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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迫在眉睫
    既然不可能下到屯兵所内去,就只能是看已经上到城楼上的毒人的尸体。

    走过一段空旷的城楼,更为惨烈的景象撞入木老眼内。

    横七竖八的尸体,断肢残颅,尸骨一叠堆着一叠,垒成一座座死人山。

    屯兵所出口处,只有一个人站着,脚边是丝状各异的尸体,将他牢牢地钉在原处,如一面不倒的旗,一座不朽的碑。

    晏清在此处停下,朝着此人一揖到底。

    “他是第一个对上毒人的,身中剧毒,却将毒人死死堵在了此处,给了身后人调度的时间。”

    直起身,晏清沉声同木老说道,“您曾经见过他,殷丘将军,白将军的义弟,我的刀术老师。也是当年跟阿兄一起,救下您的那位将军。”

    木老一怔,定定地望着殷丘屹立不倒的尸体,心绪震荡。

    当年匆匆一见过后,自己甚至没有机会同这位恩人道谢。

    他一直忙于边关巡防,不曾有过歇下来的日子,自己总寻不到机会同他说一声谢。

    这一直是木老心中的遗憾。

    却不想如今自己再次同他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老泪滚落,木老哽咽不能语,唯有深拜再三,以谢当年救命之恩,以歉自己渎职之责。

    绕过这尸骨堆砌的丰碑,二人终于是在众多尸骨中,找到了毒人的尸体。

    木老一抹老泪,戴上层层棉布缝制的手衣,上手查验几个毒人的尸体,又查看了城楼上尚且能看出症状的中毒而亡的士兵的情况。

    经过两天一夜的查验与琢磨,木老才摸清了这些毒人的情况。

    “这些沾上毒血的将士,以及毒人的尸体,只能是用化骨水化掉,再用草木灰吸干了装进陶罐封好,深埋进远离水源的地方。”

    木老没有急着给毒人下定论,只是先说了战士遗体及毒人尸体的处理方法,“毒人之毒太过混杂,无法统一进行毒性的清理,只能是长埋地下,由时间去消解其毒性。”

    晏清听罢沉着眼点头,没有说话,指节却已是攥得泛白。

    木老知她心中气愤。

    武安人重尸骨,而如今为国捐躯的将士,不仅不能衣冠整齐地下葬,甚至连一捧骨灰都不能留下。

    叶落归根,而这些将士却是连骨瓮都只能埋在这漫漫黄沙之下,永不见天日。

    更甚至于连留下一件随身之物,供家人祭奠怀念都不行。

    这叫人如何不气,不恨

    木老没有劝。

    在见过这些将士的尸体,见过毒人被催折得一塌糊涂的五脏六腑之后,他只恨自己当初身为羌国大巫,不仅没能阻止羌国国主的恶行,还抛弃下了无数信任他的百姓远逃他国。

    这些让人深恶痛绝、害人不浅的毒人,原本也只是普通无害的平凡人,是他的同胞百姓啊

    在无数个日夜里,当这些无辜之人在羌国皇庭受尽折磨时,他却在他国疆域里安稳享乐

    他愧于被尊为大巫多年,愧于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和爱戴啊

    木老在屯兵所出入口被清理出来,下到屯兵所内,看到其内堆叠着死去的毒人时,悔恨得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哭得像个年幼丧亲的孩子。

    晏清没有催促,由着木老按着羌国的传统,花了一天的时间超度毒人的亡魂。

    军队已经清点齐备了。

    谷佗

    格桑戈罗败走,西戎公主玛莎朵被俘,停战协商的书函已经发往格桑戈罗的大营和西戎皇城。

    战报与温哲茂的尸体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有西戎两万余俘虏和玛莎朵为人质,西戎可汗不得不和谈。

    等皇帝收到战报后,和谈就会正式开始。

    阿姆勒那边的情况很严峻,他没有对付毒人的办法。

    毒人一再压缩西南军队的防线,大梁军队损失惨重,大梁定远侯受伤,时日无多,大梁军打算孤注一掷,与羌人决一死战。

    不止为了解孟舒澜的毒,也为了防止大梁定远侯出事后大梁愤而发兵攻打羌国一事已迫在眉睫

    便是如此,晏清也依旧任由木老浪费了一天一夜。

    “再给我一天的时间。”

    木老完成对毒人的超度后,本还有所游移的目光,终是坚若磐石,“再有一天时间,我就能确定毒人被操作的原理。只要知道了这个,拿到控制权,羌国皇庭将任君来去。”

    “如此,就有劳了。”

    晏清颔首,抬手作揖。

    木老定定地盯着晏清,肃然道“只要将军记得答应我的事即可。”

    晏清再次保证“清定然善待羌国无辜百姓,绝不辜负您老的信任。”

    木老深深看了晏清一眼,转身一头扎进了毒人尸堆里,开始确认毒人被控制的原因。

    晏清退出屯兵所,正遇上齐源清。

    “小将军,副帅找您议事。”

    晏清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问过白术的所在之后,便打算过去,却又被齐源清叫住。

    “小将军”

    齐源清欲言又止。

    晏清抬睫看他,等了片刻,见其犹豫不决,遂开口问道“齐叔有何话要与请说,可尽直言。”

    齐源清抿唇,垂睫沉默了片刻,沉沉开口“末将欲请战捣灭羌国。”

    晏清沉默地看着垂首请战的齐源清。

    她虽看不见他的面色,但从其抱拳时攥得发白的指节上,也能知晓他的愤恨。

    或许,还有愧疚、遗憾、不甘

    在殷丘、商鸣在塔里尔浴血奋战的时候,他却奉命护送工匠离开塔里尔。

    再归来时,曾经一起喝酒吹牛的兄弟,死得那般惨烈,一捧灰都留不下,甚至死了都要跟他们生前的敌人葬在一处。

    “齐叔,西疆的老将不多了。”

    晏清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让齐源清自己去想,“老兵,新兵,也都在这一战里折损得没有多少。西疆如今不只是青黄不接,而是近乎从头来过。如今能帮上白叔的人,也就只剩下你和伍叔了。”

    齐源清心中大恨,手背上条条青筋迸起。

    他想手刃羌国国主,想为兄弟报仇,想一泄心中的愤恨。

    但晏清说的,却也是事实。

    为一己私欲出征,还是留守大营重建西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