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英语场结束,人生舞台一段独一无二的经历落幕。
贺兰诀第一时间要回了自己的手机。
开机。
无数消息争先恐后跳出来。
班级群、各家亲戚、同学好友聊什么的都有,整一个群魔乱舞。
她一行行筛过去,回了郑明磊几个字。
感觉还行,理综不难。
再回唐棠。
自我感觉良好,不知道明天的估分结果如何。你那边高考卷难度怎么样考得好不好暑假有没有什么打算
没有廖敏之的消息,她问他考试结果如何,明天学校估分的回校安排等等。
抱着手机回复完所有的消息,再跟朋友热火朝天聊了一通,几个小时过去依然没有等到廖敏之的消息。
高考都结束了,他忙什么呢
第二天,贺兰诀回学校估分。
教学楼纷纷扬扬撒了漫天纸屑,辅导书扔在墙角垃圾桶里,大家踩着废弃试卷在走廊上嬉戏打闹。
高峰挨个发高考试卷,范代菁指导大家估算方法,期间接了个电话,匆匆回了趟办公室。
贺兰诀估分结果在600分上下,语文和英语作文还保守了点,估了个最低值。
分数发给家里和郑明磊,大家都松了口气。
考得还算不错。
估完分,贺兰诀跑去实验班找廖敏之,却没看见他的身影,问周正,周正也很疑惑“他今天没来学校。”
“那他这两天有回过你的消息吗”
“咳,我没有手机。”周正脸色微红,“昨天中午他没有回宿舍,我也托班上同学联系他,还没有回复。”
贺兰诀再去问顾超,顾超发了一圈消息,又给任怀曼打电话,电话接通后,说着说着,他猛然瞟了贺兰诀一眼,起身出去,回来时候脸色隐隐发僵“他跟家里人去宛城了,去做听力检查。”
“做人工耳蜗的检查吗这么快”贺兰诀低头再给廖敏之发消息,嘀咕,“怎么也不说一声。”
“大概好医生难约吧。”顾超怔怔摸着手机,猛然蹙了下眉,转身要走,“我有事,先走了啊。”
贺兰诀没生疑,她记得过几天廖敏之爸爸也要回国,在宛城机场落地,也许廖敏之一家人去宛城了解情况,顺带接机。
考完试,贺兰诀在家吃吃睡睡,疯狂补了几天,再跟着爸妈见各家亲戚,各种请客吃饭,再回赵家村小住几天,陪陪外公外婆。
按照贺元青和赵玲原先的期望,原本只想着贺兰诀念个省内的大学即可,但按照贺兰诀的估分成绩,再留在省内就有些浪费了。
还得好好琢磨琢磨,选个合适的学校和专业。
贺兰诀玩手机玩得昏天暗地,班级群里聊着毕业旅行的事情,估分那天班上吃过一次散伙饭,后来小集体也陆陆续续聚过,大家商量下来,毕业旅行就安排在近期,顾超七月初要出国,很多同学暑假也有各种事情。
她每天记挂着廖敏之,时不时在q,q上敲他两下,没想突然有消息突然跳出来。
前几天一直在做检查,今天做ri,待会就要进检查室了。
是人工耳蜗的术前检查吗
算是吧。
贺兰诀搜索ri,磁共振成像,心里也猛然有些紧张,打字安慰他。
一切顺顺利利,你乖乖的。
嗯。
后来再发消息过去,廖敏之偶尔有回复,贺兰诀一边担心一边内心怨念,恨不得冲到他面前掐他开口说话。
她也着急啊。
你什么时候回北泉接到叔叔了吗一家团聚了吗耳蜗手术时间有确定吗
对了,高考估分怎么样我估了600分,叉腰,需要鼓掌表扬。
最近都要做什么检查疼不疼,你到底理理我啊,我好担心。
顾超马上就要走了,我们还商量着他走前大家好好聚聚,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
班上的毕业旅行你能参加吗方纯许端午他们都去,你也是七班的编外成员
廖敏之回复
什么时候
贺兰诀激动得从床上跳起来。
6月21日,大家说要趁着高考出分前走,免得分数影响了出游好心情。
就在省内,高峰找了个古镇,风景还不错,镇子还保留着明清风貌,是省里新开发的旅游景点。
我在家,可以去。
你回北泉了你不早说
贺兰诀气得想锤爆他的狗头。
她火速去找高峰报名,顺便还捞上了顾超,况淼淼也参加,这一波毕业游凑了二三十个人,在大家各自天涯前好好聚聚。
北泉有直达古镇的长途班车,三个小时的车程,在汽车站集合。
早上八点发车,十一点到达,在古镇吃午饭,下午好好逛逛,当地客栈住一晚,第二天中午返程。
贺兰诀跟家里人搪塞过去,没说廖敏之也在。
唐棠贼兮兮地暗示她。
房间订好了吗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enjoythenight。
贺兰诀恨不得跳进手机敲她脑袋。
滚蛋。我还没有成年
唐棠吐舌头。
我可什么都没说。
