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头盘算了一遍,楚南栀巡望着茫然无措的众人,忽然开口道“不如太尉大人亲自邀六皇叔早些先行回京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尹斯年立刻领会到了她的意图。
自己作为当朝太尉,太皇太后的侄子,与林亭琰一同回京等同于昭告朝臣们,自己愿意结交此人。
“我家殿下眼下是万万不能离开平宁州的,即便陛下真到了危在旦夕那一刻,如今这样的时局,他入京不但不能服众反而会招来更多的祸事,到那时莫说京中形势难稳,就连平宁州也只会落入青禾王的势力范围。”
楚南栀郑重其事的与大家言说道“倒是这位六皇叔,他既觊觎陛下百年后的大业,倒不如让他回京去与青禾王周旋,横竖都是鹬蚌相争,我们为何不能做那渔翁呢。”
“南栀此言甚合我意。”
常延珏茅塞顿开,忽然眉间舒展着温和的笑了起来“与其让雄狮猛兽入主靖灵城,倒不如叫六殿下这等跳梁小丑留在靖灵城掣肘青禾那帮权贵,若真是叫青禾王名正言顺的入了靖灵城,这请神容易送神难啦,到时候他与大将军唐尧里应外合,全国兵马可都掌握在他二人手上,如何再去相抗。”
“不错,我呀倒是有个主意。”
楚南栀眼底里渐渐透出一缕阴邪的色泽,含笑道
“眼下陛下龙体不稳,也不能全仗着太皇太后与太后代为处理国事,太尉大人倒不如请旨册封六皇叔为摄政王,纵然他是妖妃之子,可毕竟是太皇太后抚育长大的,如今又是诸王中最为年长的,论资历当得起这摄政王的名头,由他去掣肘唐大将军与青禾权贵,我想青禾王入京之路必然不会再这般顺遂了。”
静默了片刻,她又接着说道“不日我与二老都将入京,我略通些岐黄之术,看看能不能替陛下再诊治诊治,若能让陛下龙体康健些又或者是让平宁州局势再稳妥些,到那时陛下想要宣何人进京,或者再议立储之事岂不容易许多。”
“嗯,不错,不错。”
尹斯年也是恍然大悟,顿时佩服起了这女子的心胸与见识。
眼下青禾王势力太过强大,纵然陛下与太皇太后有意昭告天下林锦骁的身世,立他为储君,只怕换来的也是兵戎相见。
而且纵观当下局势,平宁州根本没有同青禾军一战的能力,到头来只会功亏于溃。
“王妃好见识。”
尹斯年由衷的夸赞了句,又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林锦骁,欣慰的笑道“殿下得妻如此,太皇太后也就安心了。”
“太皇太后”
林锦骁听得一头雾水,那位老人家关心自己都到如此程度了,倒真是叫人受宠若惊。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答道“臣以残躯之身能得太皇太后与陛下如此器重,臣倍感惶恐,定当励精图治,为朝廷守住南境。”
常延珏见他一丝不苟的回着尹斯年的话,恭敬有加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叹息了声真是个傻小子。
所有人都在替他筹谋,他的眼光却还局限在区区南境。
尹斯年也被他这话说得有些懵,僵笑着回道“殿下乃国之倚柱,有殿下守护南境,陛下定然是放心的。”
几人面面相觑着,神情复杂的都不约而同的视向一脸淡然的林锦骁,心中的滋味委实难以言喻。
这时,柳芸和两位师娘已叫人备好了饭菜,过来相请大家入宴。
得知尹斯年前来,尹琉轩提前给楚南湘吱了声,让她早些从饭庄过来。
尹斯年被引着刚坐入席位,瞧着与王妃生得别无二致的楚家姐妹,当即愣了愣神,随即才反应过来,楚家有三姐妹,笑着夸赞道“想必这二位便是楚家二娘子、三娘子吧,倒生得都与王妃一般,个个龙凤之姿,楚太公与柳大娘子当真是好福气呀。”
“那是自然,柳伯母出生微末,却能被册封诰命,可谓人品俱佳,膝下子嗣当然也都不凡,尤其是二娘,那当真是坚韧不拔,性子也是随了柳伯母,温婉端庄。”
尹琉轩瞧着父亲对楚南湘看得入神,俏皮的偷偷在他耳边嘀咕道“怎么样,父亲,喜欢吗”
“嗯”
尹斯年听得眉头一紧,压低了声音讪讪道“你这泼猢狲,休得胡说,为父岂是这等见异思迁的浪荡子。”
“父亲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尹琉轩满是鄙夷的瞥了眼他,扶着他坐下身去。
待得各自都落了座,楚文毕和柳舒阳翁婿二人也领着六个小家伙从后院出来,四胞胎和小暮辞皆是一副无精打采还未睡醒的慵懒样子。
常延珏看得直皱眉头,这一个个的哪里像是自己的门生,无奈的摇了摇头,沉着脸斥道“还不快些上前来为舅祖父行礼。”
楚南栀看得也是一脸难为情,万没想到这群小不点今日如此失态,怕是这几日被二老折腾的够呛,忙不迭上前去,亲声吩咐道“快些拜见舅祖父。”
三宝林瑞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声音软糯软糯的问道“阿娘,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舅父,我们什么时候也多了个舅祖父”
“是呀,是呀,阿娘,大姥爷被戚家人害死了,姥姥、姥爷的族亲我们都见过。”
二宝林瑞希也是满脸的困惑。
小家伙童真无邪的话,也立时引起了林锦骁的警觉。
自打靖灵城这些亲贵来到芦堰港,纪宛盈、尹琉轩都一口一个表兄的叫得甚是亲热,起初他倒没去细究,可今日初见尹斯年,常老就直接让小家伙们唤他舅祖父,这总让人感觉有些怪异。
而且刚才在书房里,娘子和二老的眼神也颇为奇怪,莫非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锦骁突然将那对清冷的眸子视向楚南栀,眼底里充满了质疑。
楚南栀神色有些僵硬,都隐瞒了他这么久,眼下可别因为几个小不点让林锦骁生出了怀疑。
她立马解释道“太尉大人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子侄,你们阿爹呢是天家血脉,按着辈分得称太皇太后一声皇祖母,你们自然得叫太尉大人一声舅祖父。”
解释得虽说牵强了些,不过还是让小家伙们都信服下来,乖乖的上前去向尹斯年作礼问了安,如此总算是勉强化解了尴尬。
尹斯年目视着这群小鬼头,想到在深宫中因思念孙子、重孙成疾的太皇太后和整日里疯疯癫癫的纪太妃,终是没绷住,经不住热泪盈眶。
楚南栀瞧着直暗暗叫苦恐怕今日免不得要生出些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