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色阴凉如水,深沉夜幕下繁星点缀,勾起夏日晚上的一抹慵懒。
陆时长腿交叠,衬衫扣子松了一颗,露出精致白净的锁骨。
好看的双眸稍稍往上一挑,最后落在对面长吁短叹的祁煜脸上。
“再出声就滚出去。”
声音不高,祁煜却立刻住了嘴,也不再哀嚎。
只是抱着自己的痛脚,惨兮兮对上陆时的视线。
“陆时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知道我给你找这人花了多少心思吗”
结果好处讨不到,还被陆时揍了一顿。
诉苦的同时,祁煜还不忘让身旁的小明星给自己揉伤处。
“我要是没良心”
微顿,陆时慢悠悠补上一句,“你现在可能就是在山下了。”
祁煜苦不堪言“至于吗你,还不是看你最近因为小邻居的事郁郁寡欢,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给我找了个替身”
“那我有什么办法别说是女生了,这么多年你身边连一个雌性物种都没出现过,我就只能找着小邻居的模样给你找人了。”
挨了一顿打,祁煜还是胆子大。
他身子朝前倾,视线从下往上望。
“而且刚刚那个女生,还是表演学院毕业的,也会跳舞,我觉得你”
“看在我们认识二十多年的份上。”
陆时忽的打断人,目光冷得渗人“你现在滚出去,我能暂时忍住不打你。”
陆时说到做到,眼看对方折了两折衬衫袖口,祁煜不敢再耽搁,脚底抹油跑得无影无踪。
临走还不忘捎上旁边的小明星。
休息室彻底安静,隐约还能听见外边的虫鸣鸟叫。
陆时懒懒靠在椅背上。
不多时,房间的门轻轻被人推开,陆时不满皱眉,还以为是祁煜去而复返。
“你怎么又回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
进屋的不是祁煜,而是方才坐在车上的女人。
仔细看,女人的五官其实连沈星禾的五分像都没有。
只不过妆容原因,再加上室外光影不甚明朗,故而才有几分眼熟。
“你来这干什么祁煜让你来的”
“不,不是。”女人嗓音柔糯,她娇笑莞尔,“是我自己来的。”
早先陆时和祁煜说话时,女人就站在门外,自然听了个大概。
“陆总,我刚刚不小心听见了你和祁总的说话。”
“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陆时面无表情“不愿意。”
话落,他已经起身。
眼看陆时就要踏出屋子,女人不甘心,急吼吼喊住人。
陆时长得好,背景在圈子里也是数一数二,比那些啤酒肚麻子脸的老男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女人自然不肯轻易放掉这么一条大鱼。
她急哄哄奔至陆时身边,哀求。
“陆总,我学习能力很强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学得更像的,你相信”
“不必。”
陆时冷声拒绝,懒得再多费口舌,“我对赝品没兴趣。”
这局是祁煜组的,陆时提前回家,没和祁煜当面打招呼,只是路上给人发了微信。
陆时走了,明天去个地方,最近一周都不在南城。
祁煜不是吧哥,真生气了
祁煜我晚上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脑子一热给你磕头了jg
祁煜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要去海城
每年的八月中旬,陆时都会消失一段时间。
祁煜早就见怪不怪。
陆时垂眸看了眼屏幕,最后只回了一个“嗯”。
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夏日的天总是这样,说变就变。
刚来海城时还是艳阳高照,今早起来,天空却陆续飘起了雨丝。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在玻璃窗上,很快,那层薄薄的窗子就攒了一层白雾。
朦朦胧胧的。
隔着雨幕,视线也不甚明朗。
周兰还在厨房忙碌。
这边多年未曾住人,也还好现在快递方便。
前几天沈星禾网购了不少家具小电器,昨天装上,周兰今天立马用上了。
用空气炸锅做的培根金针菇,口感正好。金针菇解了培根的油腻,又保留了培根肉感的香味。
沈星禾连着吃了两碗饭。
饭后还帮忙收拾了旧物,都是昨天从杂物间倒腾出来的。
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泥土。
当时出国走得急,好些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现下全成了记忆的一部分。
有沈星禾小学的成绩单,还有当时自己跳舞的奖杯。
“少年组沈星禾”
周兰戴着老花镜,仔细端详奖杯上镌刻的字迹。
