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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我已经跟范姐请过假了,明天过去看看。”顾超抱着手,“你也不用担心,他没什么事。”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放假后顾超也要回邻市,走之前去探望下廖敏之和廖可可廖可可很喜欢这个会打篮球的帅气哥哥,顾超会笑眯眯地逗她玩,会说很好听的话夸她漂亮,会耐心听她说话,不像自己亲哥哥,闷闷的像个回声筒。

    贺兰诀听他说明天去,倒是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删了廖敏之的,想要主动联络,又迈不过那个槛,不联络,心里又憋得难受。

    顾超看她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想了想“你不一起去”

    其实这事也挺奇妙的,怎么会是廖敏之呢这同桌俩之前某些举措,说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关心,勉强能解释,但那天第一个发现、并主动去找贺兰诀的人,怎么会是毫不相干的廖敏之呢

    廖敏之这种万年安静平和的性格,怎么会因为一个何雨濛闹僵了呢

    贺兰诀给顾超造成的自恋,有没有可能,是冲着旁边的人来的呢

    顾超那天看见贺兰诀穿着廖敏之的外套,廖敏之伸手拦住他和况淼淼的多嘴,好像回味出点什么。

    简直开天眼一样豁然开朗。

    贺兰诀烦恼地皱着脸,犹豫问“方便吗他会不会不欢迎”

    “有什么不方便的,探望同学而已,你跟我一起,咱们去跟范姐打个招呼。”

    范代菁欣然点头,答应了贺兰诀的请假,温声叮嘱“各科老师发下的资料,还有布置的任务,你们也给廖敏之带一份,他一个人在家,有同学去看看他也是好的。”

    贺兰诀买了水果篮,顾超看她一路忐忑,几乎走出了同手同脚的步伐。

    “幸福便民超市”门口摆着一摞的年货,任怀曼正和买东西的客人说话聊天,看见顾超领着个女孩从路口走过来,远远地喊她阿姨,笑盈盈从收银台出来,朝着两人招手。

    顾超以前来过这几次,跟廖敏之家里人还算熟,每次过来,任怀曼都待他很亲切,时不时也惦记着给他送点吃的。

    任怀曼笑道“范老师说你们要来看敏之,我不让,怕耽误你们功课,到底还是来了,可可也一直念着顾超哥哥。”

    顾超推了下贺兰诀。

    她迎着头皮上前,也跟着喊了声阿姨“我是廖敏之的同桌,叫贺兰诀”

    任怀曼从没听过自己儿子说过贺兰诀,但也知道他同桌是个女孩子,略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容貌清丽,神情微怯,乖乖巧巧,一眼招人喜欢。

    儿子有朋友来看他,当母亲的当然心里宽慰,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拿零食饮料,还没来得及多说,突然脆生生一句“顾超哥哥”

    廖可可从隔壁店铺飞奔过来,直扑顾超“你来啦。”

    连任怀曼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女儿跟自己亲哥感情马马虎虎,倒是对只见过几次面的顾超念念不忘。

    正是年底,小超市生意甚好,任怀曼走不开。

    “本来我是该亲自招待,但你们几个同学在一起说话,可能也不爱我在旁边插嘴。”任怀曼摸着女儿的小脑瓜子,“可可,你帮妈妈招待客人,带哥哥姐姐回家去。”

    任怀曼又把钥匙递给几人“敏之听不见敲门声,你们把钥匙带着。”

    廖可可拽着顾超的衣袖往家里去,好奇打量着贺兰诀“姐姐,你是那个嘴很馋姐姐吗”

    贺兰诀“啊”

    “我哥书包里经常会有好吃的,巧克力,小饼干,进口糖果,每次都不一样,我哥都不吃,扔在书包里,被我偷偷翻出来吃掉了。”她语气带着残怨,“我妈说喜欢吃零食就是小馋嘴,不让我吃零食。”

    顾超憋着笑“你可不就是小馋嘴。”

