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洛阳一回到宿舍,就收到了室友们的调侃。
大家平时不提这件事,是怕影响她的情绪,让她自己考虑清楚,做决定。现在看起来两人的发展十分顺利,自然就不用避讳了。
“所以下次的聚会,家属能来了?”老四问。
巫洛阳点头,“家属还说要请你们吃饭。”
“应该的应该的。”老二笑着搓了搓手,“这可是吃大户啊,不能随便校门口的店打发了我们。”
巫洛阳闻言,回过头来说,“其实我上次跟她去吃过一家餐厅,味道非常好,就是价格略微有点小贵。因为我当时说有机会想和你们一起去,所以瞿燊说,可以在那里请你们。”
“不愧是瞿学姐,大气!”
“没想到老三你谈恋爱的时候都不忘我们,不愧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几人激动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迟疑了起来,问,“会不会太贵了?”对瞿燊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她们也不能太理所当然。
“看你们。”巫洛阳说,“瞿燊是很想请你们去的,而且那家餐厅是真的好吃。我如果不是跟瞿燊一起去,自己存钱也会愿意去吃一次吧。我主要是怕这样一来,将来你们脱单的时候,也要向这个标准看齐,会不会不太合适。”
要是大家都在学校门口的小餐馆吃,那就算了。有人请了高档餐厅,以后别人再请吃小餐馆,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毕竟都是学生,都在跟家里伸手拿钱,像瞿燊这样自己赚钱的是少数,没必要强行提升这种标准。
“怕什么?”老四第一个道,“我反正大学应该是不会脱单了,等毕了业,自己挣钱,应该不至于一顿饭都请不起。”
“有道理。”老大沉吟点头。
唯一一个有对象的老二,在巫洛阳之前就已经请过客了,面对修罗场态度十分超然。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巫洛阳说,“好。不过估计要等瞿燊生日之后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二说,“你们才刚在一起,多过一过二人世界,请客的事不着急,这个学期能吃上就好。”
几天后就是瞿燊的生日。
巫洛阳虽然觉得,跟对方安排的那些大场面一比,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和惊喜都显得太普通了,但是临时再改成别的也不可能,再说她没必要、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跟瞿燊比拼财力,只能量力而行。
而且室友们说得也有道理,礼物这种事情,终究是心意最重要。
巧的是这一天正好是周五,也方便了巫洛阳的安排。
这天下午她只有一节课,三点二十分,下课之后,巫洛阳就背着装得满满当当的双肩包,在室友们的祝福下出发了。
瞿燊的公司就在市中心,地铁直达,倒是省了很多事。巫洛阳从地铁站出来,步行几百米,就到了建木科技所在的那栋大厦。这种写字楼的布局大都十分复杂,走进去之后很容易迷失。
巫洛阳是第一次来,转了半天,才终于找到正确的电梯。
好在上楼之后,就不用找了,因为这几层楼都是属于建木科技的。
一出电梯门,巫洛阳就看到了十分有设计感的巨大招牌,看起来非常高级,她站在下面欣赏了片刻,就有前台的人迎上来,问她有什么事。
“您好,我找你们瞿总。”巫洛阳说。
“请问您有预约吗?”
这对话很像电视剧,巫洛阳本来是打算到了这里就给瞿燊打电话的,听到这话,暂且搁置了这个念头,兴致勃勃地说,“没有,那怎么办?”
“那您跟我到这边来登记一下信息吧。”前台彬彬有礼地说。
巫洛阳还是个大二的学生,这是头一回体会到“商务接待”,一边在心里惊奇感叹,一边跟着前台,在登记簿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
写完了,她抬头看向前台,问,“我登记完之后,是在这里等,还是回去等?”
“在这里等就可以。”前台说,“我们会将访客信息发送到总经理室,瞿总如果有时间,就会请您上去面谈。如果没有空,也会派人过来处理的。不论如何,最迟不会超过半小时。”
巫洛阳以前就听说瞿燊的公司以高效著称,现在看来,至少在访客接待这方面,确实如此。
事实上,她没有等到半小时,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你在我公司门口?”瞿燊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里还带了一点不可思议。
“嗯哼”巫洛阳说,“惊喜吗?”
