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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 118 章
    已过十一点,整座城市的节奏慢下来,路上车流减少。

    末秋冷冽的风已经将道路两旁树枝上的叶子刮落,全都光秃秃的。

    瑞景酒店斜对面的一家咖啡馆里客人很少,只有最里边的一张桌子坐了人。

    黑色长发,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穿一件泡泡袖修身上衣,高腰阔腿裤显得她腰身修长。

    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坐在角落里。

    但咖啡的热气已经散尽,咖啡表面上的那层拉花还未动过,她低着头不断地戳着手机。

    屏幕上的备注是一个表情羊。

    还不来

    不来我走了。

    咖啡店要关门了。

    对方只回了一句马上到。

    玩手机的人没什么耐心地回磨叽。

    这句话刚发出去,咖啡馆的门便被推开。

    一个穿着草绿色外套的女人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卷发,在服务员上前和对方说“小姐,我们要关门了。”时,女人抬了抬下巴,“我找人。”

    至于找谁,不言而喻。

    店里拢共就这一个客人,店员也觉得心累,本来她们十一点就要关门的,但这位小姐在十点半的时候进来,点了一杯咖啡后便坐在那儿,已经过了她们闭店的时间,已经委婉地提醒过一次,但对方只说“再等一会儿。”

    连咖啡也没有喝。

    店里也不能到了闭店时间就强行驱逐客人,几个站了一天累得要死的店员死盯着那位客人看,只希望对方自觉一点。

    结果没想到,那位客人要等的是朋友。

    要是她们再在店里聊一会儿

    店员想想都头皮发麻。

    而因为给刚入职的员工办欢迎仪式,艰难地从酒局上抽身的张洋宁姗姗来迟,身上还一股酒味。

    张洋宁走到角落的桌子前,落座后喝了口桌上已经冷却的咖啡,顿时皱眉,“这什么味儿”

    “放一个小时了。”对面的人开口,声音很冷,带着几分阴翳。

    张洋宁把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抬手问服务员要杯水。

    服务员欲言又止,孰料张洋宁那双丹凤眼斜斜地往上挑,“咖啡不给喝,连杯水也没有”

    “有的。”店员为了不惹事,立刻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张洋宁喝了口,略有些烫,皱着眉想发作却被对面的人喝止,“可以了。”

    “然然。”喝过水之后,喉咙不似刚才那般干涩,说起话来也柔软几分,笑着看向对面的人“生气了。”

    这时女人才抬起头来,眼睛红得不像话,看着还有些骇人。

    正是梁欣然。

    张洋宁也吓了一跳,“我的天,乖乖,你怎么了眼睛怎么成小兔子了。”

    “哭太多了。”梁欣然冷声道。

    张洋宁“”

    “遇着什么事儿了”张洋宁问。

    梁欣然瞟了眼她手中的水,“喝完了吗外边说。”

    张洋宁犹豫,不大乐意去外边吹冷风,梁欣然却已经起身往外走。

    几秒后,张洋宁猛灌了一口水,拎着椅子上的包跟上。

    她的包是名牌,五位数。

    身上的衣服也价格不菲。

    等她们出去以后,咖啡店的店员还在议论,那人的姿态像是个暴发户。

    而已经离开的张洋宁并不知道,她一出门就被冻了个够呛,在后边追着问梁欣然“去哪儿啊”

    梁欣然说“先别说话。”

    张洋宁“”

    她在路边看了看,没什么异常。

    况且大街大道的,离梁家和东恒那么远,谁能看到她俩啊

    真是疑心病。

    不过张洋宁也就在心里想想,也还是乖乖照着梁欣然的话做。

    有一条连接两条大路的小巷,巷子里过往的人少,有一盏路灯坏了还没修。

    梁欣然站在小巷中间的等对方。

    片刻后,张洋宁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不是我说,你这两条腿也没那么长啊,怎么走起来跟安了马达一样”

