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长命没品出半点可爱来,只觉得丢脸。
堂堂安国公世子爷,监国大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说你怎么这么穷,连给我买一把梳篦的钱都凑不够。
简直奇耻大辱
这搁谁能忍,长命正想为他家世子爷抱不平,抬眼却见卫持笑了。
药丸
不怕世子爷生气,就怕他笑,一笑准没好事。
然后听他家世子爷笑着哄人“我现在是穷了点,不过监国也有俸禄,你嫁给我以后,都交你管着,总有一天能凑够。”
长命差点惊掉了下巴。
都说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他这小鬼倒没遭殃,可这一惊一乍的也吃不消啊
合着承慧乡君嫁给他们家世子爷,还得他们家世子爷上赶着求呗,还得用全部身家换呗,就算上赶着求,用全部身家换,也还是免不了被嫌弃穷呗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薛宝儿一语点破,觉得自己肯定是被卫持传染了疯病。
在古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卫持无媒无聘,头上一大串长辈指定不同意,就这么红口白牙地跟她求婚了,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干嘛要点出来呢
你很想嫁给他吗
甘心给他做妾吗
能忍受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吗
薛宝儿,你的骄傲呢,自尊呢,底线呢
就因为你亲了他,他也亲了你,你就被他的美色迷惑了,打算为他赔上自己的一生吗
卫持偏过头笑起来,是那种很轻很轻的笑,笑意从唇角漫上眼底,然后爬上眉梢,圈在黑瞳周围的银色细链激起层层涟漪,如水波般荡漾。
在他朝薛宝儿看过来的某个瞬间,薛宝儿晃了眼,差点被蛊惑点头说“好吧,我愿意。”
薛宝儿咬紧牙关,拒绝的话和同意的话好像被同时封印了,无论哪一句都说不出口,心里好像又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薛宝儿第一次看见卫持这样笑,笑容明媚如春日艳阳,饶是铁石心肠也要被晒化了。
可他无媒无聘,要怎样娶她呢,难不成带着她私奔吗
“我”薛宝儿捏紧帕子,手心里全是汗。
长命表示看不懂了,世子爷身家也亮了,婚也求了,就连以后的俸禄都预支了,承慧乡君还在犹豫什么呢。
冲啊
多少高门贵女求都求不来的姻缘,馅饼忽然砸到脑袋上,这是被砸晕了吗
卫持耐心等了半晌,忽然垂眸,轻笑出声“不重要了。这回是赐婚。”
长命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求婚不成,就自己给自己写一道圣旨逼着人家嫁吗
长命跟着卫持也有一两年了,卫持做事从来都讲你情我愿,比如给小月仙买“梳篦”,比如给小月仙赎身,那可都是花了真金白银的。
老鸨子要多少给多少,从来没勉强过谁。
当然,抢承慧乡君那两次是例外。
承慧乡君也是,已经被世子爷来来回回抢了两遍,闹得沸沸扬扬,不嫁给世子爷,今后谁敢娶她
可世子爷也太心急了些,人家小姑娘今年才十岁,动不动就圣旨赐婚,连他都跟着一惊一乍的,也不怕把孩子吓着。
长命偷偷抬眼,想看看承慧乡君会不会被吓哭,谁知承慧乡君竟然小小地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表情就这么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长命
薛宝儿确实长出了一口气,生平第一次觉得,偶尔有些事不需要自己做决定也挺好的。
扪心自问,她是喜欢卫持的,很喜欢,不然在皇宫的时候也不会冒死给他传消息了,更不会在皇家围场不顾一切地救他。
可卫持离那张龙椅太近了,嫁给他注定一辈子要在皇宫生活。
薛宝儿不喜欢皇宫,那里的天永远是方方正正的,一眼就能看到边际,那里的人永远都是规规矩矩的,面目模糊,好像是同一条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人偶。
她根本无法想象在那里生活一辈子会是个怎样的光景。
更无法想象的是,她要跟一大群她不认识的漂亮女人争风吃醋,只为分到君王留给后宫的一点点时间和一点点宠爱。