“非常惊喜。”瞿燊毫不犹豫地道,“我这就让她们请你上楼——不,我下去接你。”
哪怕只是几分钟,她也不愿意留在原地等待。
巫洛阳听出她语气中的迫不及待,不由笑了起来,“好,我等你。”
不一会儿,瞿燊就从前台大堂的电梯下来了。
远远看到巫洛阳,她立刻加快脚步走过来,朝站起来打招呼的前台点头,一边动作自然地接过她背上的包,一边问,“坐地铁来的吗?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派车去接你。”
“这个时间地铁没什么人。”巫洛阳说,“而且,告诉你就不叫惊喜了。”
“非常惊喜。”瞿燊又说了一遍。
等她们坐电梯上了楼,留在原地的前台才回过神来,“我的天,这来的是哪路神仙?”
在今天之前,公司的访客只有两种。瞿燊想见的,和瞿燊不想见的。想见的,就由前台把人领上楼,不想见的,会让总经办的人下来接待。总之,至今为止还没有见过需要瞿燊亲自下楼接待的客人。
而现在,瞿总不管亲自下来迎接,甚至还主动替对方拎包。
不过这位访客一看就知道不是公司客户,应该是私人关系,所以前台只在群里八卦了几句,就又埋头工作了。
这边瞿燊上了电梯,掂了掂手里的包,问巫洛阳,“带了什么,这么沉?”
“你小心一点!”巫洛阳看到她的动作,连忙叮嘱,“里面的东西不能晃的。”
瞿燊看了她一眼,唇边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声音也变得轻柔了许多,“给我的礼物吗?”
“嗯。”巫洛阳笑着对她道,“生日快乐!”
瞿燊抬眼看了一眼摄像头所在的角落。
不得不说,在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之后,巫洛阳已经有些能摸到瞿燊的想法了。譬如此刻,她就知道,瞿燊是想吻她了。只是电梯里有监控,算是公共场合,所以克制住了。
她想了想,握住了瞿燊垂在身侧的手。
瞿燊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反手将她握得更紧。
电梯来到顶层,出来之后先是经过助理和秘书们所在的大办公室,走进去才是瞿燊的总经理室。这样安排,原本是为了方便大家汇报工作,但是现在,瞿燊牵着巫洛阳的手穿过人群,便有些招摇过市的意思了,引来了不少人的暗暗关注。
巫洛阳很大方地四处打量,对上偷看自己的人,也朝对方微笑。
瞿燊的步伐不由加快了一些。
进了办公室,她先将手里的包轻轻放下来,在办公桌上安顿好,才反身抱住巫洛阳,头枕在她颈侧,一边轻吻一边说,“怎么办?你来了,我不想工作了。”
“还有很多吗?”巫洛阳问。
瞿燊立刻道,“都不是今天必须处理的。”
她在让自己怂恿她翘班,巫洛阳想,但还是顺着瞿燊的话说,“那今天下午就不工作。”
“可以吗?”
“你是老板,当然可以。”
瞿燊闭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最后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不行。今天做不完,明天就要加班了。我们说好了,接下来这个周末的时间都是你的,由你来安排。”
“真可怜。”巫洛阳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加油,我在一边等你。”
“不急,让我充一会儿电。”瞿燊说。
她按着巫洛阳颈椎的骨节,揉捏了几下,才低头吻了上来。一边亲一边问,“在电梯里的时候,为什么要故意招我?”
巫洛阳张嘴要反驳,但瞿燊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等到亲吻结束,巫洛阳气喘吁吁,早就把这件事忘到爪哇国去了。
为了不让自己分心,瞿燊将她安排在办公室角落的小沙发上。只是接下来,巫洛阳仍然见证了一个不想工作的人到底能找到多少理由摸鱼,大概是这种事情很难想象会发生在瞿燊身上,所以反而显得更有趣。
巫洛阳手机都顾不上玩,光是观察她就可以打发时间了。
大概是她表现得她嚣张了,瞿燊突然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身,大步走过来,将她抓了过去,按在自己腿上坐好,双臂环抱着她,重新拿起文件,然后点头说,“果然还是应该这样。”
巫洛阳:“……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瞿燊有理有据,“你坐在那边,我还要分心看你。你坐在这里,我就不用分心了。”
巫洛阳只能提醒她,“你办公室门没锁。”
瞿燊很镇定,“如果有人来,会敲门的。”
巫洛阳也只好由她去了。
还别说,这样一来,瞿燊的工作效率果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巫洛阳觉得,这主要是因为她现在完全可以一只手工作,分出一只手来玩她,而不用像之前那样,一趟一趟地找理由“路过”巫洛阳身边。
但不管怎么说,瞿燊总算在下班时间到来之前,将手上的工作全部都处理完了。
为了避免下面送来更多的文件,她当机立断,决定下班。
巫洛阳忧心忡忡,“你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老板带头消极怠工,这家公司的前景非常堪忧啊!
