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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 120 章
    听到这个名字,陈眠那仿若一滩死水的眼神里闪过锐利的光。

    就连一直松垮坐着的身体也在瞬间挺直。

    但片刻后,她又恢复了刚进来时的模样。

    甚至比刚才还要冷淡。

    一副戒备姿态,眼神漠然,保持沉默。

    服务员给送来了温水,询问要什么咖啡。

    陈眠谢绝,“不需要,谢谢。”

    她声音很有磁性,带着一种天然的沙哑感,说话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她如在云端。

    没人能进入她的世界。

    服务员离开时都忍不住多瞟了她几眼,尤其是她的眼睛。

    陈眠仍旧看着梁适沉默,片刻后梁适率先开口,“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眠冷淡“没有。”

    她拿起手边那杯温水,低敛眉眼浅尝一口,水渍润在她唇上,给那淡色的唇上了点儿粉。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们脚步匆忙,三三两两地途径这里。

    陈眠的目光投向窗外,似是不愿再提。

    但梁适知道,她一定是还想听点什么的,不然肯定起身离开了。

    思虑片刻后,梁适递出一张纸。

    是齐娇的日记,单纯的摩斯电码版本,这一张上写的就是和陈眠相关的内容。

    本应是很复杂的内容,一般人看到以后都不会想到这是摩斯电码。

    但陈眠看到以后拿起来扫一眼,一点儿都不觉得晦涩。

    几秒后,陈眠拿着纸的手在颤抖,喉咙微动,再说话时嗓音已经变得沙哑,带着哽咽,“你从哪里拿到的”

    梁适抿唇,没急着回答,反倒让这气氛沉下去。

    在这诡异的沉寂中,陈眠的眼神如同一把开了刃的剑,恨不得让她立刻回答,却还是耐得住性子地等。

    梁适喝了口咖啡,咖啡杯和底座陶瓷碰撞的声音响起,“你还能打通的电话,还能听到的声音,还能见到的人,都没想过别的吗还是说你什么都知道。”

    这话说得像在打哑谜,没有一点儿逻辑可言。

    但陈眠听懂了。

    分明外边喧嚣嘈杂,咖啡厅里也还放着音乐。

    但两人之间安静下来,谁都听不见外边的声音。

    良久,久到梁适思绪已经开始漫散,望着一个定点出神,陈眠才晦涩地开口,“她不是她。”

    她不是她。

    尚能打通的电话,接的人不是齐娇。

    尚能听到的声音,那也不是齐娇。

    尚能看到的相似的脸,依旧不是齐娇。

    陈眠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之中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深深的绝望。

    梁适闻言和她对视,那双隐匿在冷漠背后的眼睛变得有温情,眼尾染上一丝红。

    片刻后,陈眠直白地问“你想问什么”

    “你怎么知道现在的人不是她”梁适沉声问。

    陈眠舔了舔唇,缓缓吐出一口气,很轻地反问“为什么会看不出来呢”

    “你爱过人吗”陈眠继续反问。

    梁适一顿。

    “她死了。”陈眠说“那个人再像,也只是个替代品。”

    “仿形容易,仿神难,她就是她,谁也仿不了。”陈眠的声音异常笃定,只是依稀能听出几分悲伤。

    艺术家的话总有些晦涩,需要往深挖。

    梁适盯着她看,“你知道她的真实死因吗”

    “不知道。”陈眠说“应该和她妈有关不清楚。”

    陈眠耸了耸肩,“你来找我,我以为你知道。”

    她的情绪再次低落,没了戒备,表面上的无所谓却更像是厌世。

    浓重的厌世感从她的眼神,从她的每一个动作显露出来,看得异常明显。

    那头墨蓝的头发下遮掩的是她的腺体,耳后腺体处有一朵百合花的纹身。

    她下意识地摩挲过那个纹身,看着梁适淡漠地笑,“我不是她的谁,所以管不了。”

    言外之意是我没有立场去查她的死因,没有立场去做任何事。

    梁适又问“那你知道她跳楼的原因吗”

