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姐”紫鸢疑惑“是那位鹿帝师的独女鹿小姐”
“是。”枭卫点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那养好的“雪松鸢尾”为什么给鹿阮,只觉得面前的紫鸢有些可怜,强大的命运之神几次三番捉弄她戏弄她,他只是想给她重新再找个更靠谱些的希望。“把花送去公主府,实际不如送去鹿府,送去鹿府给鹿小姐,或许会为你和你的同伴争得一线生机。”
“为什么难道鹿小姐喜欢"雪松鸢尾"”
这个问题鹿阮也想问面前的枭卫,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雪松鸢尾”。此时此刻,鹿阮又来了睿政王府,还是那个通风又通透的小亭子,褚宣和看了看站着的枭卫,又看了看旁边的鹿阮,没吱声,只低着头品茶,仿佛手里的茶成了仙酿,不把全部注意力留给它都是暴殄天物。
枭卫惭愧的低着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猪油糊了心才脑子充血把鹿小姐给拉下了水,他在紫鸢跟前都说了什么啊怎么能因为紫鸢值得同情就把鹿小姐给推出来呢这不是给鹿小姐带来麻烦了吗被褚宣和派去保护紫鸢的枭卫在心里反省又自责,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旁边的石柱上。
“你也别着急愧疚,”鹿阮笑着开口安慰枭卫。这个枭卫本来是回来汇报消息的,结果看到鹿阮在王府里,就自动自觉的开启了道歉加反思的模式。鹿阮觉得有点新奇又有些有趣,怕放任枭卫继续内疚下去出岔子,宽慰道“没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当做好事积德行善了,不妨碍什么,你不用太自责。”
“是小人意气用事,疏忽了鹿小姐的意愿,小人甘愿受罚。”
倒也不必搞得那么严重,不过受罚这个事情归正儿八经的主子睿政王管,鹿阮侧头看着褚宣和,明亮清澈的桃花眼里明晃晃写着“算了算了”,褚宣和温润一笑,说给枭卫的话依旧严厉“这次是有鹿小姐为你求情才免去责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
这么一小段插曲过去,鹿阮和褚宣和也明白了紫鸢现在的处境和想法。鹿阮沉思“她想要寻求一个庇护所,且不愿意出面作证崔启之的恶行”
“这也不难理解,”褚宣和接话回答道“虽说紫鸢这类婢女没有和崔府签卖身契,但她在崔府待了那么多年,崔府对她早已经算是知根知底,崔府家大业大,即使崔启之受了些罪罚,崔启之还有两个弟弟撑住家业,免不了会对紫鸢的家人实施报复。她只寻求庇护之所,应该也是出于对家人和自己以后的保护才有所顾虑。”
鹿阮点点头,认同了紫鸢的做法。这也是人之常情,虽然人大多都是正义善良的,但前提是不能将自己和家人置于危险之中,否则这份正义和善良换来的,便是相伴终生的痛苦和歉疚。鹿阮叹口气,她没了主意,只好将目光投向身边的褚宣和。
“这样吧,”褚宣和没让鹿阮失望,脑子转得飞快“还是继续保护那个叫紫鸢的婢女,若是崔启之有望被官府绳之以法,到时候把紫鸢的家人重新妥善安置,确保以崔家旁支的势力找不到位置,我来跟崔驸马谈,让崔驸马说动崔府本家不插手这件事。”
“那紫鸢就有可能愿意出面作证了”
褚宣和迎着鹿阮雀跃的目光点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掌握崔府的动向,我担心如果这个时候崔府发生我们所料未及的事,会扰乱我们的计划。”
褚宣和一语成谶。
紫鸢回到崔府,就敏锐的感觉气氛有些不一样,她打起精神,谨慎万分的在心里勒令自己不要慌了阵脚,拼命给已经加速跳起来的心脏做安抚,洗脑崔府可能发生的事与自己无关,反复默念出府已经跟大爷报备过,而且自己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可能是洗脑成功了,也可能路过小丫头朝她如常一笑让她找回了安全感,紫鸢镇定了许多,眼瞅着另一个小丫头路过,一把把人家给拽住,发问道“咱们府里是出了什么事么怎的如此”