瞿燊却答非所问地提了另一个问题,“你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
“这个……”巫洛阳一怔,“我还没有想过。”
“想到公司来吗?”瞿燊索性直接问。
虽然建木科技算是高校大学生择业榜的前几名,但巫洛阳听到这个问题,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想。”
“为什么?”瞿燊捏她的脖子。
巫洛阳心想,现在只是老板带头翘班,她要是真的来了,那就得是老板带头搞办公室恋情了。到时候所有人沉迷恋爱无心工作,那岂不是更加完蛋?
不过表面上她说,“距离产生美,我们还是要保留一点个人空间,这样我才会永远对你有吸引力。”
瞿燊若有所思。
热恋中的人,自然是恨不得24小时形影不离。巫洛阳住校,只有周末才能去她那里,那时,她躺在巫洛阳身边,甚至根本不想睡觉,怕相处的时间就在睡眠中被浪费掉了。
但是,这是否也是一种对于感情的消耗呢?
过分的亲密,完全没有隐私,对一段感情而言,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等她反思完了,回过神时,才发现巫洛阳已经把车开到郊区了。
瞿燊这才反应过来,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啊……”巫洛阳拉长了语调,笑着说,“我们这是去把你卖掉的路上,怕不怕?”
“卖给你吗?那我不怕。”
“我怕我买不起。”
“不要钱,白送。”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时间就在这种无意义的插科打诨之中过去,天黑之前,巫洛阳终于将车开到了她们的目的地。
这是城郊附近的一座山,不过遗憾的是,虽然地理位置不错,但这边没有太好的风景,所以也没能借助地利发展成景区,相对有些荒凉。
但巫洛阳选择这里,看中的就是她远离城市与喧嚣,足够安静。
车子直接开到了山顶。
当巫洛阳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帐篷时,瞿燊终于悟了,一边上前帮忙扎帐篷,一边问,“所以,我们这是要露营?”
“嗯。”巫洛阳说,“有出乎你的预料吗?”
瞿燊点头,“完全没有想到。”
毕竟她和巫洛阳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普通情侣会做的那些事,她们有很多都还没有来得及尝试,可以选择的选项很多,她也没想到巫洛阳这么不走寻常路。
不过,瞿燊确实很喜欢这种安排。
在人群中牵手拥抱,固然会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可是天地之间只有两个人,只能专注于彼此的感觉,更让她着迷。
“我很喜欢。”她说。
巫洛阳得意地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瞿燊凑过去吻了她一下,“谢谢。”
“不客气?”
两人扎完了帐篷,借着最后的天光,巫洛阳又从背包里掏出了食物,招呼瞿燊过去用餐。
这个天气对于野餐而言是有点冷了,但大概是因为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和热度,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甜甜蜜蜜地吃完了带来的食物,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瞿燊开了车灯照明。不过对空旷的山野而言,这一点光是微不足道的。
天气很好,这是一个没有月亮,满天繁星的夜晚。
山间的风微凉,巫洛阳双手撑在草地上,仰头看了一会儿天,才转头对收拾餐具的瞿燊说,“我不能在城市里为你放一场烟火,只能带你来看一下满天的星辰了。”
瞿燊与她对视片刻,干脆将手里的东西丢下,靠过来抱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勾引我。”
“什么——”巫洛阳张口反驳。
然后不出意外,又被瞿燊用吻堵住了。
不过这次她没有忘记为自己辩解,等瞿燊放开她,立刻把人推远了一点,喘着气说,“你说话要讲道理,我哪个动作让你觉得被勾引了?”
瞿燊低头看她,“每一个。”
“哈?”巫洛阳满脸不解。
瞿燊又亲了上来,“高兴是,不高兴也是。说话是,不说话?->>彩恰h魏问焙颍魏蔚胤剑灰铱吹侥悖突崆椴蛔越叵胍悄恪!?br/>
巫洛阳被她逗笑了,一边躲她的吻一边说,“你说得好像我给你种了情蛊。”
“也有了能。”瞿燊说,“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爱你。”
“你——”巫洛阳想说她点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放弃,把人按住,“在这里等着,我去拿东西。”
瞿燊点头,真的乖乖留在原地,目送她到车上去翻她那个背包。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都塞进去的。
过了一会儿,巫洛阳回来了,拎着两只盒子。见瞿燊看过来,便问,“你猜这是什么?”