    陈眠摇头“我们从她跳楼后就没再见过。”

    陈眠所知道的内容不多,对于齐娇的死也知之甚少。

    是梁适委婉地告诉她,她的猜想是对的。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陈眠的眼神微变,似讥讽。

    而梁适问她,是否因为齐娇才会在中学时和她说话,陈眠点头。

    陈眠说,那时齐娇常和她提起一个小妹妹。

    还说她曾在暗处见过齐娇盯着她的身影。

    后来相熟,齐娇和陈眠说“是我的小妹妹。”

    提起梁适时,齐娇会难得地阔阔而谈,会露出弯弯的眉眼,会说她过得好真棒。

    所以陈眠会在画室和她对话,会在看到她的消息后爽快地和她见面。

    会答应她那对于陈眠来说略有些无理的要求。

    于陈眠而言,梁适是齐娇的“遗物”。

    “你拦过她吗”梁适问。

    陈眠闻言,勾唇讥笑,“我和她说,要为了对方活下去。”

    梁适“那她”

    “她可能撑不住了吧。”陈眠握着温热的玻璃杯,杯中水摇摇晃晃,她手背青筋暴起,“她都那么痛苦了,我怎么能自私地要求她为我活着”

    在陈眠离开那家咖啡厅后,梁适一个人又在那儿坐了许久。

    陈眠破天荒地给梁适留了签名和画。

    用她那画家的手。

    陈眠离开时的背影萧索,却和她说“能让那人报复回去吗”

    梁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陈眠说“坏人应该要付出代价的吧。”

    “我可以付出一切。”陈眠说“我愿意帮她。”

    帮她逃出来。

    也帮齐娇要一个答案。

    陈眠说“来这世界一趟,她没能看到太阳,月亮也总得看一眼。”

    总要有点光的吧。

    到那一刻,梁适才问“你头像的月亮就是这个意思吗”

    陈眠没有正面回答,只让她再仔细看看。

    梁适坐在咖啡厅里,将陈眠的头像放大再放大。

    在那一轮月亮里看到了朦胧的身影。

    隐隐绰绰藏在月亮中,好似在深眠。

    月亮的尖儿像极了质朴的百合花。

    陈眠说,齐娇最喜欢百合。

    纯洁,美好,温柔,集齐这世上所有美好的品质。

    齐娇说“我的一生无须像玫瑰,骄傲而热烈的活。像朵百合一样,随风摇曳,平静而又浪漫便心满意足。”