    “你太慢了。”梁欣然面不改色地说。

    张洋宁下意识接了句,“在床上慢点儿你更喜欢。”

    话说完之后,气氛延伸出几分尴尬。

    梁欣然斜睨她一眼,“就记得床上那档子事,烦不烦”

    “晚上试试不就知道了”张洋宁说着把梁欣然压在墙上,手从她衣服钻进去,“你不是也很想么”

    梁欣然被她弄了个猝不及防,纤瘦的背狠狠砸在冰冷的墙上,疼得她爆了句粗口。

    “你他妈轻点儿。”梁欣然不高兴地说。

    张洋宁轻嗤,“都在这儿了,轻点还有什么意思”

    张洋宁凑近她,动作色里色气,“就得重点儿才有感觉,你不爽吗”

    梁欣然“我爽个屁。”

    梁欣然推了她一把,严肃道:“说正事。”

    被推开的张洋宁手里落了空,却还是不甘心地在她前胸捏了把,吊儿郎当地揶揄“梁家的生活不错啊,这儿都大了。”

    她在梁欣然面前说话就没正经过,流里流气的。

    梁欣然斜睨她一眼,朝她伸出手,“给我支烟。”

    张洋宁慢吞吞地从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一边递给她一边问“你怎么从梁家出来了还敢主动联系我不怕给查到啊。”

    “查到就说是同乡。”梁欣然吐出一口烟雾,在面前挥手散掉,“我又没做什么。”

    张洋宁笑了,“还没什么呢”

    “那小屁孩的事儿又不是我做的。”梁欣然说“是她自己手贱。”

    张洋宁懒得与她争辩,敷衍笑道“好好好。”

    “你跟徐康说的时候没有被录音什么的吧”梁欣然问。

    张洋宁摇头“没有,况且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是提点了他一下而已,主意都是他老婆出的。再说了,他们两口子干这种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又不是什么大事。”

    梁欣然轻轻点头,一时间没再说话。

    张洋宁也跟着抽了支烟,问她“你今晚不回去”

    梁欣然说“我被赶出来了。”

    张洋宁“”

    “他妈的,就这”张洋宁恼道“都跟你说了,不能急于求成。梁家那是什么家庭你以为那些人都是吃素的,他们不是你那个蠢到什么都不懂的爹,也不是你那个只会生孩子的娘,你那点儿伎俩玩”

    “够了”梁欣然皱眉道,低声吼了句“我叫你来不是听你教育我的。”

    张洋宁顿了几秒,“那你说,你想怎么做”

    “我妈会再来找我的。”梁欣然说“梁新舟以为把我赶出来就没事儿了吗也太天真了。”

    张洋宁看着她,忍不住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间他们就好好当你的梁三小姐不行吗给你稍微分点儿你下半辈子就够好活了。”

    “我为什么要只分一点儿”梁欣然说“不是说我是她们最疼爱的孩子吗把我丢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给我什么补偿。”

    梁欣然的眼神阴翳,盯着脚边地上一只黑色虫子,脚微抬,狠狠地落下去,踩在那只虫子身上。

    直接踩死了。

    她声音比这末秋的晚风还要凉几分,“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少爷千金,也足够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张洋宁“”

    这箱子里冷冷清清,冷风呼啸而过。

    张洋宁看着她,忽然勾唇笑了,还是那个梁欣然。

    “这么多年过去了。”张洋宁笑得开怀,“你他妈还是没变啊。”

    梁欣然轻嗤,“你不也一样”

    张洋宁忽然就想起了七岁的梁欣然,那会儿她还叫郭欣然。

    因为她妈怀了二胎,她爹仗着有了新孩子,对她格外不好,动辄打骂。

    张洋宁在村子外的溪边遇见这个女孩。

    彼时的张洋宁也不算大,正抓着一条蛇往水里淹,脸上露出隐秘的快感。

    见郭欣然盯着她看,便喊道“怎么你也想被淹死吗”

