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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二进宫
    “这些年里,统领碧虚湖的向掌门,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好端端的反腐纪实,突然画风一转,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故事。

    待众人恢复冷静,再坐下来细细梳理,更是越理越古怪、越说越离奇,让人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天工长老大受震撼。

    他本就不是善类,一直对掌门向南飞颇有微词,觉得他心慈手软,白白在外门弟子身上浪费资源。

    转折发生在六十年前

    那一年,向南飞独自闭关,出关后突然转了性,将天工等几位长老叫来密谈,声称要利用外门那些“扶不上墙的废物”,积蓄灵力壮大碧虚湖。

    天工长老闻言大喜,当即投身做了马前卒,为他一手操办附骨木之事。

    但他万万没想到,打从一开始,“掌门”就已经被调了包。

    “”

    向南飞更加大受震撼。

    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密室里打了个盹,双眼一闭一睁,人间竟已是沧海桑田。

    这次出关,不仅他自己平添了一甲子的年纪,碧虚湖还被邪魔入侵,成了妖树盘踞的大本营。

    过往志同道合的师兄弟,纷纷在利益面前腐化堕落,为虎作伥,对外门弟子极尽迫害之能事,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苏无涯倒是从头到尾蒙在鼓里,没参与贪污腐败,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没参与,只因为他是个傻x。

    “向掌门,节哀。”

    聂昭看出他的震撼发自真心,不无同情地宽慰道,“我老家有一句话,只要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资本邪修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你认清了邪修的真面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向南飞叹道“话虽如此,但本门弟子伤亡惨重,若非仙官援手,只怕已是不可收拾。我忝居掌门之位,愧对历代先贤”

    “先别忙着自责。”

    杨箐冷静地打断他道,“事有蹊跷,须得从长计议。请您再仔细想想,当年闭关之前,您可曾见过什么人,遇上过什么事”

    向南飞不知今夕何夕,要么是遭人夺舍,要么便是有人设法将他困在密室里,迷惑他的神识,自己大摇大摆地冒名顶替。

    无论哪一种,幕后主使都必然与他有过接触。

    “这”

    向南飞沉吟半晌,仍然只是摇头,“那日我受岁星殿之邀,前往仙界观摩阮轻罗就任,除了诸位神君、仙君之外,就再没与旁人说过话了。妖魔再神通广大,还能混入仙界不成”

    黎幽“嘁。”

    向南飞“聂仙官。刚才,你的猫是不是咂了咂舌头”

    “哈哈,怎么会呢。这小家伙可能是饿了,我这就给他喂、点、东、西。”

    聂昭抬手捂住黎幽的嘴巴,两指发力,在他腮帮子上狠狠拧了一把。

    黎幽“啾”

    他吃痛地捂住脸颊,被迫转移阵地,在聂昭脑海里接着哔哔

    “向南飞这人,倘若只做个打打杀杀的江湖掌门,勉强也能算条好汉。可惜他脑子不太灵光,打心底里迷信仙界那等腌臜地方,我还不稀得去呢。”

    聂昭听惯了他满嘴跑火车,也不接话,只是一门心思追问道“假冒他行事之人,黎公子心里可有数莫非就是罗浮君”

    黎幽“罗浮君虽然难缠,却没有这等通天的本事。尸魔是他手下不假,但附身向南飞与他里应外合的,另有其人。”

    聂昭“另有其人”

    黎幽“向南飞好歹也是凡间大能,要想神不知鬼不觉上了他的身,数十年运筹帷幄,不让任何人察觉端倪,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

    聂昭微微一怔。

    数十年运筹帷幄。

    未曾现身于人前。

    深受向南飞信任,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绝不会被碧虚湖众人识破。

    这样的人物,她的确知道一个。

    虽然匪夷所思,但

    聂昭“福尔摩斯说过,排除一切可能性后,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那都一定是真相。多谢你,黎公子,我完全理解了。”

    黎幽“”

    福尔摩斯是谁

    她的前男友吗

    “前辈,借一步说话。”

    聂昭既已打定主意,便不再耽搁,将杨箐拉到一边耳语几句,解释了自己的推测。

    “我明白了。事关重大,必须尽快禀报仙界。”

    杨箐面笼寒霜,但方寸不乱,随即转向众人道“我这便前往仙界,将此间变故告知阮仙君。其余人留下,协助向掌门收拾残局。切记,不可让任何人离开碧虚湖”

    “是”

    “前辈,稍等片刻。”

    聂昭顿住脚步,抬手向人群中一指,“这位洛湘姑娘,本是仙界韩湘仙子,却因程仙官夫妇而蒙冤获罪、被贬凡间,又在碧虚湖遭受诸多迫害。我想送她回仙界,为她平冤昭雪,恢复仙籍。”

    洛湘双眼一亮“仙官姐姐,你”

    “你住口”

    听见“夫妇”这个词,程仙官不禁咬紧牙关,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我与那贱人早已一刀两断,休要再将我们绑在一起”

    聂昭翻个白眼“是吗但我看你们两位,鸡鸣配狗盗,虾蟆配王八,那可真是天上的一对、地下的一双,合该白头偕老,生死相随。对了,听说你们下狱后,牢房也住对门是吧近来感情可好”

    程仙官“”

    你怎么一言不合就骂人,还骂得这么难听呢

    “聂仙官,请恕我不能苟同。”