身边同学打打闹闹,贺兰诀收起手机,禁不住在候车室左右张望,她心情忐忑算起来,已经有很多天没见廖敏之。
临发车之际,大家都检票上车,贺兰诀一颗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广播催促旅客上车,廖敏之才姗姗来迟。
他从安检口慢步过来,脚步轻飘又迟缓,穿黑t恤,同色运动裤帆布鞋,一顶黑色棒球帽压住视线,只看见下半张脸的锐利线条,衬得整个人消瘦又沉默。
贺兰诀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猛然冲过来,攥着他的手腕,拖着火速进了检票口。
“就等你了,你好慢好慢好慢,再不来我都急死了,发消息给你你也不回。”
“顾超他自己开车过去,再到古镇跟我们汇合”
贺兰诀连拖带拉,把他塞进后排位置,自己抱着书包,瘫在位子上长长吁一口气,这么一顿小跑,已经出了一身热汗,她挥手扇风,再偏头看他。
廖敏之眉头紧皱,神色似乎忍耐着,不知是不是衣服颜色的缘故,衬得他脸庞格外苍白憔悴,一双眼凝固幽暗如枯井。
“你怎么了”贺兰诀摇摇他的手,“你好像不太舒服。”
紧抿的薄唇动了动“我晕车。”
“车刚发动呢,你就晕车”贺兰诀懵逼,“要不要吃点什么话梅要吗还是口香糖”
他倚着靠背,已经闭上了眼,一副疲累不愿言语之态。
贺兰诀再晃晃他,语气绵软“廖敏之。”
两人很久没见面,她迫切的想和他说说话,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他说。
廖敏之身体往旁拧了拧,眉依旧皱着,脸色似乎更苍白,睫毛扇了扇,到底是没睁眼。
贺兰诀默默看他一会,心情大好,大巴车出了车站,车身轻轻摇晃起来,贺兰诀似乎闻到他身上若有如无的药气,凑上前闻了闻,非得拽着他说话。
“你身上贴药膏了吗什么味道像消毒水一样”
半车人都是班上同学,叽里呱啦聊天吵得要命,贺兰诀也忍不住要说话,廖敏之勉强睁开一点眼缝,幽幽静静的看着她。
贺兰诀再碰碰他的棒球帽“从来没见过你戴帽子,我都快看不见你眼睛了,能不能把帽子抬一抬”
“别碰。”廖敏之神色微有不耐烦,挪开她的指尖,对着她那双澄澈喜悦的圆眼,眼神又冷凝下来,默默垂眼不说话。
贺兰诀仔仔细细打量他,凑到他眼皮子底下,视线绕着他的脸庞360度环绕。
“廖敏之,你怎么没戴助听器”
两只耳朵都没戴。
她眼尖,看见他鬓角似乎空了一块,去掀他的棒球帽檐“你的头发怎么了”
廖敏之伸手挡了一下,没完全拦住她的动作他的头发全部剃短,留了个毛扎扎的寸头,耳后一块已经剃光,刚冒出青青的短茬。
头发剪短,更衬得他像块嶙峋不说话的石头一样。
“是人工耳蜗的准备吗”贺兰诀眨眨眼。
廖敏之把棒球帽往下一拽,挡住自己的视线。
“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她皱眉不高兴,还有点委屈,“这么多天,我问了那么多,你什么也不跟我说。”
“你没有别的事要忙”他眼神压抑,嗓音干涸沙哑,“有了结果,我自然会告诉你。”
这句话过于直白和自我,也太生分和不近人情,贺兰诀突然委屈炸毛,心头那些情绪潮水般退去,在椅子上弹了下,把头重重一扭,背着他不说话。
高考完到现在,她每天抱着手机等他的消息,攒了无数的话要跟他说,问了他无数遍的事情,他什么也不说,说了也不答,好不容易见了面,他居然还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贺兰诀气得恨恨磨牙,心里噼里啪啦骂他无数句。
廖敏之定定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扭头朝外,默默看着外头飞掠而过的街景,而后轻轻闭上了眼。
车上冷气开得很旺,贺兰诀心里委屈了又委屈,愤懑了又愤懑,翻来覆去想了那么多,后来大巴上了高速,大家都安静下来,她也小鸡啄米,蜷在车座上默默睡着了。
后来被大家的声浪吵醒,贺兰诀身上盖着件薄外套,扭头一看,廖敏之闭着眼沉沉睡着,眉心拧在一起,长长的睫毛投在眼下,挡住一抹淡青,薄唇紧紧抿着,唇角的线条孤单又倔强。
她一瞬间心软如水。
贺兰诀把身上的薄外套轻轻搭在他身上,触到他手臂冰冷,伸手调低空调风口,而后跟周边同学说笑闲聊。
到了目的地,大家准备收拾东西下车,贺兰诀一扭头,廖敏之不知道何时已经醒来,睁着幽深的眼,定定的看着她。
她弯腰凑近他,嫣然一笑“走啦,我们到喽,顾超已经等我们了。”
