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道别”郁照尘的笑意,一点点僵在了脸上,“潭落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的少年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深的自己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前方。
猩红色的婚服,印在了郁照尘的眸底,好似一滴血将落未落。
“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先祭天道吧”郁照尘无比勉强地朝江潭落笑了一下,轻轻拉起了少年的手。
“郁照尘”江潭落叫了一下他的名字,接着突然上前走了半步,紧紧地抱住了对方,“这块玉牌,我不能拿。”这个拥抱,几乎耗费了他全部力气,江潭落的手臂都在颤抖。
少年看似勇敢,却几乎从未如此主动地抱过对方。
此时他微微垫着脚尖,将脸埋在了郁照尘的肩窝,传到对方耳朵里的声音,也因此变得闷闷的。
“我知道”江潭落明明已经在努力保持平静,但在开口的刹那,他的声音还是颤抖了起来。江潭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自己没出息,然后一点点调整呼吸“我不是玉牌真正的主人,圣尊,我拿不起它。”
郁照尘无暇思考江潭落的意思,因为就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少年便一点点松开了搭在他脖颈上的手。
接着,用力将手里的东西抛了下去
他将道侣玉牌扔向了深渊。
“住手”郁照尘转身,无比失态地大声喊出了这两个字。
他向着孤照台外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终是一场空。
郁照尘亲手刻成的道侣玉牌,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下堕入了深渊。
昆仑山太高了,孤照台下方怪石林立,又覆满了白雪。
小小的玉牌从江潭落的手中跌落,甚至无法被看清它究竟是在何处粉身碎骨的。
郁照尘的心也随之一阵钝痛,就像是随着玉牌一起,被江潭落摔向深渊。
“江潭落你究竟要做什么,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可以同我说啊。这一块玉牌是我亲手为你雕的,你怎么可以把它扔下去”郁照尘大声向江潭落质问着,仿佛这样可以将他心头的恐惧压制下来一般。
说话间,他手上的暗伤也随之隐隐作痛。
身为三界之主,向来亲历险境的郁照尘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
他意向不在意疼痛,可此刻手上那些细小的伤痕,却直直连向心脏。
痛的钻心刻骨。
“没有误会。”江潭落的声音太冷静了,冷静到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恍惚,以为那是别人说出的话。
语毕,少年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只等几息后,郁照尘眼前忽然闪过一阵刺目的金光。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一动也不能动了。
郁照尘前阵子刚因杀了鲛人受到反噬,再加上此时分神,竟然被江潭落用符箓定在了这里。
身为三界共主,郁照尘一生几乎从未有过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
不安感将他包围,而江潭落只垂眸,扶着他坐在了孤照台边的石头旁。
“圣尊将我从鲛人海带到仙庭,陪我走路,给我最大的自由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江潭落的声音轻轻的,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然而下一句话,却叫郁照尘遍体生寒,“你真是个,厉害的骗子。”
骗子。
郁照尘的大脑,顷刻间只剩下一团空白。
江潭落他知道了
向来习惯掌控一切的天帝,在江潭落身上尝到了失控的滋味。
“圣尊往后若是遇到了真心爱的人,可千万不要再骗他了,”江潭落的双目通红,甚至牙齿都因激动而上下磕绊。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你知道吗,人是会伤心的。再卑微再普通的人,都是会伤心的”
他越说声音越哑,嗓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了起来。别说是说话了,就连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
“我走了,”江潭落缓缓站了起来,一滴眼泪坠于半空,又被孤照台上的疾风吹散,他说,“不要来找我了你的愿望,已将完成了。不必再勉强自己”
不必再勉强自己继续装下去。
孤照台上的烈烈疾风,将他的红衣吹起,猩红的色彩,在一片纯白中显得尤为刺目。
江潭落的最后一句话,也被风吹了个七零八落。
