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事件之后,贺兰诀一度有了心理障碍,把自己的零食都转移到廖敏之书桌里。
围魏救赵。
她吃零食也偷偷摸摸,绝不打搅廖敏之,手悄悄伸进他书桌里,暗中摸索包装袋。
廖敏之每次都能精准地逮到一只小贼手。
抓住,扔出。
贺兰诀眨巴眨巴眼睛,引着他的注意力落在别处,又顺着桌缝隙悄悄摸进去,小心翼翼偷运零食。
廖敏之再一次攫住她的手。
那只手微凉,柔软纤细、滑腻无骨,十指不沾阳春水,圆润淡粉的指甲盖上贴着亮晶晶的小贴纸。
他的手却是干燥热烫的,指骨笔直而硬,略微硌人,手心有几个薄薄的小茧。
是全然不同的触感。
无人可知,面上不动声色,每一次暗地的交锋和肌肤触碰,像羽毛轻轻挠动心田,酥酥麻麻,无法描述,只有彼此目光流转,眉目传递的细微异常可窥端倪。
像一场只属于两人、无法诉诸于口的秘密游戏。
偶尔午夜醒来,溶溶月色透过窗户撒在床上,贺兰诀常觉自己在长身体,哗啦啦疯长,余韵深长又令人辗转难眠。
只能回味,无法描述。
学习之外,她还想找点别的填补心灵,常去租书屋借点言情和漫画满足少女的幻象。
她和唐棠探讨爱情的基调和特质,又觉得不过瘾,拽着廖敏之一起参与,可惜廖敏之对她的精神读物丝毫不感兴趣,屡屡惹她气恼。
“情节推动缺乏逻辑。”
“感情发展莫名其妙,动机不纯。”
“快餐读物,毫无营养,白日做梦。”
贺兰诀气得把钢铁是怎么炼成的砸在他脑袋顶上。
读你有力量、有逻辑的文学作品去吧。
他唯一有用的贡献
贺兰诀在翻阅某本少女漫画时,男女主情感发展的关键时刻,全书最重要的那一页被人偷偷撕掉了。
后一页第二天清早。
到底发生了什么
廖敏之骑车载着她,找遍了北泉大大小小的书店和租书屋,最后贺兰诀面色微红地走出书店,发消息给唐棠。
一个特别浪漫唯美的深吻。
尺度还可以。
唐棠回她。
照片发我看看。
你俩争分夺秒出校,就是找书去了真闲。
重色轻友,以前做什么都是我陪你,现在你有了新欢,抛了旧爱。
贺兰诀安慰了她一通。
最近唐棠有点黏人。
“周末要不要去滑冰”唐棠邀请贺兰诀,“我们班几个同学组团活动,打算去滑冰。”
“滑冰”
“喷泉广场那边有家老式旱冰场,原先咱初中附近不也有家吗,我们以前还去玩过,后来倒闭了。喷泉广场这家比较大,挺有人气的。”
这么一说贺兰诀想起来了,她表妹璐璐身高腿长,从小学轮滑,淘汰过几双半新不旧的轮滑鞋,都送给了贺兰诀。
初中那几年无所事事,贺兰诀还带着上小学的璐璐,还有一帮朋友去旱冰场滑冰。
上了高中后,溜冰风潮突然渐退,贺兰诀就再也没去。
“你们人多吗人多的话你和班上同学玩吧。”
“你也多陪陪我呀。”唐棠撒娇,“问问你们班同学有没有想来的男生女生都可以,我们这边主要是女孩子,要是能有个帅哥”
唐棠话锋一转,嘿嘿笑“我们班有好几个同学喜欢你们班的那个谁”
那个谁
顾超嘛。
贺兰诀一号召,顾超和身边一群男生都热烈响应,后来况淼淼也加入。
再后来,听说篮球队的一拨人也要参与。
贺兰诀拽了拽廖敏之。
“什么时候几点”他简洁问她,“需要准备什么”
“你以前滑过旱冰吗”
廖敏之眼神淡淡“没有。”
“小可怜。”贺兰诀安慰他,“我可以带你,我滑得可好了。”
溜冰场在喷泉广场附近的一间平房内,场地极大,光线昏暗,有好几个滑行区域。
贺兰诀进去的时候,劲爆的舞曲响炸耳际,炫酷的霓虹灯染着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
熟面孔不少,唐棠也换了旱冰鞋进了溜冰场,隔着栏杆招呼贺兰诀进来。
“我等人。”贺兰诀趴在栏杆,把自己的奶茶递给唐棠喝,“你们先玩吧。”
“廖敏之什么时候来”唐棠隔着振聋发聩的音乐呐喊。
“快了。”
廖敏之在冰场门口站了很久,目睹眼前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和欢声笑语的人群。
在认识贺兰诀之前,他从未踏足过任何娱乐场所。
生活和学业,都是单调而孤寂的,习惯了,好像没什么不好,但好像也说不出好来。
贺兰诀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他神色似乎专注。
“怎么了”
他凝神听了那么一会,眼神也有了波澜“有声音。”
“是音乐,低音舞曲,很吵。”贺兰诀莫名有点心酸,“你能听见吗”
“一部分,不连续,我能感知低频音段,但听不见高频。”
“高频和低频,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我听不见,尖细声音,例如,电话铃声,女孩和小孩的声音,但是对低重音,男声,雷鼓声,感音清晰度比较好。”
“所以你听不见我的声音却可能听见顾超的声音”贺兰诀问他。
廖敏之想了想“对。”
贺兰诀有点失落“原来耳朵也会偏心。”
他突然被她这句话怔住,久久无法出声。
这么热闹的溜冰场,他们好像在聊一个悲伤的话题。
贺兰诀舒展了下身体,歪着脑袋想了想“听不见也没关系。”
她摊开他的十指“你想听歌吗我刚才看你听了很多,我可以教你唱歌,do、re、i、fa、、、si,七个音符,歌的节奏都是由音符带动起伏的,像这样的”
