包含着一个小小的心愿,愿望像潮水般涌来,在接触到言落月的一瞬又自动分流,绕过她冲刷上宓记尘的心田。
和愿望一同被言落月感受到的,还有许下愿望之际,大家憧憬、期待,又些微忐忑的美好心情。这感觉微酸微甜,像一枚新鲜的青橄榄。
言落月凝神听了一会儿,很快就给这些愿望找到了一个简洁易懂的分类方式
第一种,来自非剑修。
第二种,来自剑修。
不是言落月神机妙算,实在是属于剑修的愿望,真是太好认了
像是什么希望能变得有钱,可以天天给心爱的佩剑做保养。
希望能够捡到钱,明天就去给佩剑做保养。
还有希望常给剑做保养的炼器师能够打折,马上月底了,储物袋扁扁,已经快空了啊这种非常脚踏实地的愿望。
言落月“”
很好,剑修们真是一万年人设不崩。
就在言落月打算收回手指的瞬间,一道清晰、坚定又清韧的少年愿望,忽然冲入她的耳畔。
那人果断地许愿道“希望我能超过江汀白”
言落月“诶”
没想到啊,大师兄在剑修中的存在感挺不错嘛。
睁开眼睛,言落月放下手腕。
宓记尘显然也听到了那句愿望,于是他的笑容中,就带上了一丝期盼又明朗的笑意。
言落月请教道“二师笔,你常年听着这些愿望,不会觉得吵吗”
宓记尘摇头微笑“不会的,这是我修炼的方式。”
他一边说着,一边步上青石砌成的台阶,弯腰捡起衣服穿上。
宓记尘回身,以询问的目光示意言落月我要去进行之后的修炼了,小师妹你要不要跟上
言落月眨眨眼睛,心中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好啊,师笔等等我”
宓记尘一路走进山林,圈起手指凑近唇边,吹了一串悠扬悦耳的唿哨。
随着他的哨声,山林中扑棱棱飞出上百只鸟雀,有的颜色鲜艳,有的羽毛柔顺,有的胖成一团球球,胸口细密的绒羽,一看就知道很好摸。
宓记尘伸出手臂,鸟儿们就像是站在树枝上那样,自然而然地停在他的胳膊上。
二师笔耐心地挨个摸过这些小家伙们的头。
被他摸过脑袋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上几声,在他胳膊上蹦跳几下,随即拍拍翅膀冲上了蓝天。
群鸟大军一只只被宓记尘亲手放飞。
到最后,只剩下了那只最圆,最胖,看起来最像一颗小绒球,让言落月怀念地想起牙签鸟呼呼的小鸟。
宓记尘用手托着小胖鸟,却没着急放飞,而是捧着它小心地递到言落月眼前。
“诶”
“喜欢的话,可以摸一下的。”
宓记尘保持着那个递手给她的姿势,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眼神清澈如水
“小师妹,你刚刚是不是有一个想要揉揉这只小鸟球的愿望我听见了。”
“啊确实。”
言落月把手指插进小胖鸟温暖柔软的胸脯绒毛里,非常喜爱地吸了两下。与此同时,她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就是师笔你的修炼方式和愿望相关”
“差不多。”宓记尘点头,“我们刚刚不是听见一个想要寻找丢失灵雀的愿望吗我托鸟儿们去寻找那只灵雀的踪迹。”
宓记尘拂过一块林中青石,悠闲坐下,赤裸的脚掌陷进松软的落叶,火红的流苏垂在玉白的脚背上。
“现在,我们就等等小家伙们的消息吧。”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鸟儿原路折返,身后还跟着一只体态娇小的灵雀。
宓记尘将手指点在那只立了大功的鸟儿冠翎上,闭上眼睛微微偏头。
仅仅几秒钟后,他就睁开眼睛,自言自语地笑道“原来如此。”
宓记尘对一旁的言落月解释道“它做父亲了,雌鸟筑巢在很远的地方。幼鸟们刚刚孵化,它来回几天都在为了觅食而奔波,没有时间回去,才让它的主人误以为爱宠失踪。”
言落月道“那我们现在”
“先把灵雀还回去吧,毕竟是那样恳切的愿望啊。”
宓记尘一边微笑着答道,一边顺手从自己头上揪了一根头发。
顶着言落月惊愕的眼神,宓记尘就用自己的头发不是不掉色吗,怎么头发还会自动滴墨的匆匆写了一张字条。
将字条卷一卷绑在灵雀的腿上,宓记尘冲言落月招了招手。
“来,小师妹。”
言落月跟着宓记尘一路溜下山,路过山林、经过校场,再穿过食堂,最终来到外门弟子们居住的弟子院附近。
归元宗地幅广阔,即使是外门弟子,也能每人拥有一间独立的小院。
在院门外不远的老榕树上,宓记尘轻轻推了推灵雀的后背,又松手放飞了这只小东西。
借着榕树树杈的制高视角,言落月很清晰地看见一听见窗外的鸟叫声,那位外门师姐就匆匆拉开了房门。
“呀你回来了”
那个师姐高高兴兴地迎上去,伸出手掌托住心爱的灵雀。
灵雀见到主人,也开心地顺着她的胳膊一路蹦跳着攀上肩头,亲热地用自己小巧的脑袋蹭蹭师姐的脖子。
“好了,好了,你回来就好。”
师姐被痒得咯咯直笑,好一会儿才把小鸟从肩头取下。
她细细地打量陪伴自己度过许多岁月的鸟儿,有些怜爱又有些嗔怪地问道
“你去哪儿了我好几天没找见你哎呀,看看,你都饿瘦了。”
就在这时,师姐忽然发现了灵雀细细的脚杆上,系着一张字条。
她连忙将字条解下,展平一看,只见字条上写着一行微微凌乱的字迹
下次小家伙再出门时,给它叼上一点鸟粮吧。它现在已经是个很能干的、养活了四个孩子的父亲了。
“”
师姐拿着字条,惊讶地看向灵雀。
小鸟儿似乎也明白她的意思,叽叽叫了一声,骄傲地挺起了自己柳黄色的胸膛。
“哇,我们鸭鸭都已经这么厉害了”