他要走了。
郁照尘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注视着那个背影自己等待了千年的“钥匙”要离开了。
明明是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故事,但是看到江潭落决绝的背影,郁照尘竟依本能,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走吧”郁照尘忽然笑了起来,他看着那个背影喃喃自语道,“你自由了,江潭落。”
鲛人的符箓的确厉害,但是身为天帝的郁照尘,哪里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控制的了的
这是最后一场欺骗,他骗江潭落自己被困在了这儿。
郁照尘将自由作为礼物,送给了他的钥匙。
直到这一刻,面对鲛人的背影,郁照尘终于意识到自己比想象的更加在意江潭落。
孤照台上的结界,慢慢消散无踪。符箓的效果早已经消散,但郁照尘并未离去,他静静地站在孤照台边,向云海中望去。
直到郁书愁的出现,打破了寂静。
“郁照尘江潭落去哪里了”看到孤照台上只有一个人,郁书愁忽然疯了似的问到,“你放他走了”
“怎么了”郁照尘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本来就没有好感,现在更是彻底懒得伪装,语气变得冷淡而不耐。
郁书愁攥紧了手中的玉盒,忽然笑了起来“你记得几日前,他叫我去找你吗”
“如何”
“那次你没有来,”郁书愁一点点展开手心,将玉盒露了出来,“我看到他吃了这个。”
郁照尘的心,忽然开始慌乱的跳动,他强压下这种情绪问“这是什么”
“江潭落告诉我,是滋养神魂的灵药,”说到这儿,郁书愁笑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吐出了那个残忍无比的答案“但实际上,它是凝练仙骨的东西。圣尊大人,您说江潭落吃这个,是为了什么呢”
郁书愁并不知道什么献祭,更不知什么毋水封印的“钥匙”。
但因为那盏魂灯与残魄,他从小就恐惧与厌恶郁照尘,并且向来都以最大的恶意猜测对方。
“你把他从鲛人海带上仙庭,就是为了这个对吗”郁书愁咬着牙说,“你们两个,真是一个坏,一个蠢。”
江潭落,真是我认识的这世上最蠢的人。
他哪里是什么鲛人
明明是一只撞火的飞蛾
“你说是凝仙骨用的”方才还一脸浑不在意的郁照尘一下便乱了。
郁书愁这话是什么意思
潭落难道不是和我想的一样,因为失望而离开吗
他为什么要凝练仙骨
一个可怕至极的猜想,一点点在郁照尘的心中清晰了起来。
江潭落或许并不只是知道,自己将他带上仙庭是为了什么。他更知道要如何献祭。
毋水台。
这三个字猛地从郁照尘的脑海内闪出,他要去毋水台,去找江潭落
“让开,”郁照尘没有理会郁书愁的话,径直向前走去,“我要去找潭落。”
“郁照尘你真的在意过他现在倒是装起来了”看着对方的背影,郁书愁忍不住大声说,“你只知道他替你补好了九贪剑,但你知道吗,他给你补剑的那一晚,我亲眼看到江潭落用九贪剑抵着心口,只差一点便一箭穿心”
九贪剑,一箭穿心
“我还真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差一点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圣尊大人,您知道吗还是说您不但知道,甚至这一切都是您的安排”郁书愁的话中,满是讥讽。
他几乎将积攒千年的恶意,都加在了这几句话里。
郁书愁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使劲地朝郁照尘心里捅。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
郁照尘本不想理会郁书愁,但对方这句话,还是落在了他的心中。
他突然想起了江潭落走时说的那句话我不是玉牌真正的主人,圣尊,我拿不起它。
彼时郁照尘以为,江潭落只是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欺骗,但是郁书愁的话,却告诉自己这一切并非如此
江潭落很有可能,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不不是有可能。
那个被江潭落亲手丢下孤照台的玉牌,就是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一阵轰响,整座昆仑都随之震颤。
紫云散去,天地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了阴云之下。
“这是什么”郁书愁下意识觉得,此时的异象与江潭落有关。
而郁照尘则在瞬间变了脸色,踏着金莲消失在了郁书愁的眼前。
江潭落已经闯入了毋水的封印中。
早有准备的他,很久前就问莫知难要来了能够瞬移的灵器
系统,人都出发了吗江潭落缓步一边向毋水走去,一边轻声问道。
都来了,刚才毋水封印出了那么大动静,三界凡是叫得上名字的神仙都在朝这里而来,系统赶忙回答。
那就好
既是表演,怎么能没有观众
这一次江潭落唤来了三界众神,一道见证这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