    贺兰诀有点脸红“可,可能吧。”

    这边的房子有些年头了,廖可可带着两人进了单元楼,用钥匙打开门。

    屋里有点暗,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

    廖可可很懂事“我哥哥听不见,要走到他房间他才知道,他晚上耳朵不舒服,现在可能在睡觉,也可能醒了,我去喊他。”

    顾超跟着廖可可进去,贺兰诀还站在门口,听见廖可可喊了声“哥哥”,而后是兄妹两人的低声交谈,廖敏之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听不清话语。

    而后有脚步声过来。

    廖敏之看见顾超时,神色还是平静的,再晃到贺兰诀身上,目光闪了闪,本来就皱着的眉纹路更深了。

    “你怎么来了”

    贺兰诀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听说你生病了”

    “我带她来的。”顾超把手里的果篮放下,“你好点没有。”

    廖敏之压根没看顾超,自然也没听见他的话。

    他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神情燥郁,气场不耐烦又冷淡,朝贺兰诀走过去“进来吧。”

    顾超这是把他当空气啊。

    廖可可小大人一样,殷勤招待大哥哥大姐姐,端出了果盘,打开了电视,还搬出了自己的玩具和故事书。

    廖敏之神色疏离,惜字如金。

    贺兰诀欲言又止。

    顾超看着这两人,再看看廖可可,试探问“要不,你俩去别处聊聊,我陪可可玩一会”

    廖可可当然说好“顾超哥哥,我们玩游戏好不好我也有游戏机,可以玩俄罗斯方块。”

    廖敏之轻轻掀起眼皮,起身走开。

    贺兰诀坐了会,从书包里掏出老师发的讲义。

    她磨磨蹭蹭过去,他就抱着手,倚在房间门口等她,默默地盯着她。

    贺兰诀把手里的复印资料递给他“老师发了些资料,都是这个学期的重要知识点,让我们寒假在家复习,下学期开学就有考试,要考这些内容。”

    “谢谢。”他接过资料,转身进了房间,模糊回了句,“进来坐吧。”

    房间向阳,陈设简单干净,角落摆着张铁质单人床,一个窄衣柜,窗台下是书桌和椅子,另一堵墙是一面满满的旧书柜。

    廖敏之把东西放在书桌,拉开百叶窗帘,房间霎时亮堂起来。

    他伸手推窗,老式的四扇玻璃窗,木头边框的油漆已经斑驳,窗户外纵横封着几道生锈的细铁丝,冬日的暖阳照进来,金色宣纸一般铺在书桌上,滑落在老旧的地板上,灰尘随着微风在光亮里慢悠悠游动。

    他示意她在椅子上坐,桌上有几个黄灿灿的砂糖橘,廖敏之递给她一个,自己也捡了一个,坐在书桌对面一张靠墙的小凳上。

    那张凳子很小,很矮,像是廖可可的小凳,他身姿很低,抬头却正好能对上她的视线。

    贺兰诀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书桌上还摊着张做到一半的英语试卷,助听器也搁在桌上廖敏之没戴助听器,他坐在椅子上,身体浸在阳光里,苍白的脸颊却匿于暗处,手里捏着砂糖橘,目光漫无目的,沉默又隐忍。

    “你还好吗”

    “好。”

    “感冒很严重吗”

    她看得出来,他有点儿憔悴和疲倦,勉强提起精神,压抑着脾气应付她。

    “不严重。”

    “顾超说,你有很严重的耳鸣。”

    “还好。”

    “你的耳鸣是一种什么声音蚊子嗡嗡声,还是咔嗒声,还是蝉鸣的那种”

    来之前,她搜了一下耳鸣的症状,想知道他经历的是什么。

    他目光凝住,看着她“我不知道。”

    贺兰诀愣了下。

    “很多声音我没听过。高频持续性耳鸣,应该就是,蝉鸣声。”他解释,“夏天的蝉鸣。”

