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性杨花的妇人,竟然狠心撇下这群幼小的娃想要独自逃跑,还卷走细软,真是猪狗不如。”
“阿爹,这坏女人我们死也不要和她死在一起,我们把她抬到外面去。”
楚南栀缓缓醒转过来,尚未睁眼,就听到耳边响起悠悠不绝的叫骂声。
她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还有些轻微的不适,胃酸翻滚,叫人十分难受。
抬眼望去,只见面前站了几个小家伙,正满腹幽怨的注视着她。
见她醒来,那几个小家伙吓得跟没了魂似的一下子四散开去,躲到了一个男人身后。
“阿爹,她没死。”
“她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她了。”
楚南栀望着面前眼神奇怪的男人和那群小家伙,又打量了眼四周。
已是夜幕降临,昏暗的烛光下,唯能看清这陈旧的木质房屋结构和屋内一些简陋的陈设。
看得出来,这里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
不过,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作为一名国际刑警,她记得自己在抓捕犯人时被人偷袭,不幸中弹而亡。
楚南栀忍着头痛轻轻的皱了皱眉,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翻江倒海般立时涌上来,强势插入脑中,快速流转着。
原来她穿越了,穿越成了大禾帝国芦堰港彩凤乡安邻村,落魄皇族后裔林锦骁的妻子楚南栀。
只因当初是被家里人强行嫁到了林家,所以原主对婚后的生活格外不满,打骂自己的丈夫和四个龙凤胎子女不说,这两年还与县里来的一位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勾勾搭搭,传出了不少闲话。
三日前,林锦骁替县令押送税银去郡府路上被劫,县令命他三日内抓捕劫犯,否则就要以私通海匪的罪名论处。
眼看着林锦骁没了活路,原主怕被牵连,刚刚卷了家中细软,准备独自潜逃,却被人发觉,追捕之下撞倒在一块巨石上撞死了,被人硬生生提了回来。
而她就这样穿越了过来。
看着旁边桌上黑布包裹里露出的几锭白花花的银子,楚南栀还未做任何反应,就见几个小家伙里个头最大的一把将包袱抢过去紧紧抱在怀中,夹着哭腔喊道“这是我们家最后的银子了,我们要留着替阿爹赎罪,你不许拿走。”
声音有些颤抖。
楚南栀瞧着他满是惧怕的眼神,无语的摇了摇头,心道“你爹丢失的可是两万两黄金,区区几两纹银顶个屁用。”
她记起这个朝代的一些律法,林锦骁渎职丢失税银,除了本人问斩,家中男丁皆要发配边塞,而女子也要被发卖。
想到此处,她也觉得原主太过狠心了些,即便不愿带着孩子们一起逃跑,也该留下这点钱财让他们有个傍身的。
正迟疑着,肚子里却不听使唤的呱呱乱叫了起来。
记着原主出逃前正在假惺惺的做饭,她冲着几个小家伙没心没肺的笑了笑“老娘不拿你们的银子,老娘饿了,老娘要吃饭。”
谁知她刚爬起身,就听身后响起了男人粗犷的责骂声“你这恶妇真是没脸没皮,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只想着吃。”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做刑警这些年,她早已养成冷静从容的习惯,遇上天大的事也该先填饱肚子再说。
瞥了眼那壮汉,倒没意识到身后还有人,她记起这是方才将她提回来的,名叫李策,以前和林锦骁同为县里的门下游徼乡官,又是乡邻,关系交好,如今是被县里派来监视她们一家的。
她饿得没心思再去理会此人,自顾自走到厨屋里,见锅里还冒着热气,揭开锅盖,果见里面剩了半锅白粥。
她寻来碗筷盛了碗粥,又夹了些剩菜,走回客堂里,却见一群人都闷着声不说话。
而看她的眼神怕是生吞活剥了她的心都有。
楚南栀狼吞虎咽的刨了几口粥,不经意的看见几个小家伙正恶狠狠的瞪着她,吓得她一个哆嗦险些将碗脱落出去。
她故作镇定的轻咳了声,漫不经心的将碗筷放到桌上,温眸相望着最小的女娃,古灵精怪的说道“宝贝儿,要是你肯求姐姐,说不定等姐姐吃饱了,能想法子救救你阿爹。”
不等孩童答话,他们身旁的男人终于开了声“楚南栀,你今日又得了什么失心疯,在自己孩子面前这般没羞没臊。”
脸色阴气沉沉的,眸子里透出的光泽俨然对她已经憎恶到了极点。
楚南栀不经意的朝那男人看去,这一看竟然看入了神。
那男人身形虽然清瘦,可模样倒是俊俏得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儒雅气质,和身后骂她的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他前几日在运税银的途中腿上受了伤,手里还握着拐杖,行动有些不便,唯有坐在凳子上干骂,否则凭着原主今日的作为,恐怕是要和她拼命。
林锦骁目光阴鸷的瞪了眼她,再度厌恶的开口道“你要滚就赶紧滚,我绝不拦你,可别在这里脏了我和孩子们的眼睛,这些银子”
