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明显带着极强的私密性,而且似乎还藏着更深东西。
褚婧没想到奚明光这么轻易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
直到回去的时候她还在愣神。
蔺钰的葬礼足以看出奚明光对她的重视,散场的时候褚婧听了很多可惜,但她想到的都是奚明光说那句话的眼神。
要说有点什么,褚婧又不敢大胆地猜。
毕竟这么多年她和奚明光毫无交集。
要说没点什么,那为什么她的眼神又带着足以让人误会的深情呢
我和她说的话甚至没和蔺钰说得多。
但褚婧还是点头了。
哪怕她对婚姻毫无期待,但比起一个火坑和另一个火坑的对比,她更害怕继续呆在袭初鸣身边逐渐丧失的自由。
褚婧小时候很讨厌褚临摇,因为远征军一年到头都星际巡航,家属除了随军,要见上一面是很难的。
褚婧的oga母亲没有选择随军。
她在褚婧眼里是完全专注自己热爱的女性,哪怕因为发情期的缘故每年还是有固定的时间需要跟随褚临摇。
但这种奔波很伤身体,毕竟精神力不高的oga在星际的环境更脆弱。
褚婧当然知道两位母亲的感情,却仍然痛恨这种聚少离多,每一次的相聚不是年节就是需要的时候。
而不是因为思念。
所以她对爱情向往的对象从来不是军官。
她想要一个能长久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那种两个人所处一个空间也能专注自己的事并且不会觉得尴尬的氛围。
学生时代的袭初鸣风度翩翩,为人处世都带着春风化雨的温柔,是无数oga心中的梦中情a。
几次的接触也完全符合褚婧对爱情的幻想。
但她没想到很多东西压根不是喜欢能解决的。
就像喜欢能伪装,爱也可以。有些人一辈子都不需要真的爱人,利益能驱使她伪装爱意,把人刺得千疮百孔也无妨。还要营造一个真空的环境,让旁人都误以为她是真的为你好。
奚明光提得点到为止,但褚婧听懂了,却也没说什么我愿意。
她只是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奚明光身上,也没把对方当成自己下一个婚姻的合作者,她只是问“那要我怎么做呢”
奚明光摇头“学姐只要等待就好了。”
她似乎完全明白褚婧的担忧,又补了一句“如果学姐你碰到喜欢的人,我们可以”
褚婧摇头。
“我不会再有喜欢的人了。”
她现在看上去完全站在悬崖边上,即便oga保护条例非常严格,但暴力行为在ao的不平等关系里仍然默许。
可能是性暴力、言语暴力或者其他。
仿佛结婚,oga就彻底成了对象的附属品。无论是aha和beta,都有资格彻彻底底地掌握她。
很多人洞悉一切,但知道掀起一些游行完全没用,需要的仍然是民众的意识和前年来人身权利的分配不均。
太难动摇了,甚至需要政权的推翻。
可是代价又很大,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改写的。
奚明光看着褚婧,她明白自己现在在褚婧眼里其实和其他aha别无二致,代表着危险、劫夺和残暴。
但奚明光没解释,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像是孤云学院短暂生涯里数次的相遇。
褚婧压根不知道有人在长廊尽头凝望过她,在图书馆室以一种刁钻角度偷看过学习的她,也不知道有人没日没夜地在军队训练完成三天的指标,为的是回学院看她参加的辩论赛。
奚明光曾经藏在学院的明珍楼二层没灯光的昏暗之处,看过褚婧跟人辩得面红耳赤。
正方认为浪漫对爱情来说不值一提,褚婧是反方。
她拥戴所有的浪漫,不止爱情。
那时候褚婧已经和毕业了的袭初鸣交往了,圈子里都传她们即将订婚。
但正方赢了,褚婧眼眶红红地接过毕业女友的鲜花,在掌声里和对方拥抱。
奚明光的光脑提示她赶紧销假,毕竟远征军新一次的巡航又要收队了。
奚明光来孤云学院办事,顺便来看褚婧。
她认为是顺便而已。
也只能顺便,因为oga一旦结婚,离婚的概率很小很小。
舆论太多,如果下一任不是比前任更强大的aha,甚至会有伴随终生的排异反应。
奚明光心里酸涩,还是把那束花扔了。
她实在没勇气上前,况且女王的继承条件已经给出来了,她要维护奚家的荣光,就需要婚姻。
但是oga父亲去世,奚家现在真的只剩下她了,奚明光又不想随便找个人结婚。
如果婚姻可以没有爱慕,全是距离该有多好。
一周之后,袭初鸣被爆出来无数丑闻。
包括公然行贿、权色交易等等。
占据了星特网一周的头条。