    郭欣然直接跳下水,一步步朝她走过去,目光灼灼,说的第一句话是“杀了我。”

    把张洋宁都给整懵了。

    但郭欣然的第二句话就是“或者杀了我妈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我任你差遣。”

    回忆袭来,那道身影和现在重叠。

    梁欣然还是那个狠起来什么都敢做的人。

    寂静过后,张洋宁问她“那你怎么回去”

    “我在那里留了信。”梁欣然说“我妈会来找我的。在此之前,给我找个地方住。”

    张洋宁就着她的手吸了口烟,“去我那儿”

    “一晚上可以。”梁欣然靠在墙上,“你家有套么”

    “买点儿不就得了。”张洋宁笑,“再说了,宝贝,你不会以为我会给你守身吧”

    梁欣然表情僵了下,随后轻嗤,“脏。”

    “你又干净到哪儿去了”张洋宁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不是你滚左叶文化老总那床的时候了”

    梁欣然顿了顿道“她技术没你好。”

    张洋宁逼近她,“那肯定的,毕竟我是你第一个女人。”

    隔了会儿又道“你那儿还有钱么”

    “要多少”梁欣然问。

    “五十万。”

    梁欣然皱眉“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应酬。”张洋宁说“我快升职了,请人吃饭喝酒什么的,总少不了钱。”

    张洋宁说着手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梁欣然却摁住她的手,“不是拿我的钱养你外边的女人吧”

    张洋宁轻笑,带着几分邪性,“怎么会呢宝贝,我可只喜欢你一个。”

    梁欣然被她弄得有些舒服,却也还是没松口,“就十万。”

    “你现在可是梁三小姐。”张洋宁说“小气什么呢用不了多久,整个梁家都是你的。”

    “现在还不是。”

    “假以时日。”

    张洋宁忽略了梁欣然带着颤抖的声音,笑着诱哄道“我会帮你的。”

    梁欣然脚踩灭了地上的烟头。

    声音有些软地说“回家再弄。”

    “那五十万”张洋宁问。

    梁欣然“让我舒服了再说。”

    翌日一早,梁适醒来的时候怀里已经空了。

    摸了下床单,尚还有余热。

    许清竹起来应该没多久。

    梁适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又赖了一会儿床。

    侧过身子,将脑袋埋进枕头里,鼻息之间全是许清竹发丝的香味。

    梁适心满意足,嘴角不自觉扬上去。

    一夜无梦,身体格外轻松。

    梁适起来以后叠好被子往外走,rainbo已经坐在餐桌前吃饭了。

    梁适一拍脑门,忽地问“rainbo你几点去幼儿园”

    rainbo乖巧地回答“姐姐,还早呢。”

    梁适松了口气,"我以为你要迟到了,那你吃吧,吃完我送你去学校。"

    rainbo应了声哦。

    而许清竹安静地吃饭。

    这个早晨和寻常没什么两样,梁适洗漱之后坐到餐桌前,看到是从楼下买的紫米粥和包子,问许清竹“你什么时候起的”

    “比你早十分钟。”许清竹说。

    “那这么快就下楼买了饭”梁适诧异。

    许清竹顿了顿,语气复杂“rainbo买的。”

    梁适“”

    “宝贝,你怎么一个人下楼买东西”梁适惊了,说话语气都和平时不一样,“你也不怕坏人。”

    “就在小区楼下。”rainbo说“我平常也会自己下楼去买东西的。”

    梁适“”

    她和许清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那也最好不要。”梁适叮嘱她“现在外边车多,你还是个小孩儿,心安理得享受大人的付出就好了呀。”

    rainbo沉默片刻,一副小大人语气“这都是小事儿”