顿了顿,他凝视了眼儿子手里的包裹,有些哽咽道“你要真狠得下来这份心你拿走便是,横竖你也是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说罢,从儿子手里抢过包袱气鼓鼓的扔到了楚南栀面前。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几锭银子和两件银饰,楚南栀忽然感到有些错愕。
刚穿越过来,又是做人娘亲又是被发卖的,还真叫人应付不过来。
目光洒落在那几个可爱的小家伙身上,想着他们这么小的年岁,发配的发配,发卖的发卖,她心里不觉涌出一股莫名的心酸。
即便不为他们着想,也该想想自己的后路。
她既不想被发卖,也不想逃跑,穿越一回,活得自在体面些才是正理。
刚想解释些什么,可话还未出口,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人未现身,犀利的谩骂声已率先入了耳畔
“你这不要脸的贱妇,将我儿子害到这个地步,如今他落了难,你还想自个儿逃,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闻声望去,楚南栀见是位中年妇人闯了进来。
沉吟许久的李策见此情景,连忙向林锦骁拱了拱手“锦骁兄,你有家事尚要处理,小弟就不在此叨扰了,只是不到最后关头,你一定不要轻言放弃。”
随后,眨眼间的功夫就没了影。
楚南栀见那妇人一进门就弯下身去捡地上的银子和首饰,当下便记起这人是林锦骁的后母陈氏。
林锦骁父亲本是芦堰港县令,十余年前死于任上,陈氏怕背负恶母名声,只得将林锦骁暂时养在家中。
可日子一久她终是没了耐性,又贪恋原主家给的银子,林锦骁才刚满十八岁便急急的逼他定下与原主的亲事,还让他净身出户。
如今住的这栋小院还是原主家中花钱修建的。
两年前,林锦骁丢了县衙游徼的差事,没了收入,这妇人可是没来看过她们一家老小一眼,全靠着原主家人接济才勉强维持。
眼下倒是想着来关切了。
眼看着陈氏将包裹整理好爱不释手的抱入怀中,楚南栀一把将包裹夺回了手里,厉声说道“这些银子是留给那几个小家伙的,你不能拿。”
“我不拿走,难道还让你拿去将来给那小白脸花。”
陈氏眉头紧锁着,看向林锦骁“明日天一亮,县衙就要来人了,大郎你犯下这等事怕是回天无力了,这些银子还是让为娘替你保管着,要是你获了罪,孩子们的去处也要不少银子张罗。”
说着,她又瞥了眼楚南栀手中的包裹,有些恋恋不舍“我听说你岳母是送了十五两银子过来,怎么才三两日的工夫就只剩下了一半。”
林锦骁显然已有些颓丧,不想管这些破事,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去。
楚南栀知道陈氏是听说原主卷跑了银子才肯过来,否则若真是有心早该在三天前来探望了。
林锦骁被打伤抬回那日,原主就去请过陈氏,可这妇人装病不露面,也借故不肯拿银钱替儿子治伤,还叫人将她赶了出门,原主只好去找自己母亲求了点银子回来。
什么为孩子张罗,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能在发配的路上将人抢了回来。
楚南栀对这妇人也不客气,直言顶撞道
“你人不在这屋里,倒是耳聪目明,我母亲送来的银子是给人花的,可不是供菩萨的,林大郎治伤、一家人开销哪样不需要花银子,这么久第一次过来,不问儿子伤势,就只惦记着那点银子,没有后母容人的气度,你摆什么母亲的谱。”
“你你这贱妇,这种话你还有资格拿来说我”
陈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你不就是喜欢出去勾搭小白脸吗,大郎尚未定罪,你就抛夫弃子的急不可耐了,等你发卖到妓馆里往后有的是机会与人勾三搭四。”
“啪。”
楚南栀没忍住,一记耳光拍了上去。
可作为一个文化人,她实在不喜欢口吐芬芳。
也不想再和这妇人理论,时间紧迫,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家人真被送进了大牢,便赶紧打发道
“为老不尊,我能说什么话你就不用操心了,总之以后这一家人的死活都与你没什么关系,你也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恶心人了,收起你的花花肠子,出去、赶紧出去,林大郎将你当娘,我可不会找罪受。”
陈氏气得怒目圆睁,捂着脸大骂道“你你这”
“够了。”
可不容陈氏继续争辩,林锦骁已然听不下去,冲着二人吼了句,又对陈氏冷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母亲还是早些回去吧。”
四个小家伙看着二人争得面红耳赤的,也不担心,一脸幸灾乐祸的反而很开心。
在他们眼里,祖母和母亲都不是什么好鸟,争个你死我活才最好。
等着林锦骁说完话,四个小家伙一起麻溜的搀扶着他赶紧朝卧室里面行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