    苏无涯也愤然道,“先前是我思虑不周,误被奸人蒙骗,让湘儿受了委屈。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是碧虚湖是我苏无涯的弟子,岂是你们说带走便带走的即使面对仙官,我也不会轻易退让。”

    聂昭把白眼翻得更高“说什么呢当初你送她流放离洲,那可是轻易得很啊。”

    苏无涯喉头一哽“那只是权宜之计”

    他话音未落,只听见“喀嚓”一声脆响,是聂昭一脚踏碎了青砖。

    她回过头冷冷瞪着他“权宜你爹啊,傻x。”

    苏无涯“你说什么”

    “我说,权、宜、你、爹。”

    聂昭一字一顿重复道,“你爹死了,你爹死了知道吗你爹死了埋在地里,听见你这个不肖子干的鸟事,都要从棺材里蹦起来放个窜天猴,提醒你做人要有底线,不然迟早祖坟起火,全家上天”

    苏无涯“”

    你怎么一言不合就骂人,还骂得这么难听,还连带着别人全家一起骂呢

    聂昭痛痛快快骂了一圈,也不与这两个男人废话,伸手便要去搀洛湘。

    但苏无涯素来心高气傲,自以为胜过天上剑仙,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

    他眼看着聂昭和洛湘转身离去,心头陡然窜起一丛无名之火,一路从胸口延烧到指尖,带动手中长剑,泼出一团明亮刺眼的银光,直直向聂昭刺了过去

    “无论如何,今日我决不会让你带走湘儿”

    他吐字掷地有声,好像占尽了天下间的道理,“我已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剑是好剑,出鞘时似有一声清越龙吟,随风直上云霄,激扬回荡,久久不绝。

    好好的一把剑,可惜上面挂了个人。

    “”

    聂昭暗自为宝剑叹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已经盘算好了,待苏无涯一剑刺到眼前,她再按照计算好的角度侧转身去,伸出蓄力已久的手指夹住剑锋,让他当众出个大丑,将他的自信和自矜踩个粉碎。

    她不仅要在武力上打败他,还要在精神上磋磨他、蹂躏他,让他知难而退,从此不敢再纠缠洛湘。

    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个饱受欺凌的小姑娘摆脱阴影,重获新生。

    但是,聂昭没有想到

    “仙官姐姐,小心”

    洛湘心系救命恩人安危,情急之下,竟忘了聂昭根本用不着保护,飞也似的冲到她身前,仗剑迎向了苏无涯的剑锋

    而苏无涯一来愤怒已极,二来深信徒儿对自己一片痴心,绝不至于为聂昭伤害自己,因此没有躲避。

    就这样,师徒两人刀剑相向,然后

    血花飞溅。

    洛湘的剑锋,裹挟着大妖暴戾难驯的灵力,没有丝毫停滞,如同川流入海、飞鸟投林一般,笔直刺入了苏无涯的胸膛。

    聂昭“啊。”

    黎幽“哈。”

    苏无涯“咳”

    这一剑凝聚了洛湘身上剩余的灵力,不亚于黎幽本人出手,不仅破开了苏无涯的护体真气,直入他丹田脏腑,更在另一种意义上让他破了防。

    “湘儿,你”

    苏无涯喉头腥甜,胃里泛酸,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但胸口冰冷的剑锋却由不得他不信。

    再看对面,洛湘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俏脸苍白,杏眼圆睁,目光中交替流露出惊慌、错愕与悲伤之色。

    然而,她这份惊慌、错愕与悲伤,不是来源于“我伤害了最爱的师父”,而是来源于“我怕他碰瓷讹钱”。

    苏无涯骇然发现,自己在洛湘心中,好像就只值得这点程度的感情了。

    “不湘儿”

    他只觉心口一阵剧痛,强压下喉间涌起的血沫,垂死挣扎般伸出手去,“回来,你不能走”

    洛湘摇了摇头,平静而坚定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伸出的手。

    “师父,您记错了。”

    少女脆生生的嗓音响起,犹如清晨惊醒美梦的黄莺,“我早就已经走了。”

    “”

    这一刻,师徒两人四目相对,近在眼前却如隔天堑,世间万物都仿佛与他们一同定格。

    此情此景,让人不禁想播放一曲bg

    “寒叶飘零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

    对不起,放错了。

    重新换一首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当我在踏过这条奈何桥之前,让我再吻一吻你的脸”

    这一段旁白好像出现过,但前后呼应的事情,怎么能叫水字数呢

    “你我”

    苏无涯痛悔莫及,多年来盘桓于胸中的心魔再难压抑,如江流倒灌,顷刻间游走遍四肢百骸,激得他两眼发黑,“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他只觉视野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洛湘身影,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人已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他最后听见的声音是

    “糟了苏长老走火入魔了”

    “可神仙大姐不是说,洛师姐是冤枉的,她从未惊扰苏长老清修吗”

    “嗐,那就是苏长老自己想太多,想入魔了呗别碍着大姐办正事,赶紧把他抬走吧。”

    “洛师姐别在意,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他先动手的”

    “他的手好像抽筋了,以后还能拿剑吗”

    “拿不了又怎样他拿剑也不会用来保护门下弟子,关我们屁事”

    “说的也是。还是叶师兄好”

    “”

    聂昭发现没自己什么事,于是收起武器,转而掏出一把瓜子,递了一枚给黎幽

    “黎公子,吃吗”

    “”

    黎幽用前爪捧住瓜子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