“蛋糕和礼物?”瞿燊说。
“答对了,没奖。”巫洛阳在她身边坐下来,打开其中一只盒子,拿出一个小得简直可怜的蛋糕——巴掌大小,而且长得很丑,基本上就是在蛋糕胚上随意地做了一点装饰,而且还在搬运的过程中被挤得不像样子。
瞿燊却立刻就猜到了,“是你自己做的?”
“不许嫌难吃。”巫洛阳说。
瞿燊又想亲她了。
“等等等……”巫洛阳伸手把人挡开,“先吹蜡烛。”
山上的风很大,两个人紧紧地围坐在一起,才艰难地点燃了蛋糕上的数字蜡烛。巫洛阳松了一口气,将蛋糕塞进瞿燊的手中,“来吧,吹蜡烛。”
“不许愿吗?”瞿燊问。
“这个嘛——”巫洛阳把手背在背后,又是得意一笑,猛地从身后拽出三张设计颇为精美的卡片,“当当当当不用许愿,当然是因为愿望女神已经应许了你所有的心愿。只要把你的愿望写在许愿卡上,就会实现哦!”
瞿燊望着她,“任何愿望都能实现?”
巫洛阳沉吟片刻,在瞿燊有些紧张时,说,“让我毕业后去你的公司上班不算。”
瞿燊几乎要笑了,她怎么可能会把许愿卡用在这种事上?
“快快快!”巫洛阳说,“吹蜡烛,再不吹要燃过了。”
瞿燊低头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将蛋糕上小小的火苗吹灭了。但她心底的火焰,却如烈火燎原,铺天盖地。
平心而论,巫洛阳做的蛋糕不算难吃,只不过放多了糖,像是要一直甜到瞿燊心里去。
好在蛋糕确实不大,巫洛阳吃了一口就放下叉子,瞿燊也能毫无负罪感地将剩下的都吃完——她可没有忘记,从一开始,能骗到巫洛阳,就是因为腹肌和马甲线,即便两人已经在一起了,身材管理对瞿燊而言也是重中之重。
想要保持对恋人的吸引力,可不是光靠保持独立的个人空间就能做到的。
下一个环节是送礼物。
“先说好,嫌弃可以,但是不要说给我听。”巫洛阳捧着用缎带绑起来的盒子,郑重其事地说。
瞿燊心里已经有预感了,她只觉得巫洛阳实在是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又是你自己做的,对不对?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弃?”
巫洛阳说,不能在城市里为她燃一场烟火。
可是对瞿燊而言,她所安排的那些,都是金钱可以轻易买到的。巫洛阳给她的,却是千金不换。
在她的保证下,巫洛阳终于迟疑地将盒子递了过来。
虽然越来越觉得这是个蠢主意,但是事到临头,要改显然也来不及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瞿燊打开盒子,将里面躺着的淡蓝色围巾取出来,然后捧到她手边。
“能为我戴上吗?”她看着巫洛阳的眼睛,说。
巫洛阳无端心弦一颤,好像瞿燊邀请她为对方戴上的不是一条针脚粗糙的围巾,而是相许终身的戒指。
她伸手接过围巾,瞿燊便蹲在她面前,以一种柔顺的姿势低下头。
巫洛阳替她将围巾系好。
山风猎猎,将山顶的人包围,但瞿燊却是从身到心一片温暖。
她张开双臂,将巫洛阳也纳入了自己火热的怀抱之中,“谢谢……”顿了一下,她喊出了心底的那个称呼,“老婆。”
“你想不想跳舞?”巫洛阳突发奇想。
“嗯?”
