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有些蔫了的玫瑰花,颤颤悠悠地被人递到了眼前。
任秋愣了一下,等抬眼看到季礼,更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
此刻,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不只是任秋,周围的同学都震惊了。搞什么,季礼不是要跟巫洛阳表白吗,怎么玫瑰花突然递到任秋面前去了?
就连给他递上玫瑰花的同学也有些无语。
他们不想说难听话,但这也太……
季礼其实也是被气糊涂了。
最初他的计划,是想在旅行中制造出二女争一男的场面,自己顺势做出选择,这样一来,只会显得他更有魅力。
谁知还没等他让这两人对上,巫洛阳就先表达了对任秋的好感。于是季礼又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觉得这两人如果相处很好,说不定自己还能享一下齐人之福。
就是这一时的贪念,放任巫洛阳和任秋交好,埋下了祸患。季礼清醒过来之后,才意识到如果这两人提前对上了话头,揭破了她他的所作所为,那他说不准要鸡飞蛋打了。
不管是巫洛阳还是任秋,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季礼之所以能成功,是利用了信息差,两边蒙蔽。
现在两人碰了面,他随时可能被拆穿。
特别是之前巫洛阳故意说了一些含糊不清的话,就更让季礼紧张了。
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季礼便立刻决定主动出击。
没想到巫洛阳根本不配合,转身就走。
这就把他给架在这里了。
季礼几乎可以猜到周围这些同学们私底下会如何议论自己的失败——校内校外追求巫洛阳的人有很多,每一个都能带来一段谈资,是巫洛阳美貌之上点缀的勋章,季礼绝不希望自己也变成其中之一。
一时怒气上头,大概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将这支玫瑰递到了任秋面前。
那一瞬间,脑子里想的估计是:你不接,有的是人愿意接。
对任秋,季礼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然而任秋只是抬起眼,轻飘飘地看了他一下,然后……后退了一步,默默转过头不再看他。
只是很小的一步,但态度已经展露无遗。
季礼已经出离地愤怒了,甚至大脑短暂地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像是完全不能理解任秋的做法。
任秋怎么可能拒绝他?
周围的同学们又开始窃窃私语,显然也都在议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议论他的第二次失败。
愤怒稍稍褪去,季礼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羞恼。
巫洛阳拒绝他,虽然出乎预料,但季礼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她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别人捧着哄着她,自然她做什么都只随自己的心意,并不会顾忌旁人。
可是任秋——一贯表现得沉默而温顺的、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任秋,她凭什么这样做?
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并不会因为得到了什么而感激,只会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更多。没有满足这个要求,就是罪。
季礼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因为怕翻车,表现得太过低调,从来没有对外人表露过自己跟任秋的关系,巫洛阳那边更是如此。
所以此刻,周围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内情,不会先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所看到的就是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急匆匆地开屏,打算向巫洛阳求爱,失败之后又迅速转向任秋,同样被拒。
他狠狠地瞪着任秋,恨不得用眼神凌迟她。
就算再迟钝的人,这时候也该发现不对劲了,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季礼的心病。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巫洛阳和任秋已经通过气,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巫洛阳故意说那种话,给他制造紧张感。
而他还真就一脚踩进了陷阱。
但季礼毕竟是可以脚踏两条船长达几年的男人,很快他就调整好了情绪,意识到任由事情发酵下去,自己会彻底沦为一个莫名其妙丑角。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紧紧抓住任秋,把这个乌龙扭回惊喜。
选择任秋,当然不符合季礼的利益。然而巫洛阳此刻不在,就算在,也不会配合他。而且只是暧昧,没有捅破窗户纸,从前是对他自己的保护,现在也是对巫洛阳的保护,对方完全可以否认,而他拿不出任何证据。
任秋却不一样,不仅是因为他们一起长大,有太多可以做证据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两边家长已经在商量他们的婚事了,这一点是无从辩驳的。
只要坐实了这件事,后面任秋就算想撇清,也不可能了。
季礼迅速调整好表情,故作大方地笑了一声,“怎么了,是不是我刚刚演得太像,你吓到了?傻瓜,你站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看得见别人?”
任秋终究是吃了没经验的亏,跑得不够快,于是就正面遭受了季礼的台词洗礼。
她不敢置信地转回视线,看向季礼,完全没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要继续演。
而这又给了季礼发挥的空间,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求婚这种事,我也想更郑重一些,但又觉得今天是个很好的机会,不愿意错过,所以准备得有点仓促了。但是,请不要怀疑我的心意,好吗?”
说着,他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只戒指盒,对着任秋打开,深情款款地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就已经认定了彼此,家里都已经开始准备婚事了,但我想,还是应该正式地向你求一次婚,让你知道我的心。”
这戒指是家里准备的,让他给任秋,但季礼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东西就留在了他这里。今天带出来,也是打算表白成功之后送给巫洛阳做交往信物——她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物质足够充裕,所以这方面就更不能节省。
没想到最终还是用在了任秋身上。
任秋有些茫然。
不是没有听懂,只是没想到季礼三言两语间,竟然就把黑的说成了白的,要用这种方式,重新给这件事定性。
这让任秋有一种荒唐的感觉。
她何止不了解季礼?她简直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不过也正是因此,任秋反而觉得一切都有了真实感。
从得知季礼和巫洛阳的事之后,她就一直有种飘在空中的不踏实感,此刻才终于踩在了实地上。
她静静地看了季礼一会儿,终于开口——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这一瞬间,任秋脑海里掠过了无数的念头,有的一闪而逝,有的却被截留下来。不管原本打算说什么,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有了新的决定。
她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后退几步,准确地抓住了巫洛阳的手,然后才一脸受伤地看着季礼,不断摇头,“季礼,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季礼已经猜到她要否认,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立刻开口,“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任秋提高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速飞快地说,“你不要以为掌握了我的把柄,就可以逼迫我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宁愿鱼死网破!”
季礼本来觉得任秋无论怎么辩解,自己都有办法扭转回来,但听到这里,陡然生出一点不妙的预感来。
这预感立刻就应验了,因为任秋站在巫洛阳身边,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腕,用一种勇敢决绝的表情和语气说,“你说愿意为我们打掩护的时候,我真心实意地感谢你,还听你的,告诉我爸妈你是我对象,没想到你这么卑鄙,竟然用这种方式催婚!”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周围的人群轻轻骚动了起来。
任秋什么意思?
所以她和校花才是一对,之前只是在外人面前装作不熟,今天终于情难自禁,没想到被暗恋(?)任秋的季礼看到,便想趁机胁迫她们?
至于他想胁迫的人究竟是谁,同学们表示自己有眼睛会看。
他一开始的目标分明是巫洛阳,后来见她不给面子,立刻转向任秋,恐怕打的是利用任秋来挟制巫洛阳的主意吧?
毕竟要说他是暗恋任秋才做出这件事,逻辑上总觉得有点问题。但如果是觊觎巫家的万贯家财,那就很合理了。
至于任秋为什么会误解,可能是当局者迷吧,季礼这么说,她就这么相信了。
毕竟同性情侣很难得到外界的认同,压力必然很大,季礼在这种情况下释放善意,谁能一下子看破?
这么一想,同学们陡然生出一种责任感。看着牵手站在那里的两人,忍不住道,“校花,任同学,别担心,同性恋又不丢人,骗婚才丢人,我支持你们!”
“是啊!都什么年代了,不会还有人歧视别人的性取向吧?”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问,“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这回做出反应的是换了件衣服出来就发现喜从天降的巫洛阳。
尽管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当机立断地靠向任秋,把头枕在她肩上,笑着反问,“难道我们看起来不像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