成为褚婧去学院提交论文都能被关怀的原因。
她被袭初鸣限制了自由,这样的时候对方还让人一步不离。
乍看是鹣鲽情深,aha对自家oga的身心关怀。
实则是。
袭初鸣花了很多钱去打点,但是无果。
她疏通的渠道人人自危,生怕被波及。
还委婉地问她是不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最后建议她可以去其他星球避避风头。
一时间袭家上下的气氛特别紧张。
当年袭初鸣上学的时候家里还排不上富商的前十。
但婚后已经挤进了前五。
贵族不论财富,论的是功勋和底蕴,但是她们不一样,财富是根基。
杯子碎裂的声音、争吵声、尖叫声几乎成了那几天袭家的日常。
褚婧连房门都不出,她戴着耳机,一心一意地撰写被打回来的论文。
她被这场婚姻耽误了很多机会,如果这次顺利结束,她再努力几年,应该可以获得去星系交流的名额。
爱情的期待消失,她仍然对星空有无限的期待。
但袭初鸣没打算放过她,她闯进书房,撕碎了褚婧的手稿,让她联系褚临摇。
“宝贝,让你的母亲帮帮我。”
袭初鸣的眼神落在褚婧脸上,刚刚撕碎稿纸的是她,现在用手把褚婧的发丝别到耳后的还是她。
褚婧是真的爱过这个人,爱她这飞扬的眼眸。
这一瞬间却陡然想起奚明光,那个人少年时的歉疚带着委屈的真诚,其实眉眼也是这款。
只不过性格不同,奚明光这辈子都不会跟虚伪沾边。
褚婧“我联系不上母亲。”
袭初鸣突然掐住褚婧的脖子“不是有专线吗,比如妻子病死这些,是可以联系上的吧”
褚婧突然笑了一声“你好天真。”
她看书的时候才会戴上的眼镜都被打飞了,一双杏眸盯着袭初鸣“那是远征军,你懂吗”
“无论家属是死是活,放在首位的永远是帝国。”
以前这句话褚临摇也对妻子说过,她不太会说情话,以至于这种话很容易让人生气。
好不容易的相聚不欢而散。
褚婧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说出这句话是带着轻松的。
袭初鸣想得美。
大概是褚婧眼神的嘲讽太明显,下一秒她就被掐得要喘不上气了。
大脑缺氧还会想起很多事吗
为什么我想到的是当年自己天还蒙蒙亮去排队买的黄桃补充剂。
褚婧从小衣食无忧,但跟奢靡也不沾边,她的钱基本都花在买付费课程和书本。
黄桃补充剂对她来说特别贵,是她少女时期爱慕的表现型。
现在想来全是自我感动。
偏偏在这个瞬间,她脑中闯入了一双烟灰色的眼眸。
继而想到奚明光接过时的手。
也没很亏,至少没有全给眼前这个人渣。
“褚婧,你以为你很好吗比你好的oa不要太多我为什么要娶你”
“你除了你那个远征军母亲一无是处你知道吗”
“别的oga带出去起码能让我有面子,你呢不爱打扮,不爱说话,床上又那么无趣,你简直”
但袭初鸣没能说完,因为房门被人踹开了。
领头的人穿着那天褚婧和她分别时的西装,只不过外面还套了一件长风衣。
最近天气不好,春天好像又走了,有种冬天的冷。
后面跟的是警察和几个特别严肃的中年oga。
袭初鸣的手被奚明光拧断了,她痛苦地哀嚎。
但高精神力aha的威压一旦释放简直让人不由自主地战栗。
褚婧还在大口地喘气。
奚明光单膝跪在地上,本来想给她擦眼泪,但想起褚婧的害怕,干脆把手帕递了过去。
褚婧发现还是那张手帕,丑兮兮的黄桃,完全不符合这个人现在的身份。
“袭初鸣,你被逮捕了。”
警察刚说完,一边oga保护协会的也出声。
出示了一些纸质证据,都是褚婧的伤情鉴定。
还有刚才的证据确凿,完全坐实了袭初鸣的恶行。
袭初鸣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又看向褚婧“怎么可能,你根本没出过门是怎么”
她想到半个月前那场葬礼,这个金发aha不分由说地让人带自己妻子去休息。
“你、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这个用词让褚婧皱了皱眉。
奚明光站起身,让一边的oga扶起褚婧去治疗。
她的穿着说正式也不算正式,但也算叠穿出了时髦感,走过来的时候带着浴血奋战多年的那股威慑。
早就不是孤云学院那个小鬼。
一边的警察压根没担心奚明光会动手,因为她看上去就彬彬有礼的,哪怕长得有点冷。
结果当袭初鸣被揍得后退好几部吐出一口血的时候,跟来的警官和协会的成员都愣了。
奚明光气定神闲,看上去活像动手的不是她。
但谁都看得出她很生气,她揪起袭初鸣的衣领“你就从来没尊重过她吧”
袭初鸣的确有一副好皮囊,哪怕都是女性,大部分人也会喜欢看上去好说话的。