    让夏蝉在耳边喊上一个小时,人都会抓狂,在耳朵里持续喊上一整天,谁都会崩溃。

    贺兰诀紧紧抿唇,声音低落下去“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他淡声回。

    两人静默了很久。

    其实并不静默。

    门窗都开着。窗外就是一条巷子,远处有来往车辆按喇叭驶过的动静,近处有周边小孩笑闹奔跑、玩摔炮的声音,加上客厅的电视声和游戏音效。

    这屋子真的很吵。

    他们就在这嘈杂的声音里彼此沉默着。

    廖敏之剥开了手里的小橘子,砂糖橘颜色鲜艳,剥起来也很容易,他用指甲把橘皮破开,略酸的果香飘散,露出饱满小巧的橘瓣,仔细捻去附着的白丝,指尖略微用力,橘瓣打散,再捻一瓣噙在齿间,唇舌一点力道,果肉清甜凉爽。

    “廖敏之,你能听见这些声音吗”她小声问,“外面有十几种声音,你一个都听不见吗”

    “我左耳100,右耳112,这世界99的声音,我都听不见。”他慢声回她,“小的时候,听力更好一点,大概80,90左右,能听见更多,汽车喇叭,爆竹,打雷。”

    “现在带着助听器,还能听见一点,只是剌激耳朵,不让它报废而已。”

    分贝过百,极重度耳聋。

    他们只知道他听力不好,但不好到什么程度,廖敏之从来没说过,于是大家猜测,廖敏之话能说得很流利,多多少少能听见一部分声音。

    贺兰诀眼睛酸胀。

    她无法感同身受他的状况,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难过。

    那天ktv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她听顾超说过了。

    廖敏之说的很对。

    期末成绩和ktv那一场闹剧,证明她就是愚蠢浅薄的。

    还因此连累了他。

    他看她眼睛发红,泪憋在眼眶里打转,冷声道,“你哭什么跟你又没关系。”

    贺兰诀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对不起,我害得你生病了。”

    廖敏之在她含泪的清眸里看见自己。

    “不用说对不起,我只是弥补伤害过你,说过恶毒的话。”

    他又吃了一瓣甜津津的橘子,身姿倚靠着墙面,平静疲累的眼睛盯着她,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嗓音带着点喑哑,音调却很流畅。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她解释。

    “贺兰诀,我总是依靠别人的善意。”

    “我小时候,想去聋哑学校,想学手语,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很轻松。可父母不愿意,他们想让我当正常人,为了这个愿望,他们到现在都在为我付出。”

    “十岁以前,我唯一的努力,就是要说话,说出让人听得懂、不嘲笑,很完美的话。我听不见声音,就算听见了,也听不懂,依靠眼睛学习,嘴巴复制,可是,我学不了语言里的,喜怒哀乐。”

    “从小到大,一直有人帮助我,可能是同情我,或者可怜我。”他眨了下眼睛,掀起一点模糊的影子,“你们对我的善意,我不能拒绝,也要对你们善意。”

    “那对我的恶意,我要怎么办呢”

    “是何雨濛的事情吗她说她同情你,可怜你”她问,“你和何雨濛的男朋友打架,他对你恶意过,是吗”

    他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盯着窗户“你知道,我的窗户上,为什么会缠着铁丝网吗”

    贺兰诀回头看了一眼“防止小偷进来吗”

    “小时候,总会有人欺负我,附近的小孩他们会趁着我睡觉,偷偷爬进来。偷我的作业,弄坏我的东西,浇水,扔石头,扔鞭炮,因为我睡着了就听不见,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后来,他们偷走了我的助听器,弄坏了,扔到了大街上。”

    “我什么也不能做,我打不赢他们,就算打赢了一次,他们会在我身后,偷袭我,然后,又是下一轮恶作剧。他们不算坏,只是调皮而已。”

