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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再相见
    谁能想到,一夜之后再见,却恍如隔世。

    卫持不知道薛宝儿在他们短暂分开的这段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只见她白着一张小脸跟在安宁身后走进薛家正堂,眉眼依旧却失了往日神采,静静站着的时候,好像一个做工精美的人偶。

    她随着安宁给他行礼,如宫里那些中规中矩却面目模糊的女官和宫女,姿势端端正正,说话慢条斯理,就像个预先设定好各种姿势的傀儡,说话办事都无懈可击,唯独少了点活人的气息。

    看着就压抑得不行。

    “监国大人,万安。”薛宝儿浑浑噩噩地随着安宁给卫持请安,安宁蹲她就蹲,安宁起来她就起来,安宁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精准复刻,半点都不差。

    碍着有薛母在场,卫持掩在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忍着没冲过去牵薛宝儿的手,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变得失魂落魄

    监国大人

    冷静片刻,卫持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安宁,淡声问“你都告诉她了”

    “安国公世子监国有小半年了,满京城怕是只有她一个还不知道吧”安宁早想好了要私奔,再对上卫持,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谁知话音未落,屋里已然齐刷刷跪下一片,连薛母都跪在卫持面前了。

    “”

    卫持忙起身去扶“不过帮着批几本奏折,当不得太太如此大礼。”

    这种谦逊之词,薛母才不相信。

    在她的记忆里,皇帝病重,一般都会指派未来的继承人监国,要么是太子,要么是亲王。

    也就是说,卫持将来很可能继承皇位,君临天下。

    而她昨天还曾给监国大人脸色看,薛母心中惶惶,忙不迭地带领屋中众人给卫持磕头行礼。

    见监国,如同面圣,文武百官都要行跪拜大礼,更遑论她一个无阶无品的民妇了。

    卫持扶起薛母,又对满屋子的人说“都起来吧。”

    “谢监国大人”

    众人说完才重新站起身来,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回到原位。

    屋中一时落针可闻。

    这片刻极静,似乎惊醒了失魂落魄的薛宝儿,众人都已起身,她却不动声色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承慧有一事,求监国大人帮忙。”

    说着一个头磕在冷硬的地砖上,发出一声轻响,震得卫持心脏都跟着收紧了。

    他的小姑娘,那个牵过他的手,抱过他的腰,甚至胆大包天吻过他的唇撬开他齿关的小姑娘,每每对他颐指气使,动辄手刨脚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求他办事

    还磕头

    难道她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吗

    连性命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交给她,她需要求他办事吗

    需要磕头吗

    他如此高调地宠她,恐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独她一人不知

    卫持感觉薛宝儿不是在给他磕头,而是拿着他的心在地上摔着玩,摔一下嫌不够,还想摔第二下

    他腾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走到薛宝儿面前,弯腰想去薅她的衣领,可身体却自有主张地蹲了下去,伸出手,手心朝上飞快地贴在冷硬的地砖上面。

    薛宝儿只觉眼前一暗,脑门一热,随即耳边响起一声闷响。

    再抬头,却看见一张憔悴至极的脸。

    眼窝深陷,眼底青黑,眼尾湿红,那缠在黑瞳周围的水银细琏好像变粗了很多,线条流畅的下巴上居然冒出一小片青黑的胡茬,将原本年轻英俊的脸硬生生衬出一点岁月的沧桑来。

    “卫持,你这是怎么了”薛宝儿眼前瞬间模糊,又凑近了一点,才重新看清卫持的脸。

    不是监国大人,不是世子爷,不是小哥哥,是卫持。

    他的小姑娘终于活了过来,并且毫不设防地把心疼都写在脸上,就这么明晃晃地摊开摆在他面前。

    卫持忽然觉得昨夜那个通宵很值,就连上午死缠烂打不让他补眠的老七都显得十分顺眼了,不然怎么让他的小姑娘心疼

    还心疼成这样,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可他又怎么忍心让他的小姑娘哭呢,卫持顶着屋里众人惊愕的目光,就这么耐心地蹲在地上,平视着薛宝儿的眼睛,轻声问她“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生怕惊掉了薛宝儿眼中的水珠。

