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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生死一线
    茶棚里一阵沉默,片刻才听得晏清问“能再延缓毒性的蔓延吗”

    “这”

    医师迟疑着,不确定,“在不知道殿下中的什么毒的情况下,老夫也不敢随意用药。”

    “怕适得其反啊”

    医师劝着晏清,不敢接这件事。

    晏清抬头看着医师“三天,只要再多拖延三天。”

    羌国的毒种类繁多, 武安的医师没见过是很正常的事,她并不寄希望于老医师能有办法解毒。

    她只希望,老医师能让这毒发作得慢些。

    只要再有三天,木老就能赶到塔里尔。

    他一定有办法解孟舒澜的毒。

    晏清直直地望着老医师,喑哑的声音近乎哀求“再多三天就好。”

    老医师很为难,但对上晏清的眼, 他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一生在塔里尔行医, 战事吃紧的时候,也到营里当军医, 跟营中的将士,跟晏康明、晏清他们都熟。

    他是看着晏清长大的。

    这个小小年纪就到了边关的姑娘,打小就要强,比一般的男儿都能吃苦。

    他从未见过她向谁服软。

    便是被侯爷罚,也不见她吭声,说一句委屈。

    可是现在,她却开口求自己。

    老医师心生不忍,终是点了头“老夫,尽力而为。”

    话虽是如此说,但老医师心里却清楚得很。

    在不知道孟舒澜中的什么毒的情况下,哪怕只是再延长三天的时间,也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孟舒澜体内的毒,已经快要蔓延到心脉了。

    一旦心脏被毒素侵蚀,就是天仙下凡,也将是回天乏术。

    然而,晏清不知道。

    老医师的这句话, 给了她莫大的希望。

    只要再三天就好

    只要再多三天。

    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晏清,哪怕到了第二天,孟舒澜的情况已然是不太好了。

    期间,孟舒澜醒过一次,迷迷糊糊的,在昏黄的烛光里,瞧见一个人靠着床头坐着,想细看却又睁不开眼。

    只有指间紧扣着的那一双手,让他觉得心安。

    也好。

    孟舒澜轻轻地牵出一抹笑,轻轻地反握住那一双手,却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睁开眼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但就是如此,他也觉得知足了。

    便是如此轻微的动作,依旧将小憩的晏清惊醒。

    陡然睁开的一双星眸里,皆是血色,却透着莫大的惊喜。

    她握紧掌心的那只手,瞧着床上依旧闭着眼的人,眼里的光沉下去。

    昏黄的微光映照下,紧闭双眼的人面如金纸,呼吸都很微弱。

    方才那一次触碰,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还有一天。”

    晏清紧握着孟舒澜的手,轻声同他说,“再一天,木老到了你就会好起来的。孟舒澜,你得好起来。”

    说到最后,晏清已然声音哽咽,却偏开着玩笑,“西疆还有这么多事,朝廷里的内奸还没抓出来,北边的外族蠢蠢欲动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没有期待中的回应,床上躺着的人呼吸都几乎要听不见。

    一片短暂的沉寂之后,晏清再笑不下去,“孟舒澜,不要走。”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纤长的羽睫扫在手背之上,却好似针扎在孟舒澜心头。

    砸在手背上泪烫得他心疼。

    他想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想对她说一句“别哭,我不走的。”

    可他做不到。

    毒素侵蚀着他的身体,细细密密的疼,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着他的血肉,一点点挖空他的躯体。

    他甚至不能一直保持着清醒。

    快到极限了。

    估计,也就到天明了。

    好可惜。

    他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再没机会同她说以后,告诉她自己肖想了她好多年。

    混沌的意识里,孟舒澜想起了好多从前的事。

    想起来,在被掳上匪寨之前,他就已经见过了那个一眼就惊艳了自己的姑娘。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中秋。

    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穿着粉嫩的裙装,蹲在街角,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眼眶通红,如星的眸子里蓄满了水,却始终固执地不肯让泪水决堤。

    她约摸是跟家人走散了,不知道回家的路。

    当自己说要送她回家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跟自己走了。

    路上自己问她“不怕我是人贩子吗”

    她却反问“那大哥哥,你是人贩子吗”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天真烂漫,对人毫不设防的小丫头。

    会哭,会笑,会看着糖葫芦转不开眼

    却不知怎么,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清冷的少年将军。

    冷静,自持,好似没什么能击垮她的事。

    唯一不曾改变的,只有她那颗始终赤诚却温柔的心。

    她大概以为自己板着脸的样子真的很吓人,以至于营中的兄弟都不敢在她面前招摇。

    却不知,私下里大家谈起她,说的都是那个罚了人跑圈,加了训练量,却又会特意叮嘱火头营留饭、加餐的,那个面硬心软的小将军。

    她总是这般,不经意却又习以为常地顾及着所有人,轻易地便住进了人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忘不了,舍不掉。

    真想再看看她。

    哪怕只一眼。

    可是,直到意识再次被混沌吞噬,他也终究没能如愿,也没有听见那沉默了许久的人,哽咽着呢喃的一句话。

    “孟舒澜,你怎么忍心,每次都留下我一个人呢”

    跳跃的烛火,拉长屋中的影子。

    昏黄的光渐弱,渐暗,如同风烛残年的老者,行到了生命最后一刻。

    月牙沉进山下去,启明星在渐渐泛白的天边若隐若现。

    暮春初夏,战火都不曾撵走的雀儿,在枝头叽喳,将沉寂的清晨唤醒。

    挣扎了一夜的烛火,终于是到了极限。

    火光一个忽闪,彻底暗了下去。

    未亮的天光映照着没有烛火的屋子,一切都灰蒙蒙的。

    如同晏清此时的心,灰白的,雾蒙蒙一片,不知何去何从。

    微弱倔强地挣扎了两天两夜的呼吸,在烛火熄掉的那一刻,终于是再听不见了。

    任凭她再怎么靠近,都再听不见了。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撞开,燕七拽着一人,喘着粗气,哑着声音喊道“主子,木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