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图听刘桐说得坚决,便知自己劝不动刘桐。
“刘兄,对不住了。”
薛图神色沉下来,再不犹豫,振臂高喝,“拿下馨德殿,殿下有赏”
话音落,薛图手下的羽林军再次发起冲锋。
“守住”
刘桐高声喊着,挥剑斩下一名冲到面前的敌军的脑袋,还不及收剑,便又见一人拥了上来。
前仆后继的兵卒让人无暇喘息,便是连感到绝望的空隙都不曾有。
刘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临死之前,能多杀一个叛徒,就多杀一个
求援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每多撑一刻钟,他们离获胜就更近一步。
馨德殿前厮杀的两方人马穿着同样的甲胄,一方冲锋,一方固守,两方交战处,一片混乱,敌我难分。
薛图在乱军之后看着刘桐站在防线的最前端,刽子手一般手起刀落,一柄长剑收割着所有胆敢上前的兵卒的性命,以至于在身边形成了一圈尸体堆砌的空地。
但刘桐再骁勇也只是个人,连番的消耗之下,刘桐身上的甲胄早已被砍烂,身上大小伤口无数,体力更是透支得厉害。
可他仍旧一步未退。
他身边的人倒下,身后的人填上来,他也浑然不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原本乌泱泱围在馨德殿前的人,眼下只剩下不到一半人还站着。
馨德殿的石阶之上,叠着一层又一层的尸体。
或许是累了,又或许是被刘桐不要命的架势吓住了,薛图手下的人踌躇着,站在满阶尸堆前望着杀疯了刘桐,不敢上前。
哪怕明知刘桐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但却没人敢上前去当继续消耗刘桐体力的亡命鬼。
兵卒频频回望,一双双眼眸无声地询问着薛图“该怎么办”
薛图抬手叫停了进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刘桐。
眼下己方士气正盛,而敌方士气低迷,若是薛图叫人杀过来,说不定他们真的有可能获胜。
薛图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选择了暂时后退。
他打算拖延时间,等到刘桐他们撑不住时,再一举拿下
刘桐心中明白,却也无可奈何。
薛图虽然暂退,但他们却不能追。
一旦防守的阵容出现破绽,整个队伍的瓦解不过是瞬息之间。
他们只能固守,甚至薛图他们退下去的兵卒可以休息,而他们却只能时刻警惕。
此消彼长之下,他们定然是撑不了多久的。
刘桐心里叹息着。
眼下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援军快点赶到
刘桐这个念头刚落,便见远处夜色里一群人急行而来。
夜色昏暗,只能模糊看见些影子,刘桐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握剑的手微松又更用力地握紧,拉开了应战的架势。
人到近前,刘桐却是眼睛一亮,高喊一声“晏小将军”
虽然他仍旧没能看清脸,但那一杆亮银的素缨长枪在这昏暗的夜里,纵然染了血污,也依旧醒目。
刘桐朗声大笑“薛图,我们的援军到了还不速速投降,到圣上面前请罪”
刘桐的高喊,无疑让身边的羽林军士气大振。
若非刘桐没下令,恐怕此时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朝着薛图等人杀过去了。
薛图的人一听刘桐这话,顿时心中惶惶,不住地转头看身后逐渐接近的人,阵型已然开始混乱。
“你怎知就是你们的援军”
薛图高声喊着,让刘桐一愣,而他下一句话,更是让刘桐心凉,“晏家小女可就剩下唯一一个亲人,她可未必有镇西侯那等为了大义摒弃亲情的觉悟”
刘桐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是了,薛图尚且会被亲眷性命所困,走上这不归路。
晏清再能耐也只是个女人,比起男子,女子天生更顾念小情,更何况是唯一的亲人都被人扣押着
刘桐脸上的笑消下去,脸色更为凝重。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能够不动声色地控制如此多的官员亲眷为质,这位肃王殿下的手段真是狠辣阴毒
可偏偏却成效显著。
若是晏清真的是肃王的人,先前不曾出现,此刻却带着人马杀到这儿来
这岂不是意味着,皇城已破
刘桐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若真是如此,只怕他们,是没有援军了
刘桐握紧了剑,已经决定殊死一搏。
另一边,先前一直在后方指挥冲锋的薛图也提起了剑。
“杀”
薛图话音未落,人已经带头冲了上去。
作为肃王手下领军的将领,在战前他们都被聚到一处,认了个脸熟。
薛图也清楚,晏清是攻城的先锋。
此时晏清出现在这儿,无外乎皇城已破这一个结局。
本来他还想着就这样拖延下去,等到端王的人到了,就这样死在战场上,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
可到底是双方实力悬殊,端王终究是败了。
在刘桐喊出晏清的名号时,薛图心中仅剩的那点犹豫,便彻底烟消云散。
既然肃王胜了,那他便要全力保证自己家人的安全,哪怕肃王极可能言而无信。
薛图带人冲上馨德殿,迎上了挡在最前头的刘桐。
重剑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劈砍而下,精疲力竭的刘桐用尽全力架招,也仅仅是荡开了薛图的剑,甚至还来不及撤去剑上的惯性,薛图下一剑却又斩到了面前。
刘桐竭尽全力,也只能堪堪防守,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和机会。
眼看着刘桐就要败下阵来,薛图身后却响起了惨叫声。
薛图一惊,后撤一步,猛地撇头看去,却见晏清带来的人正在屠杀他的手下,而他的人毫无防备下被袭击,有的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掉了脑袋
“怎么可能”
薛图心神巨震,不可置信地盯着乱军之中杀得最猛的晏清。
“晏清你疯了吗”
薛图怒吼着,转身就要朝着晏清杀去。
那一刻,他的脑子里满是愤怒,他分不清是在气晏清的临时倒戈,还是在气自己的懦弱无能。
但有一点,薛图却始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