    薛宝儿朝他眨眨眼,眼里的水珠要落不落地晃了晃“你都是监国了,那道圣旨能不能晚一点颁下多给我哥哥一点时间准备。”

    原来还是因为薛蟠和安宁的那点破事。

    薛宝儿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求他,不是为了自己,却是为了薛蟠那个混账。

    她不敢求他留中不发,只要求晚一点,是怕他得罪皇帝,失去这个人人都看好的机会吧。

    可她越是小心翼翼,卫持就越心疼。

    “那晚几天合适呢”卫持好脾气地商量她。

    薛宝儿认真地想了想“半年,行吗”

    卫持摇头。

    薛宝儿妥协“最少也要三个月。”

    若是薛蟠的动作快一点,三个月足够了。

    谁知卫持还是摇头“圣旨已经拟好用了印,今日便要颁下。”

    还是晚了吗

    不,不是晚了,这才是卫持想要的吧。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他是皇帝的亲儿子,自然要继承大统。

    如今皇帝病重,让卫持监国,正是考验他的关键时期。

    他怎么可能为了赐婚这点小事忤逆皇帝

    况且与忠顺王府联姻,于他今后而言,有百利无一害。

    只要他不疯不傻,不但不会阻止,还会一力促成吧。

    想到这里,薛宝儿自嘲一笑,卫持的真实身世还是她告诉他的呢。

    只不过当时,她还没喜欢上他,或者喜欢了自己并不知道,又或是喜欢了却更怕他受到伤害。

    薛宝儿的脑子有点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转头见安宁跳起脚来,指着卫持的鼻子就要开骂。

    这时有小丫鬟在门外禀报“大爷回”

    后边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薛蟠已经卷着一阵风刮进了屋子里,还边走边大声给薛母报喜“妈,您儿子要当官了”

    “”

    等看清屋里的情形,薛蟠看看安宁,又看看薛母,也不知是在问谁“这、这是怎么了”

    见没人理他,又看向薛宝儿和卫持,薛蟠人逢喜事精神爽,忍不住打趣道“你俩什么情况,夫妻对拜呢”

    “”

    说着就伸出手去作势要拉薛宝儿起来,手果不其然被人拦住了,只见卫持直起身,拉了薛宝儿起来,还不忘弯腰替薛宝儿把裙角的灰尘掸掉。

    薛蟠呵呵地笑,毫无征兆地朝卫持一揖到底“监国大人,大恩不言谢”

    薛宝儿一头雾水地望向昨天在马车上还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转头问薛蟠“哥哥,你这是”

    薛蟠心情很好地给她解释“兵部武选司刚刚贴出告示,今年武举的春试开了恩科,我已经报了名。”

    恩科就是额外增加一次考试的意思。

    “真的吗”薛宝儿也为薛蟠感到高兴。

    安宁却皱了眉“即便开了恩科,武举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考的吧”

    本朝武举与科举的选拔流程类似,要通过院试、乡试层层筛选,最后到京城来参加会试。

    而且院试和乡试必须在原籍考。

    “所以要感谢监国大人啊”薛蟠想过报考武举,也找人问过考试流程,“我去武选司问过了,武选司的人还懵着,只说刚刚接到圣旨,说是西北战事吃紧,今年武举的春试开了恩科,落地的可以再考,不过每重考一科,都要缴纳五十两的捐官费。”

    他指着自己“像我这种没参加过院试和乡试的人,只要通过武选司的初筛,也能破格参加会试,只不过多交些银子罢了。”

    “这也能行”安宁还是头一回听说。

    薛蟠笑道“规矩还不是人定的西北战事未平,朝廷急需人才,可我听武选司的人说,今年武举的春试没什么人参加,潦草收场,开个恩科多正常啊。”

    “春试无人参加,开恩科就有人了”薛宝儿不太懂武举的选拔,单纯从逻辑上发问,“不需要银子的考试没人参加,难不成收了银子,就有人了那些人是银子多到花不出去了么”

    她忍不住仰头去看卫持“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