“开心一点。”贺兰诀戳戳他的手背,“我们第一次出来玩。”
顾超和况淼淼从各自城市过来,比大部队早到一点,两人先去安排食宿,看见班上同学陆陆续续走过来,互相打招呼寒暄,再看见廖敏之,顾超一时脸色紧绷,况淼淼的神色也略带僵硬。
“你还好吧。”顾超轻轻推了下他的肩膀。
“还好。”廖敏之声音波澜不起。
“走吧。”
两个男生自顾自搭伙往前走,把贺兰诀甩在身后,她歪着脑袋看着两人背影,跟况淼淼说话“你们俩脸色好像不太对,吵架了吗”
“有吗”况淼淼勉强笑了下,“我们俩本来也不能太好,过完今天,也就是陌生人了。”
“你们”贺兰诀安慰她,“好歹同学一场。”
两人也拖拖拉拉往前走,况淼淼时不时扭头看她,紧紧抿唇。
大家沿着路往前逛了逛,先去吃午饭,吃的是小镇里的特色农家菜,分了两三张桌子,顾超和廖敏之坐在一桌,贺兰诀跟方纯许端午凑在一起,大家互相打趣,说起以后的联系和计划。
吃完饭后大家随意组队在古镇里逛逛,这个古镇是新开发的景点,有两三条人烟不算密集的商业街,其他地方巷弄幽深,白墙黑瓦,檐角高啄,清幽雅致。
大家沿着人流一路吃逛下去,买奶茶和麦芽糖,臭豆腐和烤鱿鱼,茯苓糕和桃花酥,廖敏之默默跟着贺兰诀身后,帮她拎着奶茶和各色小零食。
大家在一线天的窄巷里拍照,也在青苔蔓延的石阶上闲坐,贺兰诀喜欢小店里各种有趣的竹编石头,和女同学一起很是消耗了不少时间。
再逛到前头一家光线昏暗的小店,原来是一家逼仄的杂物礼品店,还有成墙的明信片,二楼有位置看书写信,书信可以直接由店家邮寄,也可以按年份延时存寄。
虽然后来全国的大小景点都有这样的文艺小店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而生,但那时候是贺兰诀他们第一次见这种邮寄服务,很是新奇,大家挤在柜台前问东问西。
“一个月到五年都可以,不过啊,邮局都有丢件率,年限越长,丢件率越高。”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和文艺感这个词背离了十万八千里,“按年限寄存,我收一点点保管费,你们人多,可以给你们团体价,到期帮你们送到邮局去。”
“老板,你门外那张白纸,贴着此店转让。”高峰一板一眼指着门外,“你这店打算干啥去”
“嘿嘿,这镇里游客少,还是做餐饮比较赚,不过嘛,生意人,信誉不能丢,你们尽管放心啦,邮局就在镇口,保证给你们送出去。”老板呵呵挠头,“你们从哪儿来的北泉市哦哦,那就是半个老乡,我老婆也是北泉人,来来来,帮衬下叔叔的生意。”
大家都坐下来,打算写几张明信片。
贺兰诀挑了四张,一张给自己,一张给唐棠,一张给廖敏之,一张郑明磊。
她也让廖敏之写“你也给我写一张嘛,写给一个月后的我们。”
一个月后他们还在北泉,也应该收到高考录取通知书了。
四张明信片,贺兰诀写了很长时间,其中三张都寄往家庭地址,给廖敏之那张寄到了租书屋。
廖敏之写给她的那张,也寄给租书屋。
到时候他们两个一起去租书屋取,彼此写给自己的信。
廖敏之早早收笔,在楼下等她。
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下楼,出门闲逛。
贺兰诀走下楼梯,把写好的明信片递给店主,偏首盯着外头廖敏之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发呆,整个人沉浸在明晃晃的太阳光里,光线模糊了他的轮廓。
店主对这俩孩子多看了几眼,笑呵呵“小姑娘,你男朋友”
她抿唇,露出两个小梨涡,羞赧笑说不是,走出去,手指搭在廖敏之手臂上,触及一片黏腻冰凉的细汗。
“走吧。”他把奶茶递给她,“他们都走了。”
贺兰诀故意的,磨磨蹭蹭等人都走光,只剩他们两个。
“你不舒服吗”她圆圆的眼睛认真盯着他,“你一直皱着眉。”
“太晒了。”他动动唇。
两人就近找了个阴凉角落坐下。
“廖敏之,我们说说话好吗”
“好。”
贺兰诀捧着脸颊,目光柔柔盯着他“你爸爸回来了吗”
“回来了,这几天在家,陪他。”
“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
好吧,她原谅他这么多天不搭理她。
“人工耳蜗的手术什么时候做在宛城做吗”
廖敏之顿了顿“暂时不做。”
“为什么不做”
“先休息一阵,等医院通知。”他垂眼,“手术也要排队。”