    她的愿望那么渺小,却像是扔入大海的石子,渺无音信。

    梁适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了一样。

    这家咖啡馆离明辉珠宝不算远,在咖啡馆发了许久的呆,也不过十一点多。

    梁适看了眼手机,一点儿玩的都没有。

    从桌侧捞起车钥匙,车子先往回市郊的剧组方向走,却在第一个分岔路口,梁适拐了弯。

    往明辉珠宝的方向走。

    不过十分钟,车子就停在了明辉珠宝大楼外。

    算起来,她和许清竹也有五天未见。

    虽说每天都会根据她们的时间来打视频电话,但隔着手机,说什么都少了味道。

    梁适抵达大楼下时刚好十二点,她拿出手机想给许清竹发消息。

    却在发之前顿住,干脆将车停好上了楼。

    她们办公楼下新开了一家花店,各式各样的花在这萧瑟秋景中显得格外亮眼。

    梁适在走到大楼门口时拐去花店买了一束紫色的满天星。

    老板娘的耳朵不太好使,戴着助听器,但笑起来的时候有个甜甜的酒窝,给梁适包画的时候递给她一张空白贺卡和一支笔。

    梁适坐在那儿思考几秒,在纸上写下

    许清竹的人生该像满天星一样,自由浪漫,生生不息。

    梁适写完之后将贺卡放入花束里,带着花反倒不好意思上去了。

    她寻了个隐蔽的角落,抱着一束花站在那儿,正好是午休时间,来来往往的人都向她投递来目光。

    在她踟蹰着给许清竹发消息的时候,还有人来搭讪,问她要联系方式的。

    她礼貌地拒绝,然后低头给许清竹发消息休息了吗

    许清竹秒回嗯。

    梁适下来。

    梁适我来找你了。

    明辉珠宝楼下不远处,say和林洛希正互怼着,许清竹在一边儿跟个正在发光的电灯泡似的。

    她倒没什么不自在。

    毕竟从大学的时候,她就常常当两人的电灯泡。

    两人明面上在怼来怼去,却是暗戳戳地蜜里调油。

    刚复合的情侣,热恋期比刚谈恋爱还长,还张扬热烈。

    今天say嫌闷,所以她们下来得早。

    也就比寻常员工早几分钟而已,且say说想去吃那家难约的部队锅。

    下来的时候许清竹还在手机上看文档,正看到了文档尾端,她走在路上差点撞人,还是林洛希拉了她一把。

    紧赶慢赶地把那个文档看完,她才退出办公软件。

    刚退出还没来得及放手机,林洛希就拍了下她胳膊,“哎,那不梁适吗”

    许清竹脚步停下,抬头张望,却没找到正确的方向,还是林洛希把她脑袋强行掰过去,“那儿呢。”

    许清竹才看见。

    梁适穿一件驼色大衣,长卷发慵懒地垂在肩膀,怀里抱一束紫色满天星,正好有人在搭讪。

    那张温柔的脸上露出尴尬地笑容,却还是和对方摆了摆手。

    say在一旁说“看不出来啊梁适很受欢迎。”

    林洛希轻嗤,“我们竹子也不差好吧”

    say立刻道“我没说banche差啊。”

    林洛希对她格外偏爱梁适这点儿很不爽,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便用胳膊杵了她一下。

    金发碧眼的say分明应当是高冷挂的大美女,结果在林洛希这儿成了沙雕小可怜,委屈地问“怎么又气了”

    林洛希白了她一眼,“看你不爽。”

    say“”

    许清竹没听她们的聊天,她的手机微震,是梁适发来的消息。

    如果说只是单薄地落在屏幕里的两句话,那这两句话会让许清竹觉得惊喜。

    可配上那寂寥的身影,落寞的眼。

    许清竹的心底有什么被触动。

    say提议“喊上梁适,一起吃饭啊。”

    许清竹却收了手机,头也不回地往梁适那儿走,“你们吃吧。”

    say“”

    几秒后,say痴痴地说“banche这是放我们鸽子了”

    “不然”林洛希面无表情地回答“她现在可是有爱情滋润的人。”

    say“”

    林洛希看都没看她,兀自走远。

    隔了会儿say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过去,“等等”

    而梁适一直在等许清竹回消息,并没抬头。

    察觉到有专注的眼神投向她,她才缓缓抬头,然后和许清竹的目光对上。

    许清竹看着她,眼睛慢慢弯起来。

    肉眼可见的笑意在她脸上蔓延。

    梁适站在那儿,也跟着她笑了。

    她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就是一副画,和这个世界喧嚣的背景都不一样。

    或者说,那来来往往的人就是背景板。

    梁适眼里只能看见她。

    时隔几日再见,两人谁都没说话。

    是梁适先往前迈一步,将怀中的花递给她。

    “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许清竹问。

    梁适想了下,摇头“没什么特殊的。”

    对话由此开启。

    没有尴尬,没有几日不见的生疏,就和她们之前日日待在一起时一样。

    许清竹的一缕头发被风吹乱了,梁适伸手给她将那缕头发别在耳后,手刚好落在她侧脸,指腹在她耳朵边缘摩挲一下,温声说“许清竹,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你的错觉。”许清竹低头拿出贺卡,看到上边的祝福语。

    她很敏锐地问“你去见过陈眠了吗”

    梁适“”

    和许清竹相处的舒适感在于,你什么都不说,她也懂你。

    只是不知道是她聪明,还是她愿意去猜想和你有关的事情。

    不知是对她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梁适无奈地笑,手落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许清竹将贺卡重新插入满天星之中,身体前倾,隔着那束花抱了梁适一下。