    梁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吃着rainbo的劳动成果时,她心底还有点儿愧疚。

    身为一个大人,竟然赖床到让五岁的小朋友去跑腿买早餐,真是没有一点儿自觉。

    不过昨晚确实也有些累了。

    也没做多少过分的事情,只是她和许清竹聊天,聊起齐娇,聊起陈眠,聊起杨书颜,总归聊了很多人,不知哪里被触动到就会勾缠在一起亲。

    确实有些糜乱。

    梁适刚才洗漱的时候,发现嘴角都破了。

    她没舍得在许清竹身上用劲儿,许清竹就在她身上用劲儿。

    一个早饭吃得心猿意马,思绪本来在rainbo买早饭这件事上,结果没多久转到了另一件事上,尺度之大让梁适捏了捏耳朵。

    吃过饭后,梁适早早就送rainbo去幼儿园。

    跟放学时差不多,门口人满为患,rainbo自己可以走一段距离,但梁适还是把车停在稍外边,拉着她去了幼儿园门口。

    等她进了学校,梁适又逗留了会儿才离开。

    在离开时看到了送古星月来学校的杨佳妮,她躲在人群中,隐匿地看了几眼。

    杨佳妮仍旧是一身旗袍,月蓝色的,胳膊上是翡翠玉镯,显得她整个人都雍容华贵。

    而古星月也是和昨日差不多的装扮,于她而言,这么多年每天过得人生也是差不多的,也不在这一天。

    看起来时间好像在往前走,但在古星月的世界里。

    昨天,今天,明天都一样。

    因为古星月在黑暗里,现在出现的是齐娇。

    梁适见杨佳妮一直盯着古星月进了学校,环顾四周后才离开。

    那辆车走远之后,梁适抬脚去开车,却又在不远处看到了正在抽烟的程苒。

    程苒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西装,风情万种的大波浪卷发随意扎在身后,竟然难得的没有化妆,脸色有些苍白。

    不过隔得远,梁适也看不太清。

    她也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想法,但在走了几步后被程苒喊住。

    程苒灭了手中的烟,将烟蒂随手扔进垃圾桶。

    “你怎么到这儿来”程苒走到梁适对面。

    梁适这才看清楚,她眼底一片浓重的乌青,看上去像是几夜没睡了,衣服也皱皱巴巴的,但她被揉皱的衬衫领口还有口红印。

    不知是哪个女人弄上去的。

    梁适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跟你没关系。”梁适冷声回答。

    程苒的舌尖儿抵着牙齿,片刻后问“你和齐娇什么关系”

    “和你无关。”梁适说。

    话音刚落,梁适正打算抬脚离开,结果程苒忽然就跟疯了一样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拎起来,声嘶力竭地质问“她他妈是不是和你好了”

    梁适“”

    梁适比她要高一些,被她以如此粗暴的方式对待也没有多卡喉咙,但很伤尊严。

    见到两人在幼儿园门口闹,有不少刚送完孩子的家长投来目光,结果幼儿园的保安在那喊“你俩干嘛呢散了散了,不要在幼儿园门口打架,给小孩子不良示范,小心我报警了啊。”

    “松开。”梁适冷冷地说,那双浅褐色的瞳仁冷冰冰地盯着程苒看,“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那不还是她逼的。”程苒咬牙切齿地说“她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梁适将她刚才的话还给她,“那也是你逼的。”

    程苒冷笑,“你有什么立场来说这句话”

    梁适把她的手拿开,“你又有什么立场来问这句话”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不肯让一步。

    片刻后,程苒嗤笑,“她就是跟你好了吧,找到了下家这才肆无忌惮地。”

    “梁适。”程苒盯着她“你他妈不是爱许清竹爱到死去活来,愿意为她改么现在怎么还要干这种破事儿贱不贱呐”

    气到失去理智的程苒骂起人来,一点儿都不留情。

    梁适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起初还有点儿愤怒的情绪,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觉得这个人可悲。

    “我和她之间是什么关系都跟你没有关系。”梁适说“你那句话我也帮你转达到了,她的回答是”

    梁适顿了顿,将古星月的回答原封不动地还给她,“谁稀罕。”

