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妮回到小院,夜幕已是降临。
她手心手背似乎还残留某个男人温度,不禁长呼了口气。
大家伙这会儿正在堂屋吃饭,冷飕飕的堂屋,被一个小灯泡照亮,昏黄的亮光给屋子带来了些许家的温度。
她前世病入膏肓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想过,倘若能够回到小时候,大概死也会瞑目吧
那会儿爸妈还没离婚,弟弟不曾跟着妈妈离开,爷爷奶奶也不曾被亲爸后妈气死,她也不曾一个人一家老小乐呵呵围在桌前吃饭,火锅里冒着热气的美味佳肴,大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如同此时此刻,围在火盆前的付家人一般。
狭小昏暗堂屋冷得让人直哆嗦,付家老少干脆放弃了四方小桌,搬了小板凳挤在火盆前,边烤火边吃饭。
几个小的,你一言我一句互相“埋汰”打趣,父母在旁听得欢喜,热热闹闹笑声不断。
那种和谐温馨,是破旧、贫穷、落后都无法击垮的,就连那小小的火盆里散发着的弱光,此时此刻也变得越发的温暖。
冯春妮鼻尖一酸,就是这么简单的幸福,前世她求了一世都不曾求来。
堂屋里的人,也是瞧见了冯春妮。
三个弟弟妹妹,齐齐扭头高声唤了声“嫂子。”
那眉眼带笑齐整的模样,就差给她敬个礼。
冯春妮刹那间心头一暖,巧笑点头应声,笑着笑着,脑袋上就落下一顶帽子。
军绿色的绒帽戴在她的头上,男人温厚沉稳的声音响起“傻站着作甚,雪都落头上了。”
“嫂子,快进屋。”
小姑子嬉笑蹦了出来,挽着她的胳膊进屋。
付母在后头喊着“你嫂子伤着呢,可得慢些。”
屋里头的付洪星恰时找来一张小板凳“嫂子,坐这烤火。”
付母刚才在灶房忙活,没想到冯春妮出了屋子,一脸不赞同“今天大寒,冷的很。有啥事你就跟妈说,可不敢在外头吹着风。”
“好,妈,我晓得嘞。”
说着说着,冯春妮声音就小了些,看着大家碗里头的东西,喉间莫名就哽住了。
方才她还吃了一大碗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一碗香稠的米粥。可这会儿付家上下碗里都是玉米糊糊,夹着酸菜辣子就这么吃,油水都没一滴
付家往日都是省吃俭用,家中面粉也所剩不多,大米买不起,包谷面是最多的,便宜扛饿。
真当就只给她一人包了饺子
耳边还响着大家的说话声“这天,冷的我早上都起不来。”“不过说实话,大寒还是冷点好,明年开春就暖咯,额是受不了开春寒哈。”
付洪生似乎是看出她的不妥,在旁笑道“家里头买了五斤肉,妈明个揽臊子,吃臊子面。”
“嘿,美滴很哈”
“嫂子,我妈揽的肉可好吃了。”
付母不禁打趣“你这丫头,肉还能不好吃么”
付文丽嘿嘿一笑,又对冯春妮道“嫂子,你吃饱没要不,我给你再去盛点包谷面”
冯春妮听后,心头一个激灵,大家伙都知道她吃过饺子了都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给她开小灶吗
冯春妮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头动容。
她是发自内心欢喜,眉眼弯弯“饱咧,妈,明个我跟您学揽肉可好学会了,馋这丫头。”
付母掩嘴一笑,“好,妈教你。”
闹哄哄的堂屋,在冰天雪地似乎也没这么冷。
冯春妮从未想过,在异时空里,能感受到家的温情
岭西的天,黑的晚。
等天黑尽,已是夜里头七八点。
时间不早,付母担心她的伤,让她早早跟付洪生进屋休息。
付家没有浴室,别说付家,就是整个西川镇,有冲凉房的人家也不多。
没地冲凉,冯春妮多少有些不太习惯,不过天气冷又干燥,不怎么折腾的话,忍忍暂时还是可以接受。
然,她得跟付洪生一个窝。
两人的新房,是婚前腾出来的粮房,泥巴石头一糊改了改就给付洪生娶媳妇用。至于三个弟弟妹妹,没有多余的房间,就跟付母付爸挤在一个炕上,好在大炕够宽,一人套一个被褥,也能过活。
可新房这会儿,只有一床棉被。
只有一床被子,可想而知那必定是要同床共枕的,不然夜里零下七八度,冻不死人也容易生病。
看着男人洗干净手脚,褪去外衣外裤就爬了上来,她不禁咽了口唾沫。
原身的记忆里,付洪生在家的那几天,两人也是挤一个被窝的,只是来了“大姨妈”,倒头一睡,眨眼就天亮了。
她僵着身子,身旁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动静。
就在她长吁一口气的时候,一只手悄悄伸了过来。
她就说男人怎么可能这么老实哪怕是这个年代的男人,一个领了证的新婚媳妇睡在旁边,怎么可能没点破心思
然而,瞬间她就被打脸了。
“嫁给我,你有没有后悔。”
“”
能够重生,她其实是很高兴的。
“刚结婚,我就走了,留下你一个让人家笑话。”
“”
“可我是做大哥的,不能不管,是我对不住你。”
冯春妮不禁感叹,这个年代的男人啊,还真责任大过天。
“没事,我好着呢。”
她说完,男人只是沉默,大手依旧在被窝底下握着她。
他的手很暖很有力,就这么尽数将她包裹,冯春妮不禁歪过头去看他,就看见男人坚毅的侧脸,目光哪怕万般无奈却也坚韧无比。
她忽然觉得哪怕是天塌下来,这个男人也不会独自离去,抛开她的手。
这般想着,心头竟奇异的生出一丝安全感。
气氛有些沉重,完全不是朝她想的方向发展。
不知为何,她语气鬼使神差温和了些“你不要担心,我们努力挣钱,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可这会儿她却说不出口,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事,太多太多了。
古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岭西荒凉、气候干燥、漫天黄沙,水资源匮乏降雨量也少,庄稼人基本靠天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