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掷于地上,声声回响,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
所有老臣面色皆惊,互相看着彼此却任谁都不敢多嘴一句。
他们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惶恐,无一人敢于反抗。
“这”
这女子身材娇小,只是一身黑袍将她浑身包裹严实,看不出衣着打扮,面容平静,却带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头红发如火,双眸赤红,有着号令天下的气势。
这丫头,从未在朝堂之上见到过,究竟是什么来头
所有人都看着她,愣愣的,呆若木鸡。
终于,有人通过她火红色的长发认出了她的身份。
而后,指着她,哆哆嗦嗦,颤抖着唇。
“通,通缉令上的,叛”
话未说完,便对上了她冷冷一瞥,那个多嘴多舌的大臣立即被吓得浑身一僵,愣是将最后一个字咽回了肚内,而后,缩着脖子躲到人群背后去,再也看不到人影。
扫了一眼围绕在自己身下无一敢再反抗者,陈湘熙这才再次厉声喝道
“违令者,当斩”
说着她手一挥,俯视着重臣。
偌大而又空旷的大殿内,顿时嗡嗡作响,到处回荡的都是她的声音。所有梁柱之间的缝隙,似乎都有被这声音震得在微微颤抖,御案上本是搭在砚台边缘的毛笔,都因为这声音而被震得又滴了一滴墨汁。
那黑色的墨汁落在正下方砚的浓墨里,溅起一层层水花。
就连同角落里铜缸里的水,表面上都漾起一层波纹。
而铜缸本身,也被这声音震得不断颤抖。
有些年纪大的臣子,捂住双耳,只觉得头被她的声音震得发疼。他们受不住这样大的声音,纷纷退后,而那些壮年的臣子,则被她吓得瞠目结舌,再也不敢多嘴一句。
他们都没有预料的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有这样强的气魄。
这女子的气势,完全不输于坐在龙座上的皇上
而后,就在他们心里一团乱麻不知如何去做的时候,只听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议论迁都者,当斩”
声音比刚才又大了许多,这次,就连同那些壮年的臣子,也都有些受不住了。
他们双耳被震的发疼,还未来及后退,只听又是一句爆呵。
“临行而退者,皆是叛徒,一律按照叛国罪处置沈听澜”
她稍稍停了一下,朗声道
“宣读叛国罪的刑法”
背后立即传来了一声清冽的响声。
“凡有叛国者,皆株连九族,连同婴幼孩一同诛杀,外姓亲戚也都以律当斩”
不急不缓的,丝毫没有她的声音响亮,却在这空旷的大殿之内,格外地有力。
顿时,那些刚才叫嚣着最为大声的臣子一个个都纷纷后退,再也没有了刚才舌战群儒的气势。
陈湘熙满意地扫视着全场。
“还有谁,敢议论迁都”
果真,没有了声音。
而后,看到了人群之中突然多出来了一个骚动,她立即看了过去。
只见那萧家族长猫着腰,背对着她,鬼鬼祟祟地在人群里穿梭,一步一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任何声响。
陈湘熙正欲开口叫住他,只听朝堂大门处传来一声爆呵。
“禁止迁都把城门都关严实了都给我留下来迎敌”
她立即住了口,依旧是盯着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只见那已经恨不得佝偻到地上的身影,僵硬片刻,立即站在了人群之中,再也不敢动一下。
陈湘熙听到了人群之中立即有人到抽了口凉气,眸中闪过一丝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听传进来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敢有出城者,抄斩全族敢有将亲属送出城者以躲祸乱的,一并按照本人出城者处置”
只见门口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身影,拄着拐杖身躯佝偻,但是身上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身影怎么可能
“萧老爷子”
伴随着的还有沉甸甸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他身子周围不远处停下来,只听“咚吃”一声,是粗木棍在地上剧烈撞击的声音。
而后,那苍老的声音继续道
“统统杀无赦”
声音苍老,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气魄。
所有正欲开口反对的人都纷纷面色一僵,看向了门口。
他
不是早就闭关,不问世事了么
只见那身影走进朝堂之内,所到之处立即有人让路,完全不敢阻拦他。
他走的极为缓慢,脚步颤抖着,甚至走几步都要咳一声,但是却那样的坚定,手中的拐杖落在地上,“咚咚”作响。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老者,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一下。
陈湘熙顺着他的身子看了过去,只见那萧家族长浑身明显一颤,而后立即拔腿就跑,却在还没有来得及跑出两步,就被追上来的老者一手扯住领子。
他梗着脖子,像是一只被卡住勒脖子的大鹅,而后,哆哆嗦嗦地扭头,脸上挤出来一个僵硬的微笑。
“父亲”
却在话刚出口的瞬间,一个耳光响起。
“啪”
极为清脆。
人群之中顿时又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萧家族长偏侧过脸,捂着肿胀的脸颊,连鼻子里流淌出来的血液都不敢擦,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只见他指着他破口大骂。
“你个逆子大逆不道的逆子”
而后,举起拐杖,朝着他的腿就是一棍子。
“老夫从小让你进私塾,让你读圣贤书,是教你兵临城下做个缩头乌龟呢”
“噗通”一声,萧老爷子照着他的小腿就是一下,那本是衣冠楚楚的萧家族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住腿,疼得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反抗,只是仰头看着来者,哆嗦道
“父亲”
萧老爷子不答,只是握着拐杖朝着他,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我萧家什么时候出来了你这个软蛋,竟然带头做缩头乌龟”
而后又是一棍子。
“看老夫不打死你你个混账”
一棍子一棍子的,直挺挺地朝着他的脸砸下。