    连语气也学了个十成十。

    程苒嗤道“她现在当然不稀罕,有你了啊。”

    “少疯了。”梁适厌恶地瞟了她一眼,“程苒,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后悔了来追人”

    程苒忽地顿住“”

    片刻后,下意识地说“我追她干嘛不就是一个女人。”

    梁适“”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梁适抬脚要走,结果程苒拽住她的小臂,“梁适,你跟她到底有没有”

    “没有。”梁适冷声道“我和她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没有你想得那么肮脏。还有。”

    梁适转身看向她,皱眉道“程苒,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恶心的。”

    “我恶心”程苒诧异,随后笑道“梁适,你还记得自己性瘾犯了是什么狗样儿吗都是前年的狐狸你他妈装什么大尾巴狼。”

    梁适“”

    对于这些,梁适无可否认。

    但她只针对当下的事对程苒说“你那三分真心,齐娇不稀罕,所以你还是收起你那可怜的真心一边儿去吧。”

    程苒冷笑,“不然呢梁适你爱过人吗像我们这种人爱一个人有多难你知道吗”

    梁适“我不想知道。”

    她只是看程苒很无语。

    无语到不想和她多说一个字的程度。

    而程苒说“我不可能为了她结束现在的生活。”

    梁适被气笑了,“你的真心太廉价了。”

    早上的好心情因为程苒给冲散了。

    梁适本来看着她的时候有一大堆话想说,但是一说出来,说教意味就太浓了。

    而且程苒不会听。

    她太坚持自我,固执己见了。

    古星月值得更好的。

    其实到现在,梁适都不明白古星月喜欢程苒什么,跟程苒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仅在身体上是弱势的一方,在心理上亦然。

    以前梁适觉得是因为古星月太乖,所以格外偏爱浪子。

    可现在看来,古星月也有叛逆的那一面。

    并不会因为程苒是个浪荡的人就多看她一眼。

    程苒确实挺漂亮的,但也没漂亮到让人一眼惊艳此生难忘的程度。

    这问题确实想不通。

    到了晚上她和许清竹讨论,许清竹意味深长地说“如果爱情这事儿能说得清楚,那就不叫爱情了。”

    梁适“”

    那倒也是。

    梁适翌日早上五点就要起床去往剧组,所以晚上睡在次卧。

    在经过几晚上被霸占之后,这房间的使用权终于回到了梁适这里。

    但梁适洗漱完下意识就推开了主卧的门,许清竹正靠在床头看书,还是那本蓝色封皮的诗集。

    梁适推门的动静打断了许清竹的她抬起头看向梁适,眼神懵怔,其实是想说什么事儿

    可梁适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推错了门。

    所以在她看来,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你怎么又来了

    梁适急忙道歉,“对不起,我走错了。”

    许清竹“”

    “这几天都习惯了。”梁适找补道“你继续看书吧,我回房间睡觉了,你也早点睡,记得定好闹钟,还要吃早饭。”

    许清竹直直地盯着她看,几秒后,梁适忍不住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许清竹脑子都不过地说“有点好看。”

    梁适“”

    原本还蛮严肃的氛围顿时松下来。

    梁适叮嘱她明天要降温,所以要多穿一点儿。

    还要记得回家以后把门关严,开门前记得看一下是谁,如果是陌生人就不要开门。

    以及让她带好抑制剂,也不要熬夜太晚。

    就跟即将离家的大人叮嘱留守在家的儿童一样。

    等梁适说完以后,她才看向许清竹,发现许清竹的瞳仁都不带动的,一看就知道走神了。

    梁适无奈地大了些声音“许清竹。”

    许清竹立刻应“在。”

    和答到的学生一样。

    梁适问她“我刚才都说什么了”

    许清竹“”

    许清竹直接岔开话题“我在想,人养成一个习惯的时间是21天,所以有没有可能”

    “没有。”梁适生怕她又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立刻道“没有这种可能。”