    许清竹没问她去见陈眠的所见所闻,只问她“梁老师,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啊”

    就如同她说许清竹,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语气熟稔,带着一点儿温柔。

    在这喧嚣之中,刚才还躁动又落寞的心在一瞬间被抚慰。

    梁适露出笑意,语气宠溺“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许清竹思考半秒,“烤鸭行不行”

    梁适点头“可以。”

    冷阳照射大地,末秋的风不合时宜地吹拂而过。

    却不会让人觉得冷。

    那家烤鸭店离得不远,转一个弯就是,无需开车。

    许清竹怀里抱着紫色的满天星,路上有遇到她们公司的员工,她自始至终都冷着脸。

    没走几步,也不知是谁先靠近,谁先伸出手。

    梁适的手指勾在许清竹的手指上。

    十指相扣。

    连背影也格外美好。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陈流萤眼里,却特刺眼。

    陈流萤来了也有一会儿。

    她是很久没出门,今天一时兴起出门去散了个步,不自不觉散到了明辉珠宝楼下。

    既然都来了这儿,她就想找许清竹见一面。

    单纯想来找许清竹聊聊,也不知聊什么。

    大抵是美好的东西都有刺,譬如玫瑰。

    许清竹就是玫瑰顶端的食物链。

    任谁也想不到,她当初竟然会留录音证据。

    这一个多月来,陈流萤代言没了,戏约没了,女朋友没了,还有好几家公司要告她违约。

    光是法院就去了三趟,身上还背负着上千万的债务。

    本应是前途一片大好,现在全毁了。

    毁在许清竹的那个录音上。

    毁在她们那一场步步为营的公关上。

    如果说当初浅薄,不知为何输得这么惨,不知为何会走到那一步。

    那到后边复盘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

    分明就是为了把背后的她引出来,让她接受大众的谴责,才会一步步下钩子。

    直到她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赢。

    却没想到,功亏一篑,输得狼狈。

    怪白薇薇蠢而不自知,怪白薇薇嫉妒心太重。

    也怪她沉不住气。

    陈流萤很喜欢美好的事物,第一眼见到许清竹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漂亮。

    漂亮到让人想要浅尝一口。

    这些天她也一直试图复出,却没想到每一次的试水都以惨败收场。

    除了骂名,什么都没得到。

    可是凭什么呢

    她那么努力才走到那一步,那些天生什么都有的大小姐们懂什么

    她们什么都不懂。

    陈流萤身上的衣服是过季的,长裤长袖,显得格外质朴。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个女明星。

    那些风光的日子不再,她也不能再站在镁光灯下受万人瞩目。

    她的生活狼狈、不堪、污泥满身。

    可那些人却干干净净,生活顺心,活在阳光下,活在爱里。

    看上去可真美好啊。

    有什么好羡慕呢

    陈流萤的眼神闪过一丝阴翳。

    她想得不到就毁掉好了。

    美好事物存在的意义不就是毁掉吗

    比存在着的美好更美好的,就是焚毁的美好。

    梁适和许清竹匆忙地吃了个饭。

    吃过饭后,梁适开车回剧组,许清竹站在楼下目送她。

    外头不断有路过的员工,有认识许清竹的和她打招呼,她皆是冷着脸颔首回应。

    梁适摁下车窗,温声和她说“那我走了啊。”

    许清竹点头。

    梁适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眷恋又温柔,车窗却缓缓升起。

    梁适无声地叹了口气,总觉得闷。

    分明也还是会再见,就是有些不舍。

    在车窗缓缓合上的瞬间,副驾那侧的车门却被打开,关门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吓了梁适一跳。

    只见刚才在员工面前还一本正经有些严肃的许清竹盯着她的侧脸看。

    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不知是不是梁适的错觉,她竟看到了一点儿泪光。

    梁适温声问“怎么了”

