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阮萌渐渐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在回到家后,她告诉余年“我想好了,我还是想去求证,我爸爸有没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这件事情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可是之前每一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退缩了。”
“直到网络上,我的家人与杀人犯这个词捆在一起, 才让我感受到深切的绝望,如果没有办法得到一个让我死心的答案,我这辈子都难以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眼里对我那么好的爸爸,却会在自己的职业上做这种错事,更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只有我自己对这件事情心中有了答案,我才知道要如何给网友答复。”
“现在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的质疑。事故已经发生, 伤害的确造成了。”
法律当然不会定她的罪,毕竟那件事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道德的谴责, 从来都高于法律。
余年点点头,就像是定心丸一样,稳稳给她支撑“好,那就去找之前的设计图,找专业人士来分析。”
“谢谢,其实你也就不到二十岁,我不应该跟你商量这些事情的,可是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要告诉谁了。”
阮萌逃避了大半天,现在终究还是要面对。
好在,现在她不是一个人。
余年会在她身边。
余年会对她说“没关系,你忘了吗我是你的树洞先生。”
提到这个梗,她轻笑了下。
感觉这件事情距离她很近,但是想想居然也已经有几个月了。
她想,余年何止是她的树洞啊。
如果没有他,现在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余年哪怕没有办法在这场舆论战中帮到她太多,也在她的心理层面帮助了她很多。
更何况,他的确帮了她很多。
于是,之后的两天, 阮萌基本上都在为这件事情奔忙。
她很久没有打扰爸爸的同事了。
但是因为想了解那段时间的情况,然鞥呢不得不又重新联系他们,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夜里的时候,她偶尔会梦到爸爸。
梦里是之前她去看望爸爸的场景。
当时她哭着问爸爸“爸,你之前跟我说你和妈妈的故事的时候,明明那么感慨,明明那么尊重你的职业我不相信你会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如果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我们上诉好不好”
“你告诉我,能不能告诉我”
但是他爸爸始终沉默,她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对爸爸来说也深受打击。
“当初是我坚持要设计那个最危险的点,我觉得这是整个建筑的点睛之笔。但最后那里的结构出问题了。”
阮萌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所以呢这也不能证明问题就在于设计图,如果真得是有问题的设计,您肯定会改的,既然您选择坚持,说明结构分析出来,各方面受力是满足的吧”
爸爸看上去稍有动容。
可还是劝她不要继续劳心费力了“萌萌,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后续需要耗费多大的经历”
“你要从哪里筹集那么多钱呢”
“我听说你没有考大学这些都是我的错,爸爸已经很愧疚了。”
“既然你现在找到了一个兼职的工作,就先过好自己的生活。你看看你这段时间为了忙碌这些事情,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以前的婴儿肥都不见了。”
“爸爸看了很心疼,却帮不到你,只能希望自己不要再为你添麻烦了。”
当时,阮萌曾经想过反驳。
为什么继续想要调查清楚就是添麻烦呢
如果爸爸真的是清白的,那还给他清白,让这个家重新有一个顶梁柱,才是减轻她生活压力的真正解决方法吧
可是另一方面,她也明白,爸爸说的没错。
她现在负债累累,一旦继续为了这些事情奔波,注定没有办法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所以之后呢
在这段时间里,要如何支撑自己和弟弟的生活
靠着不断积攒的负资产吗
可是已经有很多人不会再借给她钱了,很多人借钱的时候抱着的都是同情她吧
甚至阮萌相信,会有一些人借钱的时候,早就已经做好了他们还不上钱的准备。
这并不是阮萌悲观,而是事实如此。
但是当时她没能够有能力和胆量去做的事情,现在终于又有了勇气去做。
阮萌去电话拜访爸爸之前的同事,有些人聊几句就各种转移话题,也有些会象征性地关心她几句,关系特别好的,跟她多说一些,但大部分都不看好她。
“姑娘啊,听我一句劝,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现在纠结这个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但阮萌都没有打断,哪怕他们是讲一些生活中的牢骚,她也提前录音,希望从中能找到什么线索。
事实上,她的确有从中得到启发。
“哎这么说吧,做我们这行的,做久了都会疲倦,不是因为不热爱,相反,正是越热爱的人越容易疲惫。”
“在学建筑学的时候,大家想的或许都是要设计出多么宏伟的建筑,或者多么有艺术价值的建筑。”
“悉尼歌剧院虽然严格意义上没能够很好地满足视听要求,可是它的造型却几百年来为人称颂扯远了,总之,在我们入门的时候,都向往有朝一日也有杰出作品。”
“但是等真正地步入工作之后,大家才发现,比起来悉尼歌剧院鸟巢等等,我们更多时候并不是在做艺术,而只是在设计一个个功能盒子。”
“甚至于,你哪怕有一些有新意的想法,为了求稳,很多时候也无法得到肯定。”
“明哥比我入行早,在这方面应该更有感触吧我记得出事故的那个图,就是明哥想坚持一个设计。”
“当初怎么说,运用普遍的计算,求稳的话,是建议修改的,但后来更精确地计算过后这里主要是结构力学和弹性力学的区别,后来又考虑施工的时候都会留有余量,经过多方探讨后,明哥终于说服了其他人,这个设计是可行的。”
“可偏偏,就这么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