    “那一副助听器是借钱买的,我妈妈哭得很厉害,她挨家挨户上门,用脏话骂附近所有的小孩,她以前是个幼儿园老师,很漂亮,也很温柔。”

    “后来这扇窗户就缠了铁丝,让人钻不进来,窗户也一直关着。”

    “上学后,也有很多的麻烦。”他好像笑了一下,微微苦涩的语气,“你知道何雨濛的男朋友说什么吗”

    “他说,我跟何雨濛说话,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胸脯。你信吗我跟女生说话,只是为了看她的”

    贺兰诀静静地看着他。

    他唇角浮着讽刺的微笑“我不想要朋友,也不想让人靠近我,可是,我却总是要依赖别人,你说得对,真实的我就是虚伪,刻薄,令人讨厌”

    她打断他的话“廖敏之,我可以碰你一下吗”

    廖敏之怔住。

    她伸手,温热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朵。

    “它很完美。”她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微红的耳廓,直率认真道,“其实不用藏着。”

    “它虽然听不见我的声音,可我想让它知道,我也想保护它藏起的99的完美。”她咬了下唇,“不是因为善意,也不是什么同情和可怜,而是因为谢谢它为我打过电话。”

    廖敏之默默地看着她。

    他支着腿坐在小小的凳子上,她抱着膝盖蹲在他面前,两人蜷缩着,像两个小孩子,彼此又得很近,近得他眼里全都是她,她眼里也全都是他。

    大年初二,贺兰诀跟爹妈一起去赵家村看外公外婆。

    “老爸,市民快讯播报,花园东路那一段大塞车,我们换条路走,不然堵上一两个小时,外公外婆等急了。”

    “又堵车这条路逢年过节必堵。”

    贺兰诀趴在后座指挥“从沿江路左拐,再走南山路,在汽车站那块绕一下就可以啦。”

    赵玲不同意“那不是绕远了吗直接从花园东路拐个小路就过去了。”

    “老爸听我的。”贺兰诀哐哐拍车座,“我这条路更好走。”

    贺元青笑呵呵“当然听女儿的。”

    “停车停车”

    “你这孩子,咋咋呼呼什么。”

    “我忘了,我答应给外公外婆买的点心没买,我要找个超市。”贺兰诀逼着老爸停车,“等我一下。”

    她下车一路狂奔。

    “这路口就有个超市,她瞎跑什么。”

    廖敏之在守店。

    有人风风火火跑进店里,衣着鲜亮,小脸通红,眼睛晶亮。

    “怎么就你一个人呀”她佯装镇定,稳住呼吸。

    “我妈和妹妹走亲戚去了。”

    “我去看我外公外婆。”她添了句,“忘记带拜年点心了,正好路过这边,过来买点东西。”

    “要买什么”

    超市有一溜都是年货和春节礼包,贺兰诀一路看过去,扭头问他“你生病好了吗”

    “好了。”

    贺兰诀松了口气,打量他一眼,气色不错,皮肤白皙细腻,神色也很温和。

    她捞起一袋包装“这个。”

    本地出产的江米条,她外公外婆爱吃。

    不过这东西,大小超市都有。

    “只剩两包吗”

    “还有,在后面仓库里,你要多少”

    她伸出四根手指头。

    “我去拿。”

    “我帮你。”

    贺兰诀跟着他,两人穿过后门,有一条狭道,堆满了囤货。

    她倚在门旁,看他低头取东西,一手撑着包装箱手指真好看。

    两人回到收银台,不约而同看了眼计算器。

    贺兰诀要笑不笑,问他“多少钱”

    拿过计算器,按键“四乘以八,等于”

    他摁住计算器,眼睛慢吞吞往上撩,半正半斜地瞟着她,掩过一抹光,回她“三十二块。”

    这点心价钱也很统一,十五一包,廖敏之给她打了个折。

    贺兰诀咬住唇角的笑意“不亏本吗”

    他把点心装起来,正正经经回她“春节特惠,欢迎下次光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