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 花香和薰衣草香交融,溶出一片氤氲。
微光渐亮,原本还有些晨时昏暗的室内逐渐变得坦荡, 一览无余。
男人鼻梁高挺, 如雕塑般的五官,在怀中人的黑发上投下阴影。
沉重的呼吸平稳,他放开了禁锢的怀抱。
郁清立马钻了出来,站在床前狠狠地呼吸了一口畅通无阻的空气。
她感受着周围的信息素,平稳安静,没有之前那种随时随地又要覆上来, 把她拉到床上的感觉了。
那就是依赖期结束了。
陆臻的依赖期和祁小少爷一样, 也是七天。
郁清挠挠头,越发觉得是她精神力出了问题。
总不可能真的这么迷幻, 连续安抚了两个人, 两个人都是史无前例的匹配率,把权威教材全推翻, 创造了aha和oga之间羁绊的历史。
郁清是个理智成熟的正常人。
同时和两个oga匹配度接近百分百,这种一看就是玛丽苏小说的设定, 打死都不会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
男人还坐在床上, 光脑的“喵喵”叫没停。
郁清的思绪被猫叫声打断,回过神来,认真交代起依赖期结束后的一二事项。
陆臻眉目冷硬, 抬眼直勾勾注视着面前仔细关切的女aha,手腕间消息不断。
依赖期结束,他的理智回笼。
少年的挑衅, 心内隐隐的酸涩都埋入地底, 扔进回收分解处。
一切幻梦恍如云烟, 倏地消散。
猫叫不断。
虫族战场紧张的形势重新占据高地。
没有来由的情绪早已清出脑内,只有作为陆臻,作为敢单兵闯入腹地绞杀虫母的军团长人格回归。
极端理智、清醒无比,不为外物所动摇,思考所有行动的最优解。
陆臻黑眸沉沉,再度打量审视着眼前人。
谢祁失联,军火断供。
敌人残部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被依赖期占有欲操控而否决的想法慢慢浮现。
私人安抚医师。
和世人印象中安抚医师的效果差、不稳定不同,郁清无论在信息素混乱时还是依赖期,都展现出了惊人且稳定的治愈效果。
持续且长久,直至彻底治愈。
而且,更重要的是。
郁清和他忏悔,说她已经失忆悔过之后,在他面前表现得安静稳定。
再不像从前的她那样,试图作妖惹出乱子。安安分分,认真治疗。
认真且稳定的安抚效果,这是陆臻眼下最需要的。
也是他立即回到军团,成为从前睥睨战场的指挥官,不用时刻担心oga身份暴露的唯一条件。
手腕的猫叫快响成了奏鸣曲。
昭示着战场的紧张。
陆臻气息凛冽,气势逼人,刀削斧劈般的侧脸上是常人不能及的果断坚决。
他在军校上第一节课时,教授站在战争沙盘前,看着他们糟糕的模拟结果,朝他们吼道
战场紧急,权宜之季行权宜之事。
陆臻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交代注意事项的女aha,语气不容置疑“郁清,做我的私人安抚医师。”
郁清一套依赖期后公式流程还没走完,突然被人打断,她眼睛圆圆的,微张了口“啊”
陆臻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压迫感袭人。
完全没有依赖期的纠结厌恶,不带一丝感情,一字一句重复“做我的,私人安抚医师。”
做他的私人安抚医师。
即使心存偏见,回顾七天的安抚期,郁清作为安抚医师的专业能力无可置疑。
陆臻现在需要郁清,且必要郁清,是作为aha陆臻,作为第三军团长。
他开出筹码“跟我去军团治疗三个月。三月之后,你可以回帝都星。钱权oga任你享用,就算有再多裙下之臣,那些人也动不了你。”
这是对从前的郁清极有诱惑力的保证,陆臻的承诺句句按照郁家三小姐的欲望发出,精准打击在人性软肋上。
陆臻并不觉得郁清会拒绝。
然而郁清站在床前,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澄澈无比,歪了歪头,又“啊”了一声。
郁清迷惑地望着眼前突然提出“私人安抚医师”要求的人。
她在这里两年了也无人在意,怎么最近都一个个跳出来,说能让她回帝都星
而且还都是oga的许诺。
帝都星的贵族子弟圈可不是好惹的,原身当初作为aha都没法逃过审判,oga三言两语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能说回就回
郁清总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处处透露着一股神奇的魔幻。
但魔幻归魔幻,拒绝还是得认真拒绝的。
她觉得这套说辞都说了无数遍,快成为一个烂俗桥段,努力真诚道“我改过自新后,只想在下等星和郁怜星好好生活,对于帝都星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