师姐高兴地对着灵雀的脑袋又是一阵狂揉“不过,这位送鸭鸭回来的好心人是谁呢”
不远处,“好心笔”宓记尘,正坐在老榕树的高枝上。
他表情十分愉快,两只悬空的小腿一晃一晃。
言落月笑着调侃道“这就是做了好事的快乐吗”
“嗯。”宓记尘并不否认。
他微微闭眼,朝着师姐院子的方向,面上浮现出普通人看见一桌丰盛大餐时,会流露的幸福表情。
“她现在的情绪很快乐,而且被陌生人的善意关怀,让她感觉暖洋洋的我现在也暖洋洋的。”
宓记尘唇角翘起,坦率地说道“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姬轻鸿依然没回来的第三天,江汀白替师尊接到了一封纸鹤穿书。
留意看了一眼纸鹤翅膀上的印鉴形状,确认只是门中正常的公务流通,江汀白便将纸鹤拆开。
当时,言落月正好在江汀白身边请教问题。
她余光微微一扫,注意到这封纸鹤里,对姬轻鸿的称呼是“素缕堂主人”。
“对了,大师兄,门内一般都怎么称呼咱们师尊啊”
在外面的时候,旁人一边叫姬轻鸿为“姬妖尊”。
所谓“妖尊”,并不是指姬轻鸿在妖族中有怎样举重若轻的地位,只是对于高位修士的礼貌性的称呼。
同理,对于特别厉害、修为强大的剑修,外人一般称之为“剑尊”、实力强悍的法修,则称之为“道尊”。
当年如意城里,甄卓儿尊称江汀白为“剑君”,也是出于相同的行事逻辑。
但在归元宗中,大家都是同一宗门的弟子,当然不会再这样叫了。
一般来说,对于单独开峰立户的修士,宗内往往以某某峰主称之。
但鉴于姬轻鸿更换峰名的速度太快,可能消息还没从内门传到外门,他已经换了一个新的峰名,几次下来,大家都十分无奈的,便约定俗成对他另辟了一个新称呼。
哦,当然不是“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峰主”,这只是大家对姬轻鸿的口语称呼。
真正落实到书面文件上,众人一边都称姬轻鸿为“素缕堂主人”。
听完江汀白的解答后,言落月会意地点点头,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
她这几日在萝卜峰上逛来逛去,不但找到了姬轻鸿起居之地“素缕堂”,甚至还找到了以姬轻鸿命名的“轻鸿阁”。
“所以说,山上还有类似于汀白小筑、记尘楼这样的建筑吗”
“要是有的话,我可不可以跟满霜各开一个落月电视塔、满霜大本钟”
江汀白“”
无奈的心情只持续了一瞬,江汀白迟疑了一瞬,还是轻声提醒道
“师妹,素缕二字,是咱们师祖的芳讳。”
听到这个消息,言落月不由得微微一愣。
她忽然想起,自己昨天看见,素缕堂和轻鸿阁两间建筑,正好是一东一西,门脸面对面正对着的。
如果“素缕”二字是师祖的芳讳,按理来说,萝卜峰上现在应该有六个人。
所以说,这位师祖是
江汀白轻轻点头,肯定了言落月的猜测“昔年伏魔之战”
他仅仅说了六个字,却仿佛将一切都道个分明。
言落月抿紧嘴唇“我明白了。”
以江汀白的性格,当然不会主动探寻师长的八卦,更不会给师妹科普八卦。
他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言落月的肩,一切便尽在不言之中。
又过了几日,姬轻鸿终于忙完了他那边的事情,重新回到萝卜峰。
他这次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宗门里登记造册的弟子。
只等言落月和巫满霜举行完拜师仪式,就将他们两个的名字,作为内门弟子收录进名册。
出乎言落月的意料,在正式拜师这件事上,姬轻鸿的仪式倒是非常简洁。
就在素缕堂中,姬轻鸿请出一张师祖云素缕的画像。
他并不把这张画像挂在堂前,也并不站在画像背后双手持握卷轴,而是侧身站着,单手握着卷轴,任底部画轴垂地。
就好像那并不是一副画像,而是一个站在地上的人,姬轻鸿正微微侧身和她说话似的。
言落月抬头看了一眼。
她发现,画像上的云素缕,分明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
不过,修仙界驻颜的方法太多。不知这幅画是云素缕年轻时画,或是师祖固定在少女时的模样亦或是,云素缕牺牲在伏魔之战时,当真就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
摆手阻止言落月和巫满霜行礼,姬轻鸿凝视着云素缕的画像,唇角漫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用不着磕头上香,我们萝卜峰自立山头的时间不短,但辈分不多,而且至今唯一代代相传的规矩,就是没大没小。”
在听到姬轻鸿无比自然吐出“萝卜峰”这个名字时,那个负责登记的弟子,眼角非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姬轻鸿招招手对言落月两人示意。
“你们上来,和你们师祖打个招呼就行。”
接过两个弟子奉上的茶水浅呷一口,拜师仪式结束,造册弟子正要提笔,将言落月和巫满霜的名字记在文卷里。
忽然,他的动作半途定住。
这个弟子十分恭敬地和姬轻鸿请教“敢问素缕堂,这两位师弟师妹究竟谁的排行在前,谁的排行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