抹布在奖杯上擦了又擦,上面的字迹终于显露出来。
“一等奖。”
时隔多年,奖杯的字迹都模糊不清,周兰还是搂着沈星禾,一顿猛夸。
“我们满满就是厉害,你当时才五岁吧”
沈星禾皱眉沉吟,片刻方点头“是五岁,当时比赛完,妈妈还带我去吃了麦当劳”
话音刚落,屋内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父母出事,一直是沈星禾的心病。
于周兰也是。
窗外暴雨骤急,狂风呼啸,玻璃窗在雨声中止不住颤栗。
眼角莫名有了湿意,周兰动作轻柔摸了摸沈星禾的后脑勺,安抚。
“满满现在也很厉害奶奶瞧着,比以前跳得更好了。你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你爸爸也一样。”
触景生情,更何况收拾的还是旧物,免不了伤感一番。
家里的老照片都留着,岁月流逝,然时间留下的痕迹却永久保留。
大雨接连下了一天,将近黄昏之时,才渐渐转弱。
天光透过轻薄的云层,洋洋洒洒落满了山林。
沈星禾撑伞外出。
本来是想随处走走,却不想走到半路,才发觉方向是通往墓园的。
也就十来分钟的脚程,沈星禾索性继续前行。
管理墓园的人早就换了好几个,当时沈星禾出国的时候,还留了之前管理员的联系方式。
不过后来管理员退休,联系也就随之搁下。
出国期间,沈星禾也动过回国的念头。
可惜当时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周兰那会眼睛也不好,常常住院。
身边少不了沈星禾陪伴。
左右耽搁下来,最后竟一次也没回成。
墓园四周,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藤,铁门横亘在沈星禾眼前。
不是清明节,墓园空无一人,只有管理员撑着下巴打盹。
只是在沈星禾报了沈父沈母的名字后,管理员忽的一怔,困意也随之消失。
他抬手扶了下眼镜,凑近看人,似乎是在确定沈星禾的长相。
须臾,又重复了一遍名字“名字没错吧”
虽然狐疑,沈星禾还是点点头。
管理员好奇道“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之前在国外。”
“怪不得,我说之前过来都是一个小男生,怎么突然换人了。”
管理员乐呵呵的,沈星禾却突然愣在原地。
阴雨绵绵,微凉的雨丝从颈间滑落,沈星禾瞳孔微缩,难以置信“你刚刚说谁来过”
雨声徜徉在耳畔。
沈星禾孤身站在沈父沈母的墓碑前,女孩身影单薄。
她怔怔望着墓碑上沈父沈母的遗照。
显而易见,墓碑有专人打理过。
墓园虽然收了管理费,但是打扫工作却做得一般。
沈星禾刚刚走来,已经有好几块墓碑抵不过雨水的冲刷,照片模糊,墓碑前堆满了杂草。
然而沈父沈母这边却不会。
和记忆中一般,墓碑干干净净,和十年前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
“平时都是一个小男生过来的,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吧,反正我调来这边工作后,每年都会看见他。”
“很有礼貌的一个小孩,长得挺俊俏的,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小少爷。”
“我记得他每次过来,都会带一束小百合。”
“什么时候过来哦,就是八月中旬,应该也就这几天,你不说我都忘了。”
“我记得有一年台风从海城登陆,那时墓园也受了影响。西边那一处山体倒塌,好些墓碑都受了影响。”
“我们这边还好,只是前边的牌子被台风刮落,没什么大碍。”
“但是第二天,那个小男孩却来了。风尘仆仆的。我问了才知道,他是开了一整夜的车过来。”
“中途还因为台风,高速不允许通车,在休息站等了一整夜,天刚亮高速放行,又急急赶过来。”
“我那时看见他,还吓了一跳脸都白成那样,还在关心墓园的情况。”
“当时我就在想,这边应该有他很重要的人,不然不可能那么着急。”
“不过你们应该认识吧,是亲戚”
管理员的疑问犹在耳边。
沈星禾缓缓眨了眨眼,纤细的手指紧握在伞骨上,指尖泛白。
百合花。
是她之前有一次和陆时提过的,沈母生前最喜欢的。
沈星禾不想陆时居然记得,而且还记了这么久。
雨势急骤,转眼已经是倾盆大雨。
雨水惊起一地的泥泞,远处的路牌在暴雨的冲刷下几乎看不清字迹。
沈星禾无处可躲。
她下意识蜷缩起身子,试图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匆忙抬伞欲离开,忽然间,视线猝不及防,和不远处走来的人对上。
明明隔着细密雨幕,沈星禾却还是看清了对方眼底的愕然。
以及被发现后,惊慌失措,仓促想要逃离的身影。
那是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