那萧家族长被打的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想要避开,却依旧被这落下来的棍子结结实实地砸着。
顿时,沉重的肉体撞击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开来,所有人都知道这萧老爷子是真的动了怒,在真打,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的。
那萧家族长被打的“嗷嗷”直叫,嘴里哭喊着“再也不敢了”,想必是这朝堂之内,再也不会有协议迁都者。
究竟萧老爷子出山是为了什么,陈湘熙已经懒得去管。
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便扭头看向了沈听澜。
两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都懂对方的含义这就是风侍葬的精明之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是唯有良木才能成为国家的栋梁。
故而有时候弃掉一些东西来保全这个良木,蛰伏甚至为此不惜后退被人耻笑,只是为了将来能有一天能进行更有力的一次反杀。
岳非谕,是这坞暝国唯一一个因为叛乱而被关入牢房之中,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审判酷刑逼问的将军。
也是留给她的最后庇护。
彻底的反攻
开始了
几十年前结下的恩怨,就在今天这一战,彻底做个了断
陈湘熙看着眼前的大门,目光坚定,毫无惧色。
几年前,因为时间紧迫,雍耀国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她完全无法与之抗衡。
现在,她有足够的能力,也有足够的耐心与之对抗
来吧
陆渊
有什么招式,尽管放马过来
让你哭爹喊娘找不着北
看老娘我不打死你
片刻后,冷宫。
看到贾嫣汐,陈湘熙便立即上前将手中的令牌交到她手中,焦急道
“灵犀,这是令牌,皇宫城的兵力足够,有沈听澜玄离还有我在,后方还有边玉鑫坐镇,很是安全,你现在立即去找你的兄长,然后让他领这这四营前去支援皇上。”
说着她将一张已经叠好的纸张交到她手中。
“这是圣旨,沈听澜早就已经写好盖章了,你拿着,狱卒没有人敢拦着你。”
韩灵犀愣愣地接过,拿在手里低头看了半天,又看了看令牌,仍旧有些不知所措。
她抬头,看着她,试探性地问道
“姐姐”
却对上了陈湘熙一个鼓励的笑容。
“还愣着干什么”
那个笑容极为有感染力,让忐忑不安的她顿时放心了几分,可是依旧有些迟疑,看着手中的圣旨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陈湘熙摸了摸她的头。
“太子反叛,葬他一个人,在前线,危险。”
贾嫣汐这次听懂了,却依旧有些不太确定。
“我,我可以吗”
而后,她抬头,对上她的眸子。下意识地想要将手中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中,却被她躲闪而过。
“我是谁,这样大的任务,怎能交到我的身上您比我更擅长用兵,这种事情应该您去做吧”
看着眼前人不接,她有些迟疑。
“我自幼确实学习兵法,但是从未真正上场应敌,做的最大的事情也不过是在皇家园林之中杀了几头畜生,这等大事,真能放在我身上吗”
没想到,本是笑容温和的陈湘熙听闻,面容转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尽管仍旧是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却收敛了笑容。
只见陈湘熙看着她,厉声问道
“贾嫣汐,你是谁”
她某种锋芒实在是太过于尖锐以至于贾嫣汐完全不敢与之对视,故而她偏侧过目光看向某处空虚,低声诺诺。
“我,我是贾嫣汐”
却没想到,眼前人直接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话。
“不你不是贾嫣汐”
那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大,以至于她被吓得浑身一颤,低下头来,完全不敢看着她。
而后,下巴被手指猛地一抬,被迫注视着眼前人。
对上了眼前人一双赤红色的眸子。
只见她注视着她,面色严峻,十分认真。
“你是皇后你是唯一一个可以与他并肩的人你是他最后的依靠”
她一字一顿,朗声道
“你是这一国之母坞暝国百姓的后盾在他们遭受苦难的时候能够站出来守护他们为他们浴血奋战的最后保障”
本是有些唯唯诺诺的贾嫣汐,眸底闪烁出几分微弱的光芒。
像是黑暗之中刚被点燃的一团火焰。
很微弱,但是最起码有了光。
只听眼前人继续道
“你要担起你身为皇后的责任”
那光芒大了一些,照亮了她本是有些阴翳的眸子。
“还有,你是岳家的大小姐自幼熟识兵法,向来擅长用兵作战你还有一个极为擅长兵术的兄长你们岳家,几代都依附于皇族,向来对皇上忠心耿耿,要让皇上看出来你们的决心,为他脑干涂地的决心”
“你能行”
看着眼前人的目光中羽变得坚定起来,紧紧握住令牌,陈湘熙这才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扭头翻身上马。
“沈听澜,城门就交给你了。”
本以为她会留下来与他们一同领兵作战的沈听澜不解。
“娘娘您”
“这是你们坞暝国的国事,我身为敌国将军自然是没有任何干涉的资本,你们的国,需要你们自己守护。”
“我去找龙玺,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丢失的龙玺。”
“皇上可是告诉您在哪里了”
“没有,我猜,他也并不知情这龙玺到底在哪里。”
“但我猜到了龙玺或许会在一个位置。”
其实这龙玺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她也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猜到或许在那里。
就在她知道了风侍葬没有向先帝并报自己母亲的死亡,没有让先帝见到自己母亲时,被贬到了阴阳路的时候。
原来,他们父子二人的命运都是一样的。
爱着一个与自己对立的女子,明知道她是不可动情的,却依旧义无反顾,宛若飞蛾扑火一般。
就在那个时候,她猜到了或许龙玺在哪里。
永远永远,在背后默默地付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付出的人。
就算是被伤的满身都是伤痕,却依旧不愿意伤她半分的人。
宁愿自己为此丧失性命,都不愿意责怪她半分的男子。
或许
看着不远处的房间轮廓越来越清晰,陈湘熙目光坚定起来,双腿一夹,催动身下的马冲了过去。
龙玺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