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师飞身旋转刺向她的剑法突然十分毒辣严厉,剑锋直往腹部而来,是毙命的杀招。
夏旅思被这个动作突然激发出一个回忆片段。在漆黑的房子里,一个黑衣人也是用如此森冷的表情,用同样的一招挥剑向她。夏旅思突然大喊“你是杀手来人啊,这个是刺客”
夏旅思一喊,周边的禁卫军们马上拔刀,然而更快的速度是,一道霸气的飓风刮了上来,十王爷飞身跃起在那刺客的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剑。那刺客还没反应过来,他阴狠森冷的眸子就黯淡了下去,然后直直扑倒。
整个演武场顿时乱做一团。然而这时演武场外响起震天的口号声和马蹄声,一阵尘土飞扬,领头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的,是一位剑眉阔额,高大俊美的青年将军。
“保护公主”他下令,然后从骏马上一跃而起,以一种惊人的轻功从看台的底下连翻三层跃到最高层,用自己的身体护在段泠歌身前“有我秦瓯在谁敢伤害公主。”
刺客死都死了,伤害个。夏旅思抬头一看,段泠歌被那高大的男人给挡在身后的样子,只觉得碍眼。
可偏偏段泠歌似乎十分惊喜,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跨步亲自扶起了拜倒在地的青年将军。甚至连蓝陌和小娥似乎都对他亲热不已,纷纷上前去围在他身边。
夏旅思没好气,索性收回视线低头看那个刺客。夏旅思毕竟是刑警出身,一下子就在刺客的脖子与肩的交接处发现了一道皮肤色差,她轻轻地摸了摸,然后抠起来,接着撕拉一声,竟然撕下来一副。
“这个人不是武师”这时蓝陌也从看台上段泠歌的身旁飞身而下,一落在擂台上,就看见一张陌生的脸,这不是她为段溪挑的武师。
“对,这人顶了武师的面具混进来的。”夏旅思再稍微搜身,竟然在他的腰间发现了一枚铁符,上面刻的是夏家的家徽。
夏旅思心里暗叫“我去,什么鬼莫名其妙出现的刺客,搜出个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结果牵扯了她老子”
十王爷马上粗声喊起来“是夏家的家徽夏孟辅,老匹夫,你竟然派人刺杀公主,你该当死罪”
夏孟辅这时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一看那铁符连忙摇头“不是我若是我派刺客,又为何在他身上留下铁符此等低劣手段,定是有人陷害。”
“可是空穴不来风,夏丞相,你对此作何解释”
段泠歌这时也在秦瓯的护卫下过来了,她的表情非常冷,浑身冷冷的气质竟不像夏孟辅熟悉的那个柔弱可欺的年轻公主。
“不是我”夏孟辅一时被段泠歌的态度和场上不利于他的形势搞得狼狈不堪。
夏旅思见状说了一句“我虽不能确定派杀手的人。但这个杀手曾经刺杀过我,今日又想杀我。若是夏丞相,他没有杀人动机,他为何要杀我”
众人皆知夏旅思是夏孟辅家的亲女儿,独苗苗。
“哼。谁先下手杀人灭口若构陷他人,谁获益,杀手便是谁派来的”秦瓯冷笑道。
“秦小将军,你不要血口喷人”十王爷大怒,沾血的剑直接指过来了。
“喷的就是你。我又没说是谁,王爷何苦自来领这个帽子。”秦瓯一点不怕他,也抽出剑来与他对峙。
“你”十王爷想发火,可是这时他想清楚了情势。秦瓯领了几万边关军,如果他赶来了,那便说明边关军也被调过来了。加上原本护卫昭理城的五万虎贲军,段泠歌十万对他五万,恫吓的大势已去。
十王爷这才醒悟过来,他中了段泠歌的计了。段泠歌日日和她那女驸马卿卿我我,把夏孟辅的立场拉拢得暧昧不明,段泠歌这么做的原因恐怕不是真的和夏孟辅联手了,而是她在利用这几日的时间差,她分明是暗中去搬救兵,拖延时间等着秦瓯回来。
而他花了太多的时间去评估夏孟辅和段泠歌之间的关系,以至于投鼠忌器错失良机。可恶,他被两个小娘子亲亲我我搞的那套女人家的情情爱爱的戏码给耍了
“有我秦瓯在,哪个宵小鼠辈都休想靠近公主。这件事要彻查,在场谁都躲不掉。”秦瓯中气十足地大喝。
“此事疑点甚多,必须严查。众臣听令,秦瓯是我的人,此事全权交给秦将军。”段泠歌对众人下了懿旨,然而她没有马上转身离开,而是继续往前几步,走到夏旅思身边。
夏旅思听了她那句话就全身不得劲,啧,你的人你的人,谁是你的人然而她更让她敏感的是,段泠歌显然没有解除刺客是夏孟辅派来的怀疑。
段泠歌走到她的跟前轻轻俯身,看这样子竟是像低头要亲近她的样子。夏旅思怔怔地说“你不信我”
段泠歌则是细看了一眼她的手臂,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原来刺客最后那一招是杀招,甚为凌厉,虽然夏旅思在最后关头回忆起以前痴傻时的事情及时化解了他的招式,可是那剑锋刮过身侧,仍是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血口子。
段泠歌的气质很冷,皱着的眉头显示了她的不悦,她的语气带上了急慌的语调“这不重要。你看看你,刀剑无眼,你怎可亲自上场”