    “我还没说。”许清竹瞪她一眼。

    梁适的身体倚在门上,不算没仪态,只是显得有些慵懒。

    长手长脚的人站在那儿,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梁适说“那你看书吧,我回房间了。”

    带着点儿逃避的意味。

    但许清竹直接戳破了她的逃避,“有可能是你的潜意识带你来我房间的。”

    梁适“”

    “不是。”梁适否认。

    在这种问题上,她绝不承认。

    许清竹耸耸肩,“行吧。”

    带着点儿无奈的语气,再配上她的姿态,仿佛在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梁适急忙道“晚安”

    许清竹喊住她“等等。”

    梁适挑眉“嗯”

    “你明天几点走啊”许清竹问她。

    梁适回答“早上五点,也可能四点多,看情况吧,我四点四十的闹钟。”

    许清竹又问“去几天”

    梁适摇头“这不好说,一进组基本上都是等戏份杀青,起码也得半个月了。”

    像赵莹她们可能还得拍一个月左右。

    梁适的戏份也都集中在一起的,如果是分散着来,那她起码要在剧组里待一个多月。

    而且梁适的戏份拍摄地点都在海舟市郊和海舟市里边,离得不远。

    不像赵莹她们,还得去外省拍一段时间。

    许清竹兀自点了点头,动作缓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在思索什么。

    梁适问道“怎么了”

    “过来。”许清竹抬起头看向她,忽地带着点儿命令语气地说。

    梁适“”

    “怎么啦”梁适一边往进走一边问“是不是要我给你关灯”

    她正好走到床边,刚洗漱完的脸像是白玉的磁石,一点儿瑕疵都看不见,站在许清竹身侧,顺手摁灭了床头的灯,然后没忍住在许清竹的发顶摸了一下。

    梁适很喜欢抚摸许清竹发顶的手感。

    细软又柔顺。

    在她摸许清竹头发的时候,许清竹的表情会格外乖巧。

    梁适哄她“看会儿书就睡觉吧。”

    温柔的声音在安静房间里像是化不开的蜜。

    许清竹却给她挪开了位置,“再陪我一会儿。”

    梁适“”

    梁适听她的话坐在床边,问道“睡不着”

    “你能睡着”许清竹反问,“这才九点。”

    梁适“硬睡。”

    许清竹瞟了她一眼,和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一边,不大确信地问“你走半个月啊”

    梁适点头“这还算短的。”

    她并未听出许清竹话语间的眷恋和不舍。

    许清竹皱眉“那长的要多久”

    “有的去国外拍,或者是去那种密林里,一般都是三个月起,也有一年多的,不过平均都是三四个月。”

    “这么长。”许清竹问“没双休没假期”

    梁适“”

    梁适笑了,看她表情太认真,没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

    动作很轻,带着点儿宠溺意味。

    梁适说“你以为是你们企业上班呀这些拍一天就是要浪费一天的钱呢,整个剧组成百上千号人,机器一开就得花钱,跟你们不一样。”

    许清竹啧了声,“我们买的企业大楼不是钱吗水电也是钱,公司里也大几百号员工呢。”

    梁适“”

    “是是是。”梁适附和她的话,“许总说得有道理,但剧组一般都小成本,好一点的导演能拉到大赞助,但撑死了也就几千万,跟你们财大气粗的企业没法比。”

    许清竹“”

    许清竹的脚伸出被子踹了她一下,梁适立刻摁住。

    许清竹说“你在骂我吧”

    梁适“不敢。”

    “是不敢。”许清竹笃定地说“不是没有。”

    梁适“那就是没有,我怎么会骂你”

    许清竹轻嗤“你现在满脸都写着万恶的资本家。”

    梁适有些冰凉的脚塞进被子里,又给她盖严,“别人是万恶的资本家,但许总是漂亮的资本家,不一样。”

    “要是你们剧组有投资,那你能休假吗”许清竹问。

    梁适“”

    忽然察觉到危险的梁适问“干嘛你想用钱砸我”