    许清竹舔了下唇,随后前倾身体,径直吻了上去。

    梁适“”

    这不算是个缠绵的吻。

    梁适的手原本垂在身侧,片刻后落在她后背,她们的身体隔着花,隔着操作台,却闭上眼,唇和唇相触,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缠在一起。

    片刻后,两人同时停下,额头抵着额头。

    许清竹的手指勾着梁适的发梢,清冷声线染上一丝欲,听上去暧昧又勾人。

    梁适没忍住,又在她波光潋滟的唇上贴了下。

    许清竹的睫毛上下扇动,宛若鸦羽,她闷闷地说“梁老师”

    梁适的指腹落在她耳骨处,轻轻摩挲。

    许清竹说话的热气都落在她鼻息间,好闻的草莓宝利甜酒味道在车内逸散,让人微醺。

    梁适应她“嗯”

    许清竹贴了下她的唇,声音软下来,“记得想我。”

    会的。

    梁适开车驶离明辉珠宝大楼的时候想的还是怎么会不想呢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在她过往的二十五年里,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心是随另一个人跳动的。

    会在想到她的时候,自然泛起笑意。

    回到剧组之后的日子一如既往。

    梁适是个适应能力还算强的人,原本以为很久没进组拍戏会适应不了剧组的快节奏,但来了以后发现自己适应良好。

    面对镜头的时候会自然摒弃一切杂念,她就是角色本人,一条一条过,台词一遍遍念。

    随着拍摄她真切地走进了另一个人的世界。

    哪怕只是一个虚拟的人。

    不过在拍摄的时候她偶尔会想,这个人在没有被拍进戏里的部分,是否也曾有血有肉的存在

    是否也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故事。

    但也都是她一个人的胡思乱想。

    不过剧组里相对来说没那么平静,在那天的热搜事件之后,剧组就开始遭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件。

    尤其是剧中的另一位女主舒奕。

    先是半夜在走廊里大喊大叫,说是见了鬼。

    再是她半夜去敲了赵莹的门,把赵莹吓了个半死,害得赵莹都状态不佳。

    但等到第二天,舒奕会很诧异地问“我这么做了吗”

    把所有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起先还只有她一个人如此,经历过几次后,导演旁敲侧击地问舒奕经纪人,说是看她有没有什么精神类疾病。

    舒奕经纪人倒是隐晦地透露,从前年舒奕的母亲去世之后,她有些承受不住打击,开始有了梦游的习惯。

    但再三保证,其他精神类疾病是没有的。

    过了没一天,剧组里的一个替身演员在爬山的时候从半山腰滚下来。

    又不到半天,一个平常看上去很强壮的摄像大哥拉肚子,直接虚脱到送医院了。

    事情愈发诡异,导演那天开了个简短的会,让大家在寻常注意着点儿,别再发生这种事。

    有个制片皱着眉幽幽道“是不是惹上什么了”

    这话说得隐晦,但常年跑剧组的都会这样。

    譬如每次的开机仪式,不仅仅是告诉大家,我们开机了,那是要供奉的。

    尤其是娱乐圈,信这些的不在少数。

    更有传闻说那些大红的明星家里还会养东西,甚至有的是从国外请来的。

    反正圈子里传闻真真假假。

    梁适也是来了以后才知道,不止她原来的世界里是这样,连这边也是。

    她不止一次在去卫生间的时候听到有人八卦说,圈子里的谁谁谁养了东西被反噬了。

    起初她还没听懂那些隐晦的词,但随着这两天的悬疑事件越来越多,说这些话的人也越来越多。

    制片开了这个头,就有人提议“要不请个大师来看看风水”

    很快,会议室里就响起了杂七杂八的声音。

    “关键是请哪里的大师我感觉是这地儿有问题。”

    “不止咱们剧组啊,在后花园拍的那个剧组也三天两头出问题。”

    “咱们还算好的了,昨天后花园那儿差点死了人,她们剧组都停拍了一天。”

    “怪不得这别墅租的时候价格这么低,敢情是邪乎啊。”