比武大赛至此匆匆结束,抓住刺客的事情也不入段泠歌的眼,因为她心急带夏旅思回绯烟阁止血疗伤,也顾不得为了刺客是谁而争论不休的大人们,直接带来夏旅思就走了。
段泠歌走了,秦瓯带着威武的边军小队也护卫着她走。至于留下的刺客是谁派来的悬案,压根没人敢动夏孟辅和十王爷,只剩下了两个政敌之间的口水战,谁也不敢真正动手带走夏孟辅和十王爷去调查。
皇权暗弱莫过于此,一个把持朝政的大权臣,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没有段泠歌在,这事情只能草草收场各自散去。
回到绯烟阁以后,段泠歌语调冰冷严厉地呼唤跪在殿下的御医和宫娥们把药膏和疗伤用品呈上来。宫娥们把物品呈上后,段泠歌又不让她们动手,只挥退了众人。
段泠歌着急地解开了夏旅思外袍的系带,可正欲脱下她的外袍的时候,段泠歌冷不丁瞥见了夏旅思的伤。在两层衣袖之下,血流得不多,微微把手臂处的衣衫沾湿了血迹,虽然伤口不深,可是皮肉绽开,看得段泠歌背脊发麻,心里拧疼得难受。
夏旅思这下反应过来了,发现自己外袍开了,里衣也被扯了一半。夏旅思赶紧拢住衣襟“诶,别,别,我自己来就好,小伤不用包也行。咋这么快就给我扯成这样了捏”
段泠歌心疼极地伸手扯她衣服想尽快为她包扎伤口,夏旅思却轴得不行,躲左边,躲右边,就不让段泠歌碰她。
“你怎么了别闹,让我给你包扎一下。”段泠歌说。
“我不。”夏旅思说“你莫扯我衣裳。”
“夏旅思,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段泠歌气闷。她们没有互相扯过衣裳吗
“现在就是”夏旅思背过身去,抬起手“要不就在外面包扎吧。你扯得我伤口疼,处理点皮外伤不用脱衣裳。”
段泠歌陡然怔住了,因为她瞬间明白了夏旅思的意思。她不愿她碰她夏旅思不愿再与她亲近,一如这几日的表现。甚至现在连疗伤的时候,夏旅思亦执着地避免亲幂的举动,并执行得彻底
段泠歌无奈地软声说,“如此你忍忍,我把袖子稍剪开然后为你疗伤。”
夏旅思点点头表示答应。
于是段泠歌只得轻手轻脚剪开了沾血的衣衫,伤虽是小伤,但看见那被锐器割破的白皙手臂的时候,段泠歌仍忍不住心拧疼。可是段泠歌不敢表现出来,努力地眨眨眼睛,把盈出的泪水眨回去。只因,夏旅思不想要她的亲昵,全程甚至别过头去不看她。
段泠歌专心地给夏旅思缠绷带,刚才两人互相赌气的气氛,似乎渐渐平息下来,气氛变得平和,两人都安安静静地不说话。
这时夏旅思想起刚才在比武场的事情,心里反而担心起来。她认真地劝段泠歌“那老头是冤枉的。你对他的态度现在这个时候,不妨好一点。你表现出对他的信任,是在他下不来台的时候给他雪中送炭,有了这一次,老头这样精明的人肯定会计较在心里,这样一来,你好拉拢他。”
夏旅思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却发现段泠歌似乎压根没在听,自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顾扎着绷带。
夏旅思只好摊手说“我知你心中恼恨他以前派杀手杀你。但是如果你此番态度强硬,我俩辛辛苦苦演了那么多天的戏,全白干了”
段泠歌委屈、酸涩的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了一些,本不想理会她说了什么。可是听着听着,段泠歌也来了气。什么叫白干了,夏旅思这痴儿难道这些日子,她真是全都是在演戏吗
段泠歌一思及此不禁一阵恼,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她,可是夏旅思接下来的表现也太刻意疏离了。这夏旅思当真记恨她了吗以前夏旅思满心惦记的都是她,现在父女连心,满口念叨的都是她那权倾朝野的爹。
夏旅思不会知道,可是她却是再清楚不过,无论刺客是谁派来的,压根没谁能奈何得了夏孟辅。
“空口无凭,你怎知就不是他若今日刀子刺向的是我,你又能保证什么”段泠歌气的反驳。
夏旅思却苦笑起来。是啊她们现在的情形,是不是有点像一个词叫做“交浅言深”。段泠歌只把她当一个占着驸马头衔的人而已,她却要求段泠歌对她以性命相托。
交浅言深了啊心好痛。她爱着段泠歌,她爱她,而段泠歌只不过把她当做被强迫于她,不得不娶的一个死敌的女儿。
夏旅思缩回手臂,避开了段泠歌的碰触。在段泠歌闪过一丝愕然的眸子里,夏旅思不愿让她碰她,不愿让她再这样刺痛她的心。她语调涩然地说“你不信我,恐怕是因为那个刺客勾起了你的回忆吧。”
“你怎这么说”段泠歌心里一沉。
夏旅思嘴角勾起了淡淡的讽笑“我的大腿上,有道致命的剑伤。我大腿上的这道剑伤,就是你所为吧。我方才忆起了些许以前的事情,只是些片段,可是我能推断出,你不是一般的讨厌我而已,你是真的想让我死。”
段泠歌脸色一变,她的眼神变得非常冷冰,她不发一语,转过身去咬着牙微微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