若她侥幸做了皇后,还要每三年主动张罗一次选秀,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纳妾。
那种滋味薛宝儿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又酸又苦。
而且这种滋味只能独自一人默默承受,宣之于口便是善妒,便是无德,便是不配母仪天下
一边是喜欢的男人,一边是不喜欢甚至厌恶的生活,答应了就是一辈子,她怎能不犹豫
可赐婚就不一样了,犹豫也没用,抗旨唯有一死。
薛宝儿如释重负。
既然没得选,那就欣然接受好了,至于以后会怎样,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记得安宁说过,本朝赐婚特别的简单粗暴,圣旨一下,男方便要把女方接回家,当晚圆房,婚宴可以后补,也可以不补,聘礼和嫁妆也是事后两家商量着来。
据薛宝儿所知,她的嫁妆从她出生时薛母便开始准备,一年准备一点,十年想也准备得七七八八了。
只是嫁衣有点麻烦。
当年薛家三房嫁女,嫁衣好像是提前一年才开始准备。她问薛母为什么不能早准备好,薛母告诉她,嫁衣的布料和款式每年都在变,讲究一点的人家嫁女儿,嫁衣自然要用当时最名贵的布料和最流行的款式。
她今年才十岁,嫁衣是不可能准备好的。
除了嫁衣,还有首饰,也要用最时兴的。
便是现在开始着手,也有点来不及了。
虽然省去了三书六礼,古代结个婚也是很麻烦的。
对了,新媳妇还要给婆家人准备礼物,但凡上点心的,鞋袜都要自己亲手绣。
公婆还好说,只有两个人,可安国公府的叔伯兄弟竟然有六个之多
就她这破手艺,薛宝儿想想头都大了。
她很想问问卫持,赐婚的圣旨什么时候颁下,可与卫持对视的时候,她忽然就有点羞涩,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安排人送承慧乡君回家待嫁。”卫持冷冷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待嫁”两个字轻飘飘的,好像可有可无,没什么分量。
薛宝儿知道她刚才的犹豫可能让卫持不高兴了。
既然结果都一样,过分关注过程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她之前做任务一样,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不重要,也没人会追究。
赐婚在即,嫁衣、首饰、给婆家人的礼物,她还一样都没准备呢。
可急死人了
薛宝儿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思前想后,一旦确定要做,便会全身心地投入,再难分神去关注旁的。
等卫持走后,长命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世子爷刚才那句话是对着他说的,忙不迭地派人备车把薛宝儿送回薛家去了。
薛宝儿回到家中,薛蟠中了武举的消息已然传开,薛母欢喜非常,拜过菩萨便命人给各家亲戚送请帖,安排下去摆宴三日庆贺。
谁知给各家的请帖才写好正要往外送,却被薛蟠拦住了。
薛母找薛蟠过来问,薛蟠便把忠顺王当场捉女婿的事说了。薛母更高兴了,薛蟠便催薛母赶紧请媒人去提亲。薛母不疑有他,也顾不上摆宴了,直接差人给保龄侯夫人递了拜帖,打算明日亲自去一趟保龄侯府。
为表重视,薛母亲自去库房挑选明日带去保龄侯府的礼品,本来想让薛宝儿跟着,薛宝儿推说累了留在房中。
“哥哥,可是出了什么事”薛母好糊弄,薛宝儿却一眼就看出薛蟠心里有事。
薛蟠摸了摸脖子“能有什么事就是才中了武举,又要订亲,心里有点乱。”
当初跟忠顺王妃说好了,薛蟠中武举便请媒人上门提亲,在挣得军功之前,只能先订亲,等薛蟠在军中站稳脚跟才能正式迎娶安宁。
“哥哥还不知道吧,你每次扯谎的时候都爱摸自己的脖子。”薛宝儿老神在在地盯着薛蟠,“谎扯得越离谱,脖子就越红,这回倒好,都搓出泥来了。”
薛蟠“”
哪有泥,一点汗而已,薛蟠心中腹诽,还是忍不住拍了拍手,试探着问“联姻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薛宝儿“什么联姻谁跟谁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