巫洛阳从她怀中挣扎出来,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支舞曲,然后将手机放好。
在她转过身,准备邀舞的时候,瞿燊终于回过神来,抢先一步做出了那个动作,朝巫洛阳伸出手。
漫天的星辉之下,车前灯是唯一的霓虹,她们在这光源之中翩翩起舞,没有观众,没有喝彩,没有瞩目,只有两颗相互靠近的心。
……
事实证明,人类是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的。
十一月就是不适合露营,强行逞能的结果,就是从山上一回来,巫洛阳就感冒了。
瞿燊紧张得不得了,好像一个区区感冒就夺走了她的生活自理能力,简直恨不能她整天躺在床上,等人伺候。
“这阵仗略微有点夸张了。”巫洛阳靠在床头,享受着瞿燊喂到嘴边的水果,一边评价道。
瞿燊摇头,“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拜托,我一个成年人……”巫洛阳好笑地说,但话说到一半,见瞿燊是真的自责,想了想,话锋一转,说,“好吧,就是你没有照顾好我。除非你陪我去小吃街从头吃到尾,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瞿燊为难地皱了皱眉,最后妥协地道,“等你好了再去。”
“但我现在就想去。”巫洛阳无理取闹。
瞿燊终于有事情做了,抱着人又亲又哄,直到巫洛阳折腾够了,打算睡午觉,她才起身离开,然后……去查了一下小吃街的攻略。
还别说,现在网上什么都能搜到,还真给她找到了不少美食博主发的探店视频。
巫洛阳一个午觉的时间,瞿燊已经做完了攻略。
可惜等到两人都有空,估计要下个星期了。
不过,可惜过后,又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因为,这个周末还没有过去,她们就已经在期待下一个,就连等待的时间,似乎也因此而变得甜蜜了。
周末剩下的时间,两人都是待在家里度过的。
巫洛阳得意全方位地体验了一下瞿燊练出来的好厨艺——因为不放心外卖的材料,一日三餐都是瞿燊自己动手做的,甚至还烤了一些甜点给巫洛阳做零食。
虽然瞿燊是不可能失业的,但巫洛阳还是很欣慰她又学会了一门生存的手艺。
在巫洛阳被彻底养废之前,周末终于结束了。
尽管很不放心,瞿燊也只能提前把人送回宿舍,再三交代了她的室友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一走,老二就呼天抢地,“完了完了,我的高岭之花瞿学姐彻底崩了。”
“谁能想到呢,瞿燊谈起恋爱来居然会是这种画风?”
“说好的没有世俗的欲望呢?”
巫洛阳暗暗给最后一句点了个赞。不过事到如今,她是不会轻易对外发表这种言论的,必须要显得自己经验丰富,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一边,巫洛阳与室友们相亲相爱,另一边,瞿燊郑重地调整了一下围巾,也抬脚踏入了公司。
很显然,她的围巾跟一身西装三件套完全不相配,以至于路上遇到的每一个跟她打招呼的人,视线都会忍不住在那条淡蓝色的围巾上停留一下。
有人在思索这是哪个牌子刚出的新品,也有人在琢磨这是什么人送的礼物。
还有人直接来到瞿燊面前,试探着问,“瞿总,你的围巾……”
“别人送的。”瞿燊站得笔直,骄傲挺胸,让胸前的围巾显得更加醒目。
“哦哦……”副总看着瞿燊的样子,忍不住恍惚了一下,总觉得眼下这个场景似乎非常熟悉。但她苦思冥想,一时也没有想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不过毕竟是能给瞿燊当副手的人,副总很轻易地就get到了顶头上司的言下之意,于是十分诚恳地睁眼说瞎话,“这条围巾真漂亮,很衬您今天的造型。”
瞿燊满意了,“我也这么觉得。”
副总偷偷抹了一把汗,直到离开办公室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办公室的空调开得这么高,瞿总围着围巾,就不觉得热吗?
不过,这一刻,她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刚才那个场景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就在一年前,某天上午,还是在这间办公室里,瞿燊忽然表现得非常客气,甚至还主动为她泡了咖啡。直到咖啡放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副总终于注意到她手腕上戴了一块与那天的打扮完全不相衬的手表,出声询问。
当时瞿燊也是这样说的,“别人送的。”
但是那个语气,就是很明显的暗示“快,给我夸它”。
于是副总就夸了。
直到今天,那块表依然戴在瞿燊的手腕上。一开始许多人都深感诧异,但也许是见得多了,包括副总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不再觉得那块表戴在她的手腕上有什么问题,仿佛那理所当然就应该是她的一部分,被所有人接受。
想到这里,副总悚然一惊。
一块腕表,哪怕不太衬她的身份,常年戴着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一条围巾,要是瞿总也这样,那似乎就不太妙了。
瞿总……应该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吧?