    “”

    大家议论纷纷,起先还压着声音,后来便直接大声讨论起来。

    赵莹也因为被舒奕吓了一跳连着熬了两个通宵,盯着两个贼大的黑眼圈,快跟国宝似的了。

    坐在那儿无精打采的,倒是故事的主角舒奕精神还好。

    梁适也没感觉有什么,她自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甚至那天舒奕在走廊里大喊大叫说见鬼了,她塞着耳塞睡到了清晨。

    主要是那天和许清竹打视频,许清竹临时收到要处理的事儿,她就陪着,睡的时候都快一点了。

    舒奕大喊时正是她睡得熟的时候。

    这会儿听大家讨论的愈发激烈,才感觉有点渗人。

    赵莹已经不敢挨着舒奕坐了,这会儿坐在梁适和言溪中间,听他们讨论的时候忍不住道“不行就请一个,要不换地方拍吧,这也太吓人了。”

    梁适把自己椅子上放的抱枕递给她,赵莹仍旧没什么精神。

    导演听了以后整个人都恍惚了,最后见他们吵得愈发激烈,忍不住一拍桌子道“好了,先休一天工,大家回去休息,我再琢磨琢磨。”

    他所说的琢磨也就是把提出要请大师看风水的那位制片留下,两个人商量去了。

    等离开会议室以后,梁适才问赵莹“莹姐,你还好吗我那儿有安神的香,要不给你几支”

    “管用吗”赵莹问“来点儿吧。”

    梁适说“对我来说蛮管用的,你可以试试。”

    赵莹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陷在一种低沉的情绪里,“那我一会儿去你那取。我的天,不管是哪路大神,能给我把这事儿解决了就行,我真受不住了。”

    她一路吐槽一路回了房车。

    等赵莹走了,言溪才凑到她跟前说“你们很熟”

    梁适“”

    “还行。”梁适想起赵莹之前的劝诫,保持中立道“都是一个剧组的,你不熟”

    言溪“一生之敌。”

    梁适无奈地笑,她看言溪状态也不太好,便问道“你需要点儿安神香吗”

    “不用。”言溪也打呵欠,“我单纯是因为写作业熬的,我很想睡觉。”

    梁适“”

    这事儿被搁置了一天。

    第二天复工,大家经过一天的修整,精神已经好很多。

    但各式各样的流言越来越多,整个剧组人心惶惶。

    原本有的工作人员对这栋别墅还挺感兴趣,刚来的时候这里看看哪里碰碰,但这会儿他们连去别墅里上厕所都不敢。

    还有人说看着不远处的那片林子就瘆得慌。

    所有人都吓得够呛。

    上午的戏拍了一半,大家状态都不好,配合度只能说还可以,剧组的整个进程就慢了。

    梁适的戏份都集中在一起拍,比她想象的要快很多。

    原本觉得起码半个月,但现在估计十天,可因为这一档子事,进度又拖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导演接了个电话,捂着听筒声音很小。

    接完电话就匆忙跑出去了。

    梁适和刚结束戏的言溪坐在一边儿休息,言溪一边闭着眼歇眼睛,一边跟梁适对下一场的台词。

    有这样的搭档,梁适拍戏也很舒服。

    只要剧组恢复正常工作进度,她肯定能在十天内杀青。

    等过了会儿,两人还在认真地对戏,原本死气沉沉的剧组一下子沸腾起来,光是吸气声就听了不少。

    言溪先好奇地回头看,看完以后拽梁适,“还真来了。”

    梁适“”

    梁适刚好是背着阳光的,这会儿一转身,太阳刺眼,她抬起手遮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一道穿着道袍的身影。

    那人白发白须,脸还蛮年轻的,因为很瘦,穿着那身道袍显得松松垮垮,倒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言溪在一旁吐槽“不会被人说我们崇尚迷信吧”

    梁适却没听进去言溪的话。

    她盯着那道身影,忽地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说什么不在海舟市,不过是躲着她罢了。