贺兰诀把他的手指当琴键,放慢口型,慢慢唱歌给他听“玛丽有只小羊羔,小羊羔”
廖敏之认真专注地看着她。
旱冰场里,好些同学已经牵起长龙,绕着旱冰场转起了大圈,顾超冲过来拍栏杆,冲着两人喊“你俩坐在这干嘛呢快进来。”
她蹦蹦跳跳起身,推着廖敏之“走吧。”
两人换了溜冰鞋。
“你跟着我,慢慢滑。”
廖敏之微微晃了两下,拉住了贺兰诀的手。
她回头,甜甜一笑,牵着他“走吧。”
廖敏之上手很快,贺兰诀带着他滑了一段,他已经能自己慢慢动作。
两人肩并肩,沿着栏杆边缘慢慢滑行。
霓虹灯下的人群已经玩起了花样,转圈,跨障,推行。
唐棠笑嘻嘻飞掠过来,在贺兰诀肩头推搡了一把。
贺兰诀往前趔趄,廖敏之伸手,两人的手又重新牵在一起。
“想牵手就直说嘛,我当你们助攻。”唐棠反手比了个耶。
来捣蛋的人接二连三,不是拽贺兰诀,就是拖廖敏之,把他俩人凑在一起挤。
“你们烦死了。”
能不能让人好好独处了。
贺兰诀拉着廖敏之去了角落玩障碍跨越。
贺兰诀绕着柱子转圈圈,滑滑梯,走楼梯,玩得不亦乐乎。
廖敏之在一边看着。
总有摔倒的时候,溜冰场没有护具,全靠身边朋友眼疾手快拉一把。
欲说还羞,一触即离的荷尔蒙碰撞分泌多巴胺,让人心情愉快,眼神明亮,脸颊发红。
加上炫动的声音和妖魔鬼怪的灯光。
发酵的最终结果,肯定是她放开胆子横冲直撞,把他撞倒在地,两人跌在一处。
无人注意的角落,晃动的灯光,鼓噪的音乐。
廖敏之后背撞在圆柱上,一条胳膊支起,虚虚护着她的肩膀,半边身体承受她的压迫。
两人挨得很近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近到可数对方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探及对方瞳仁中自己清晰的面孔。
“疼不疼”
他的气息轻轻洒在她脸靥。
贺兰诀摇摇头。
“能起来吗”
“可以。”贺兰诀嗫嚅着,挣扎着起身,撑起的手肘和膝盖不知弄疼他身上哪里,见他受痛皱起眉头,一时不敢用力,又慌张地松开力道。
两人面庞距离不过几厘米。
他微微仰头,快快地吁了口气,喉结滚了又滚,才舒展眉头,目光回到她脸庞上。
星眸懵懂,唇瓣微启,有些手足无措的慌张和羞怯。
他最熟知这张唇,甚至是闭着眼,也可以画出它的美好形状。
翕张的唇、微笑的唇、噘嘴的唇、鼓囊囊的唇,贝齿轻咬的唇
永远的生动和鲜艳。
廖敏之目光灼灼盯着她的唇瓣,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凑。
似乎想要落下点什么。
贺兰诀屏住呼吸,慌乱闭上了眼。
清浅呼吸轻轻喷洒在她脸靥,渐渐急促而紊乱,手掌下的胸膛起起伏伏,连带着她也纷乱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几秒,几分钟。
似乎什么都没有落下。
连一片雪花都没有。
“贺兰诀。”
有人轻呼她的名字。
她慢慢睁开眼,正撞进他眼睛的漩涡里。
额对额,眼对着眼,鼻尖对着鼻尖。
他在极微小的距离停住。
“贺兰诀。”缠绵的、沙哑的、模糊的音调。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别生气”
他微抬下颌。
好像是无心的接触,又或者故意营造的巧合。
唇和唇之间,只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
高挺的鼻梁恰恰好抵住了她的鼻尖。
微凉的,柔软的,肌肤相贴的新奇触感。
她心快得几乎要跳出来,望着他的眼,有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他的鼻尖蜻蜓点水般蹭了蹭她,停住,触探彼此的温度和气息。
留恋回味。
又轻轻蹭了蹭。
微微的痒。
时间过得很漫长。
好像是蝴蝶伸出触角,触碰乍开的鲜花,沾了满身的花粉。
干净清冽的少年气息,和甜蜜清浅的少女香味。
两人都睁着眼,眼眸里只容得下彼此。
贺兰诀手指攥得青白。
一张脸艳若滴血。
廖敏之克制般地滚了滚喉结,凝视着她,舔了舔干燥的唇。
闭上眼,摊开自己手脚,躺回地上。
贺兰诀回过神,终于放开自己的呼吸,缩手缩脚从他身上滚下来,抱着膝盖坐在一旁。
许久之后,她再回头,他仍是躺在地上,已经睁开了眼,幽幽地望着自己。
“起来吧。”
贺兰诀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廖敏之借着她的力道,从地上撑起来。
轮滑鞋被两人力道带着,在地上打滑。
两人撞在一起。
他伸手虚虚环住她的肩膀,却只是挨着她的衣服。
贺兰诀蹭在他胸口,也只是贴住了他的衣料。
像个若即若离的相拥。
两人安静地待了很久。
溜冰场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和趣味。
好像只有这个片段,才值得纪念,值得天长地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