“紫鸢姐姐,”小丫头明显认得大爷跟前的红人,她惊喜的看着紫鸢,打断了对方的话都没注意“恭喜紫鸢姐姐了,紫鸢姐姐不在府里所以不知道,听说崔姨娘给大爷提了一嘴,说让您被大爷纳为姨娘”
小丫头后头再说什么紫鸢已经听不清了,她耳边轰轰作响,感觉自己像飘浮在了半空中,脚下虚虚软软没个踏实。她脸色巨变,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心里敲鼓似的鼓点紧密,震得她忍不住口干舌燥心里发慌。小丫头许是没觉出紫鸢的不对劲,她还准备再说些讨喜的话给紫鸢留个深刻印象,好能让这位得了势的姨娘凑空提拔提拔她,不等小丫头开口,迎面走来一个人,把小丫头扒拉到一边儿,拉着紫鸢转身就走。
“哎你谁啊你怎么”
“闭上你的臭嘴”翠珠横眉冷竖,一向暴脾气不好惹的性子重新显露出来,吓得小丫头当真没敢再说半句话。翠珠感觉自己手里握住的紫鸢的手冰凉,忍不住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试图把自己手上温热的温度传一些到紫鸢手上。她低低的和紫鸢说话,想要把紫鸢的注意力转移出来“你别担心,这只是崔丽娘的一个提议,大爷还没有明确答应她,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你不要怕。”
“她怎么能这般”紫鸢只有咬着牙才能抑制住自己不自觉的颤抖,她觉得从鼻腔里呼出的气都成了冷的“我如何招惹了她为何她要把我推进深渊里”
“我也不知道,”翠珠神情一黯,声音里带了几分茫然“许是人终究是会变的吧,她之前她之前不这样”
是啊,之前她和崔丽娘刚认识的时候,崔丽娘是个自带温柔,内心强大又善良的人,她能毫不犹豫的对在三爷面前说不出话的她伸出援助之手,帮只有一面之缘的她出谋划策,即使被发现了有可能会跟着受到牵连,可她仍旧不畏惧。成了姨娘以后,她还是宽容温暖的对待下人们,不摆架子,似乎永远怀揣着她那颗强大又善良的心脏带来的温暖。崔丽娘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把局外人拉进泥沼中,让一个尚在花季年华里自由自在的小姑娘,被迫加入内宅的争宠里
“紫鸢,你别怕,你别慌,”翠珠安慰她“你不要钻牛角尖,现在还不到失望的时候,大爷还没有做决定,我们还有时间。”
紫鸢在翠珠一遍遍的轻声安抚中回了神,她调整自己的情绪,竭力镇静的问翠珠“我现在该如何拒绝大爷我该怎么办要不我直接和大爷说我不愿意不愿意”
跟大爷说不愿意做被他困在内院一辈子的妾室吗紫鸢没有等翠珠回答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问出这句话的不妥。整个崔府,谁不知道大爷脾气性格最是好说话能当大爷的妾室,简直算得上天大的福分了,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大爷纳她为妾的意愿她一个奴婢凭什么挑三拣四哪怕她自己,若不是亲眼看到过崔启之的另外一面,此时听到大爷要纳她为妾只怕也要高兴的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不妥,”果然,翠珠细细思索后否定了紫鸢的询问,她跟紫鸢分析道“我们在崔府为奴,本就是奴籍,若是得府里主子提拔,一跃而上成了妾室,虽不算什么正经的主子,到底比奴籍好太多,如果贸然拒绝了大爷,或者直接跟大爷表明不愿的态度,在没有一个无可反驳的说法的支撑下,大爷说不准会因被拒而恼羞成怒,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性情大变。”
“是。”紫鸢赞同“若是我不知道大爷的真面目,我应会极为乐意留在大爷身边,别说拒绝了,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不论消息是真是假我都会极力促成消息为真。”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
“不然,我们去和崔丽娘谈一谈吧”
“什么”紫鸢朝着翠珠怒目而视“她害我还不够惨我去找她谈什么耀武扬威么还是促使她更快的求大爷把我给纳了”