    这人正是梁适三上云峰山也没见到的云隐道长,想不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梁适没有暴露自己,趁那人没看过来的时候转身低头继续看剧本,只是心里已百转千回。

    言溪却没心思对戏了,低声说“我看舒奕就是精神分裂,还有那些人出事,剧组近上百号人,有人出事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至于说是灵异神怪事件吗娱乐圈的人怎么都这么迷信我不理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吧。”梁适说“而且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也是为了安抚人心。”

    言溪皱眉“我还正申请三好学生呢,要是被拍到这种,我的三好学生还能有戏”

    梁适“”

    娇气包活得一点儿都不像个大小姐。

    跟个卷王一样。

    梁适耐心地回答“不影响。”

    言溪“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怎么知道”

    梁适“”

    言溪也就下意识说那么一句,起先在知道梁适是光流大学,那个野鸡本科毕业的之后,她第一句话就是“我学姐是怎么看上你的”

    梁适“可能是因为个人魅力吧。”

    不过言溪也就在学历上损了她那么一次。

    之后也尽量也避开了这个话题。

    这大小姐虽然娇气,但不讨厌。

    这会儿她说完以后,梁适没多想,倒是言溪自己想偏了,不由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怼你。”

    梁适笑“那我给你问下你学姐”

    言溪“我学姐不可能知道的,因为许学姐是全额奖学金,而且仙女不可能封建迷信”

    她说得格外笃定。

    提到许清竹,梁适也轻笑,“应该是吧。”

    语气有点儿敷衍,她这会儿都是在想云隐道长和邱姿敏。

    云隐道长的脸,她曾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

    那个人坐在光线黯淡的木屋里,屋里弥散的都是茶香味,面对眼神阴翳的少女,道长说“梁适,你戾气太重了。”

    少女懒散地没看他,眼神不屑。

    后来在布置了那棺材房以后,原主也曾上云峰山,但再没见过这人。

    再后来原主就适应了那间房,适应了邱姿敏的一切行为,于她而言,听话就可以了,不需要有其他的想法。

    导演带着云隐道长进了别墅,剧组里开始议论纷纷。

    梁适则给许清竹发了条消息我看到那牛鼻子老道了。

    许清竹谁

    梁适云隐。

    许清竹那边隔了几秒回记得录音。

    梁适好。

    导演全程都对这个所谓大师很尊敬,他们在别墅里转了大概十几分钟。

    转完别墅还有后花园,一圈又一圈,用了差不多一小时。

    这一小时对梁适来说格外漫长。

    她紧紧地盯着云隐,生怕这人下一秒就跑了。

    她演的这个角色有一把折叠刀,没开刃的那种,在导演和云隐交谈快要结束之时,她将那把折叠刀揣进了兜里,问言溪要了个发圈把头发随手一盘,盘成了松散的丸子头。

    一旁的言溪看她神情变得严肃,忍不住问“你要去干嘛打架吗”

    梁适起身拽了拽白衬衫的衣角,唇角一勾,“是啊。”

    说完以后也没管言溪的表情,转身走了。

    留下言溪原地懵逼。

    这人还会打架

    梁适却没管,她走到外围隐蔽的地方,也是云隐车辆必经的地方,将自己的车开到那附近,然后坐在车里等。

    导演和云隐相谈甚欢,感觉自己得到了大师指点,送他离开时给他塞了个大红包,感谢他来。

    云隐收下以后,这才上车离开。

    坐在车里,他打开红包点了一下,三万块。

    还算收获颇丰。

    正在他要把钱塞进红包里的时候,车子一个急刹,他没坐稳整个身体前倾,钱撒了一车。

    云隐怒,呵斥司机,“你怎么开车的”

    司机还有些后怕,哆哆嗦嗦地说“有人漂移过来,把咱们走的路堵死了。”

    云隐“”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发现一道眼熟的身影站在外边。

    而梁适屈指敲了敲玻璃,直接从外边拉开门,和云隐那有些害怕的目光对上。

    梁适冷声道“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