    许清竹“”

    本来没想到那里的,结果梁适的反应过大,许清竹一下起了逗弄的心思,她点头“嗯啊,行吗”

    梁适“就你要不想让我出去,我可以妥协,你没必要花钱啊。”

    许清竹听完愣怔几秒,“那我给你建座金屋把你藏起来”

    “藏几年”梁适顺着她的话问。

    许清竹反问她“你想待几年”

    梁适“”

    眼看话题越来越跑偏,梁适忍不住笑意在她头上摸了一下,把她的头发给摩挲乱,有几根炸了毛。

    梁适揉着她的头说“许总,收起你资方的把戏吧,我就想安安心心拍个戏。”

    “但你要走半个月。”许清竹说。

    那道清冷声线软下来,带着点儿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弄得梁适心痒痒。

    她看着许清竹,目光在空中交汇。

    梁适的喉咙滚动,片刻后叹了口气,朝她张开双臂,“过来抱抱。”

    梁适早上闹钟没响就醒了,为了不吵醒许清竹,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开门。

    结果许清竹还是醒了,刚睡醒的声音带着点儿娇气,问她要走了吗

    梁适应了声嗯“我去洗漱,然后就开车走了,你继续睡。”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昏黄有些黯淡。

    许清竹软趴趴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拽住了梁适的衣角。

    梁适的手落在她手背上,她也刚醒,脑子还混沌,问许清竹“怎么了”

    声音温柔又宠溺。

    许清竹半眯着眼睛,分明困得睁不开眼,但就是要看着她,脑袋在她胳膊上蹭了蹭。

    梁适顿时被她逗笑,心痒痒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乖。”梁适说“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视频。”许清竹提要求。

    “好。”

    梁适说完之后,许清竹还是不肯放手。

    梁适弯腰时,长发垂下来,刚好落在许清竹的手背上,她继续哄道“乖,我要走啦。”

    和平时哄铃铛没什么两样。

    甚至比哄铃铛还细致。

    许清竹又蹭了蹭她的衣袖,声线虽清冷,声音却软萌,“姐姐”

    梁适心彻底软下去。

    倒是不知道许清竹还有这么粘人的时候。

    “我就去半个月。”梁适耐心地解释,“如果中间戏份少,我还会回来的。”

    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最后的两点幸运值不知道要触发什么关键点才可以拿到。

    梁适想了很多也没想到,最后干脆放弃。

    触发了系统会告诉她的。

    但她猜想起码也得是在许清竹身边,她才能触发,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去拍戏的,就该待在许清竹身边。

    可机会来了,断然没有推开的道理。

    大不了就不完成那个任务,拿不回来身体也就算了。

    反正这个也算是她的身体。

    从最初的抗拒接受到现在接受良好,大抵也得归功于许清竹。

    许清竹说,身体不过是盛放灵魂的容器。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灵魂,而不是容器。

    这话成功让梁适对这任务的完成没有了执念。

    而许清竹闻言依旧没松开她,梁适弯腰,看着在昏黄灯光下的那张脸,她舔了舔唇,在许清竹的唇上落下一吻。

    唇和唇轻轻触碰,一触即分。

    梁适揉了揉许清竹的头发,心软得一塌糊涂,把她的手脚都放进被子里,倾身在她耳边低声说“竹子,我走啦,乖乖睡觉。”

    梁适临走前下楼,发现楼下的早餐店已经开了。

    干脆买了早餐放在楼上才驱车离开。

    等她抵达剧组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时间卡得刚刚好。

    拍摄的地方是租借来的别墅,比梁家老宅还夸张。

    还有一些就是外景戏,剧组都就地取材搭建好了。

    这么豪奢的地方不止有她们一个剧组在拍,还有另一个剧组在后花园拍民国戏。

    梁适到了以后立刻去大化妆间弄妆发,一起弄的还有四五个群演。

    梁适今天拍的是和言溪的对手戏。

    在剧本里她和言溪的对手戏都在后边,现在拍的还是她们后期的戏份,但由于场地限制,她们挑场景拍。

    这一点剧务提前沟通过,所以梁适也早熟悉了剧本。

    但她化妆的时候,言溪还没过来。

    等她妆造做到一半,言溪打着哈欠姗姗来迟,手跟招财猫似的挥了挥,“早哇。”