陆臻万万没想到郁清竟然是这个回答。
他拧起眉,目光压迫有如实质,质问“你在骗我”
他冷着脸,定定地盯着郁清,追加了筹码“不仅在帝都星没人敢动你,在军团治疗时,只要不是玩得太过分,也无人能动你。”
他以为郁清是嫌军团拘束,无法发挥她风流好色的本性。
这个筹码几乎踩着一向治军严格的陆臻的底线,是他能退的最大一步。
但郁清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想离开下等星,无论军团还是帝都星。”
陆臻脸庞绷紧,威胁深重“不要在我面前讨价还价,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次拉扯,郁清终于明白,陆臻是十分认真地想让她去军团。
她不知道如何劝说他放弃这个想法,只能第一次耐心地注视着陆臻,微笑是在oga依赖安抚时惯常的温柔。
她的气息安宁,难得沉稳,直视着陆臻,无比真诚,无比缓慢地对他说“我真的,真的,只想在这里生活。”
“虽然科技落后了三个世纪,连完全隔音的基础门都没有;虽然黑市乱糟糟的,时不时就有帮派火拼;虽然城市规划不好,连公共交通都没有,回家还得走二十分钟的路。”
“但这是我生活了两年的地方。我从星舰醒来,失去记忆,走出舰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里。”
“我从除了郁怜星一无所有,带着大笔金钱被人追杀,到买了小公寓,找了稳定的工作,每天上班下班,烧饭做菜,最大的烦恼是今天吃什么。一切都是这里见证的。”
“帝都星虽好,但它离我太远了,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帝都星的郁家三小姐,就像是个不真实的存在。”
“只有这里,下等星的郁医生,才是我这个人,是内心认同的存在,是真真正正的,我。”
女aha低头凝望着陆臻,轻声细语,眉目温柔,传达的坚定却真实又深沉。
一如陆臻在依赖期的幻梦。
陆臻仰着脸,女aha的身体遮了半份阳光,晦暗投在他五官深邃的脸上,高挺的鼻梁上,似水般缓缓流动。
这是陆臻第一次在清醒时,完全直面郁清。
没有依赖期的迷恋,也没有强烈的占有欲。
一向强势的他,喉结滚了滚,难得沉默了一瞬。
天光淡淡,照在女aha身上,晕出浅淡光色。
一瞬过后。
陆臻冷嘲一声,不免讽刺地评价“难怪你失势到了下等星,还能有好弟弟为你争风吃醋。”
不再提起“去军团”的话题。
他抬眼,重新打量眼前的人。
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探究审视。
即使坐在床上,处在两人的低位,气场依然强势。
他神色隐在晦暗,喜怒不辨“原来你真失忆了。”
因占有欲而生、本该随着清醒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少年挑衅,此刻却不知为何又浮现。
缓慢翻涌。
“不过,失忆悔过,其他易变,本性却难移。”
哪怕昨天几乎通宵安抚了病人,打工人还是要按时在规定时间上班。
郁清几乎是赶场似的。
她帮陆臻结束了依赖期,再和郁怜星说教几句,早饭都来不及吃,紧赶慢赶,终于在治愈所的迟到时间前打了上班卡。
郁清踏进治疗室,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祁小少爷。
即使占林唯笙的七天档期结束了,作为能一句话让治愈所清场的人,祁小少爷也不像是会委屈自己的样子。
不知道这次又协调出几天档期。
这都是题外话。
谢祁脊背直挺,衬衣解开几颗,隐隐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冷淡中带几分随意,坐在办公椅上阅读。
郁清笑容灿烂得像太阳花。
赶在矜贵禁欲的oga抬头之前,抢先叫出了他告诉她的、他的名字。
“祁言”
谢祁抬眸望来,素来冷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半分愕然。
郁清主动热情地问好“早安啊。”
不等谢祁回答,她七日内第一次越过办公桌,蹦到谢祁身边。
她歪着头,张开双臂,主动环上谢祁白衬衫下的腰。
蜻蜓点水般的轻轻拥抱,怜惜浅淡,是令人心醉的玫瑰花香。
郁清眉眼弯弯,尽职尽责“抱一下吧,你的依赖期会好受很多。”
属于她指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上微冷的腰腹。
谢祁身体僵硬,翻书的手顿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