唉,也不知道这两件礼物究竟是谁送的,现在只能指望对方尽快送出第三样礼物了,最好是随身携带不会觉得突兀的。
副总忧心忡忡之时,瞿燊正在对着自己手里的三张许愿卡发呆。
这么重要的礼物,她当然没有在生日当天就填上,必须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决定。不过,即使已经想了好几天,瞿燊还是没想好要在上面写什么。
她最不敢想的愿望,巫洛阳都已经为她实现了。
往后余生,她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幸福,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愿望能许。
还是暂时留着比较好。瞿燊这样想着,郑重其事地将之收进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不过,以后她会发现,这种许愿卡,巫洛阳每年都批发三张,似乎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尽管如此,瞿燊还是将它们仔细地收藏起来。
直到白发苍苍,她也没有在上面写过一个字。因为她的人生,本来就已经是一个最美的愿望,一直在实现。
最后,她将这些许愿卡带进了自己的墓里。
如果还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的话,那就是——来生,还要遇见你。
……
这是一个乌烟瘴气的葬礼现场。
地上到处都是没有收拾好的纸钱和杂物,环绕着中间的棺材。棺材四周点了一圈的烛火,日夜不熄。最前头还摆了一个巨大的火盆,身披白麻的家属就跪在这里,一边哭,一边往火盆里烧纸钱,烧得整个房间云烟雾饶,味道刺鼻呛人。
巫洛阳只是站在门口都有些受不了,但跪在灵前的人却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手里撕纸钱丢进火盆的动作。只在有人过来祭拜的时候,朝着对方一磕头。
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旁边过来帮忙的村民们叹息着议论,“可怜呐,才十三岁的孩子,爹妈都没了,除了这套老屋啥也没留下,亲戚又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以后要怎么过?”
巫洛阳不由又望向灵前跪着的人。
这么近的距离,她应该可以听到这些议论的,但脸色却半点没有变,好像那些声音都只是一阵耳旁风。
巫洛阳突然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她生在一个富裕又和睦的家庭里,在来到这里之前,完全无法想象,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
而且,对于那个跪着的人,她心里还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愧疚。因为她已经知道,爸爸这一次过来出差,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那个死去的男人,是他们家矿上的工人。
现在,爸爸正在跟这一家的亲戚们扯皮,谈赔偿费的事。可是这个真正应该被赔偿的人,却完全被排除在外。
如果她能开口主张的话,她会说什么呢?
大概是谈得很顺利,过了一会儿,爸爸和李家的亲戚们就过来了。
一到这里,亲戚们立刻大放悲声,女人尖利的哭喊声震得巫洛阳晕了一下,连忙后退几步,避开了音波攻击。
哭了几声自己死去的哥哥/弟弟/妹妹命不好之后,这些人又都围拢到了哭灵的人身边,拉她的手,摸她的头,一副慈爱的样子,仿佛个个都心疼得不得了,巴不得现在就接了她回自己家里去,赌咒发誓一定会对她好,会尽心把她养大,以安亡人的心。
即使是十三岁的去洛阳,也觉得这一幕看起来如此荒唐。
也许是因为同样的十三岁,也许是因为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愧疚,让她在这一刻,对那个与自己命运截然不同的女孩生出了几分感同身受。
她有些惶然地转头去看自己的父亲。
父亲走过来,温暖的手落在她的头顶,让她很快感觉到了一种安全感。
但是几步之外,那个身不由己的女孩,却正背七嘴八舌地催促着,“李炜,你说,你更想跟着谁生活?”
直到那些人都有些着急了,上手推她,叫李炜的女孩才木然地开口,声音是哭久了的沙哑,“我谁都不想跟,我留在家里。”
“那怎么行?!”大姑尖叫起来,“让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过日子,我们不被人戳脊梁骨?”
“是啊是啊……”其他人附和起来。
不远处看热闹的村民们指指点点,“他们哪里是怕被人戳脊梁骨,我看是看上了赔偿款。”
灵堂里,女孩像是一只陀螺一样,被人推来转去。她低着头,没有再说一句话,摆出拒绝交流的态度,让亲戚们越发烦躁,口里的话已经从劝说变成了贬低和数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仿佛她不选择跟自己一起生活,就成了罪人。
但巫洛阳注意到,她已经又开始机械地烧起纸钱来了。
“爸爸。”巫洛阳突然开口,“我们把她带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