    “早。”梁适回了句。

    言溪一坐在那儿,眼皮子耷拉着,根本睁不开。

    梁适见状问她“你昨晚干嘛去了”

    “写论文。”言溪说“还有作业。”

    梁适“”

    是她不懂学霸的世界。

    不过

    “你台词背了吗”梁适问。

    言溪坐在那儿跟个木偶似的,任由化妆师摆弄,“背了,特别熟。”

    梁适闻言放心了点。

    言溪却道“你不放心我啊我跟你说,我虽然没演过戏,但别人都夸我有灵气。”

    梁适“那挺好的。”

    隔了会儿,梁适又找补道“我是不放心我自己,毕竟没什么经验,拖累你就不好了。”

    言溪“”

    言溪满意地轻哼,“知道就好。”

    说完后顿了顿,“许学姐可是我们学校好多人的偶像,她学习能力超强的,你可不要给她丢人。”

    梁适“”

    梁适想到许清竹最近这几天和say、林洛希一起学到的东西,不由得感慨,大概学霸的学习能力体现在方方面面。

    在触类旁通、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方面,许清竹确实是做到了极致。

    梁适敷衍地应了她一句。

    等到妆造结束之后,两人出来拿着剧本对戏。

    言溪还是有些困,就连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她的黑眼圈。

    梁适也是到阳光下才发现她黑眼圈那么重,看她状态不佳,不由得担心道“你这还能拍吗”

    言溪抬手,又是一个哈欠,“可以,没那么娇气。”

    梁适“”

    大抵是言溪的奶妈不在,言溪说话都不软糯糯了。

    也不和人抱怨了。

    “你太小看当代大学生的能力了。”言溪说“我去年通宵打完游戏还能去考呵欠试。”

    梁适“”

    看来当代大学生的能力也就那样。

    不过梁适没说什么。

    刚开始的戏简单,在开拍前,言溪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然后又喝了一瓶冰水让自己清醒一下。

    等到开拍以后,梁适也没怎么进状态,言溪更差。

    导演倒是料到了这种情况,也没说什么。

    刚来剧组的两个人对戏,废个两三条是肯定的。

    于是很快重振旗鼓拍第二条,梁适的状态已经找回来了,但言溪依旧不太行,她那张有灵气的脸念台词的时候也没什么感情。

    导演自是不满意。

    连着ng了十七条之后,导演忍不住发火了,“言溪,你能行吗不行换人吧。”

    一道严肃的声音从后边传来,“那就换人。”

    剧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看向来人,说话的人穿着黑色大衣,里边套着长裙,长卷发,葡萄紫色只会在太阳下显露出来,她身姿挺拔地立在那儿,胳膊上还搭着一件外套。

    而在她身侧站着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一件淡蓝色长款及膝大衣,内搭酒红色毛衣,深色牛仔裤,很寻常的装扮,但配上那张脸就显得一切都不寻常起来。

    她的瞳仁是浅褐色,在阳光下显得对什么都很单薄。

    尤其那张脸看上去还有几分厌世感。

    疏离又冷漠。

    梁适看着来人都懵怔几秒,而站在她对面,原本还有点儿沮丧的言溪顿时亮着眼睛道“姐姐茴姐”

    导演脸色不太好,觉得自己又招惹了一尊大佛,

    偏偏又惹不过。

    言霖站在那儿等言溪跑过去,把外套递给她,“也不怕冻着。”

    言溪摆了摆手,没要,只是问道“你今天不是要和茴姐约会吗跑来找我干嘛”

    站在不远处的梁适心里一惊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