“你先别激动”翠珠没想到紫鸢的反应这么大,她不过是试探着一提,紫鸢就跟点着了的炮竹一般炸了起来。翠珠轻拍她的后背,待她情绪缓下来之后,才开口“你听我说,我们都知道崔丽娘想让大爷纳你是不怀好意,但她不知道你实际不愿意为妾,说不定她以为你和大爷互生情愫,才想着把你给圈起来,把你让大爷喜欢的那些自由活泼的棱角给磨平。若是她知道了你对大爷从无情意,把你纳进内院分享恩宠反倒会酿成大祸,放你一马也未可知”
不得不说,翠珠的确把崔丽娘的心理摸得很透,她这一番话恰好说到了点子上。紫鸢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细细想了想,觉得该听翠珠的,反正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种境地,再糟糕也不过是大爷把纳妾事宜定下来,倘若真能说服崔丽娘让大爷将此事作罢,反而是峰回路转救了她一命紫鸢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她有自己的考虑,但关键时刻她听得进去别人言之有理的劝说。
“那好,我们这便去找那个崔丽娘谈一谈”
“你急什么呀”翠珠被紫鸢这风风火火听风就是雨的架势气的倒仰,她怒道“你这态度不知道的以为是去打架呢你还嫌事情闹不起来是不是崔丽娘要是被你激起火来,不听你说话不见你,直接等大爷做决定,到时候有你哭的”
“我这不是着急嘛”紫鸢自认理亏,她拉翠珠的手“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如何我便如何,可行了”
“我让你如何你便如何”翠珠和紫鸢确认道“此话当真”
“当真”
“那好,”翠珠认真道“你现在快点哭哭的越厉害越好,越委屈越好然后我偷偷带着你边哭边去找崔丽娘。”
哭紫鸢被翠珠提的奇怪的要求搞得有点蒙,不过她才刚答应了翠珠她要怎样就怎样,此时反悔实在过于小人。于是紫鸢就努力想一些难过的事情,想她如果真的被大爷纳了妾,这辈子就再也逃离不了崔府,永远都要待在杀人如麻的魔鬼身边,这么一想,紫鸢果然悲从中来,她顺利的哭出了声,眼泪止不住似的往下掉,眼睛没一会儿就被她哭的红起来。
“别出声,”翠珠严格要求“哭归哭,别出声,我得带你走没人经过的小路去崔丽娘的院子,否则被人看到了,又会徒增事端。”
紫鸢果真听话的收了声,她默默地掉眼泪,不敢出声不敢停,连眼泪糊了眼睛都不敢拿出手帕擦一擦。翠珠带着紫鸢一路小心翼翼的走走停停,偶尔看到前面远远的来了人,还要眼疾手快的把紫鸢给藏起来,这一路走的艰难,所幸崔丽娘的院子本就离她们不远,因此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屋里有人”
“废话,”翠珠无奈的白了紫鸢一眼“肯定有人啊,这个时辰崔丽娘不待在自己院子里还能去哪儿”
“我是说屋里会不会有除了崔丽娘之外的人”紫鸢毫不客气的回瞪翠珠,仿佛看白痴一般说道“比方说不在书房的大爷”
也是,她们来这里本就是一时兴起,她们既没有和崔丽娘说好,又没有事先探查崔启之在不在崔丽娘这边“不过你说大爷不在书房你去看过了”
“我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找大爷,本意是跟大爷说一声我已经回府了,不过扑了个空,书房里空无一人。”
“那大爷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紫鸢有些无语,她朝透着亮光的窗户方向一抬下巴,示意翠珠“最大的可能就是大爷来找崔丽娘了,也就是说,我们今日算是白来一趟。”
翠珠和紫鸢躲在暗处,一同往崔丽娘的院子里看,从窗户透着的人影看,似乎屋里只有崔丽娘一个人。翠珠和紫鸢又看了一会儿,发现倒映在窗户上的人影的确只有崔丽娘一个,她像在窗户边坐着缝制什么东西,低着头,胳膊和手的动作与缝制鞋袜手帕差不多。
“我们要不要赌一把若是屋里有大爷,崔丽娘不会这么久只坐着缝制鞋袜,且我们只看到了她一个人的身影,说不定大爷真的不在她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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