她嘴唇染血,跟奚明光对视一眼后嗤笑一声“不是吧,你居然喜欢那个无趣的oga。”
现在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如果只是褚临摇出手,袭初鸣还有翻身的机会。但这次出手的奚明光,贵族的头衔完全不是她能企及的。
议院当初要把奚家除名都没得手,现在根本没人敢动这个千年世家。
而且奚明光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指挥,奚家的荣光起码还能延续二十年。
如果她家那个金发的aha小鬼以后也从军,那更是无坚不摧。
奚明光“她是远征军指挥的女儿。”
袭初鸣看上去还要说什么,但奚明光直接让人把她带走了。
一个月后,袭家彻底倒了。
袭初鸣被判了终身监禁,当年财富几乎要直逼席家的这个袭家彻底结束。
褚婧顺利和袭初鸣离婚。
她最后还是去看了一眼袭初鸣。
当年吸引她的温柔学姐瘦得脱相,看得出在监狱里受了不少折磨。
褚婧搬回了自己家,但是家里也空无一人,显得分外冷寂。
外面传她们分开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褚婧和袭初鸣结婚很多年但褚婧生不出孩子。
比如袭初鸣外遇。
但这点没什么人提,因为aha本来就可以标记很多oga。
奚明光问褚婧要不要放她被暴力的消息,但褚婧拒绝了。
袭初鸣“洗标记了”
褚婧摇头。
对方一副死不悔改的样,手被铐着,人靠在座椅后背,盯着褚婧看。
“你以前就长得清纯,结了婚后连这点好都没有了。”
“无聊得要命。”
她嘴巴很脏,和从前大相径庭。
似乎是装也不装了。
“你找到奚明光这个靠山又怎么样她结过婚,哪怕老婆死了也能找到比你条件更好的oga。”
“褚婧,你就是个破烂玩意,不会取悦人,更不讨人喜欢。”
褚婧“说完了吗”
她看上去精神还挺好,又冲袭初鸣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
“当年我喜欢的就是奚明光,结果把你认成奚明光表白了。”
“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但是”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笑,竟然一如当年。
“赝品就是赝品,不如真品珍贵。”
袭初鸣没想到褚婧也有牙尖嘴利的一天,她气急败坏地喂了一声。
但褚婧已经走了。
拐角处奚明光不动声色地走出来,站在褚婧面前,问“替代品”
“赝品”
“珍品”
褚婧到底没撒谎的经验,脸都红了。
她伸手要推开奚明光,却被奚明光抓住了手,一步步走到了外面。
褚婧还是没挣开。
外面天气很好,奚明光松开手,站在她面前说“我要走了。”
褚婧噢了一声。
她压根不敢看她,对方的黄桃手帕还留在她的衣兜,奚明光没要,褚婧就没还。
奚明光“学姐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的确很匆忙,销假后换上了远征军的制服,在褚婧眼里和自己的母亲如出一辙。
更是所有人口中的前途无量,唯独的可惜就是结婚太早,寡得也太早。
还有俩拖油瓶。
但到底是贵族,没人在乎。
褚婧觉得对方的眼神太烫,一直低着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拉起她的手,放了一个东西。
褚婧抬眼,居然是一小捧布做的花。
实在是难看至极。
但看多了又觉得也算丑得清新脱俗,别有一番风味。
奚明光“我喜欢这个,小时候想做星际第一缝纫大师。”
褚婧啊了一声。
倒数第一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吧
奚明光颇为遗憾地耸耸肩“但没办法,我是奚家人。”
她看着褚婧,郑重地问
“褚婧小姐。”
“能给我一个做你aha的机会吗”
这是一捧黄桃花。
褚婧压根不知道黄桃有没有花,但看着太怪异了,颜色靓丽,像是小孩喜欢的拼贴作品。
偏偏笨拙地击中了她的心。
她点头,诚恳地回答“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爱上你。”
奚明光笑着说“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下一秒她认真地问“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