“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不知道。”他语气略重。
贺兰诀沉吟片刻“你高考考得怎么样我猜你是不是能上650”
“等分数出来,再看。”
“我估了600分,爸爸妈妈在找人帮我看志愿,我想学心理学。”她直直凑在他面前,“廖敏之,你想好了没大学去哪里”
他身体往后撇,眼神凝固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轻声开口。
“去首都吧你的分数应该也够了。”
“首都吗你之前从来没提过,我记得你以前提过临江。”贺兰诀支着肩膀,“明磊也在首都,去首都也不错,好学校很多你确定吗我们俩一起去。”
廖敏之绷着下颌,最后慢慢眨了下眼睛,滚了滚喉结,缓声开口“我确定。”
“那我们俩呢”她忽闪忽闪大眼睛,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你想不想去我家玩”
廖敏之身形定住,怔怔看着她眼里的亮光。
“贺兰诀,我们能不能当朋友”他缓慢站起来,“普通朋友,普通同学。”
贺兰诀唇角笑容凝固,神色愕然。
“什么意思”
“对不起。”他收了下脚步,直直看着她,神色肃穆,“也许是分开太久,或者高三这年太忙,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我觉得,我好像没有那么喜欢你。”
“你在开玩笑吗”她皱眉,“你这样说,我会生气的。”
“实际上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他沉静开口,“从来没有说过,喜欢。”
“我从来没说过,廖敏之,喜欢贺兰诀。”
贺兰诀脸色猛然一白,细眉蹙起“你再说一遍”
“贺兰诀,高二那年,谢谢你对我的帮忙换成任何一个女生,我也可能会说这句话。”他默默注视着她,“如果同桌时期,我对于你,如果有能称之为喜欢的那种感觉,但从我走进实验班的那一天,就在变淡坚持到现在,只是希望你能顺利高考。”
“你说的是真的”她颤抖着嘴唇,眼里蓄满泪水,“明明不是这样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过,你说过”
廖敏之在她面前沉默站了很久。
身影一半站在阴影,一半袒露在阳光下,仿佛整个人也切割成明暗两半。
“抱歉,那种感觉真的已经没有了。”
“我其实更喜欢,自己一个人。”他一字一句,沉郁低语,“和你在一起,太吵了,无论是说话,还是打字,都很累。”
“你太过分了可是我一直都在喜欢你啊,我一直在朝着你的方向努力。”她眼眶滚出泪水,“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等现在这一刻。”
廖敏之低声念了句抱歉,默默垂眼,转身离去。
他弓着背,汇入了人流,徒留她一人在身后。
顾超抱手站在不远处嚼着口香糖,看见廖敏之过来“你现在要走”
他点点头。
“人没找到,况淼淼跟他们很久没联系,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要不要报警看你的意思吧。”顾超看着抱膝坐在不远处,含泪怔忡的贺兰诀,“你不跟她说想清楚了”
廖敏之没说话,直接走了。
爆炸性的耳鸣让人头晕目眩,冷汗连连,抽动着每根神经,甚至模糊着眼前的视线。
廖敏之回了北泉。
顾超慢悠悠朝贺兰诀走去。
这场期待已久的毕业旅行成了一段伤痛。
第二天上午,顾超开车把贺兰诀送回了北泉,车子停在她家楼下。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他安慰她,“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大学里的帅哥如过江之鲫,没必要为了一个冷心冷肺的臭男生搞得自己不开心,他其实也没什么好,至少我觉得比你那个什么青梅竹马的学霸差远了。”
这两天顾超和她同仇敌忾,没少批判廖敏之。
“走了。”贺兰诀恹恹拉开车门。
“走吧,过几天我也出国了。”顾超和她告别,“贺兰诀,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两人互相拥抱了一下。
“顾超,祝你心想事成,如愿以偿。”
“谢谢,也祝你开心快乐。”
回到家,赵玲看贺兰诀把书包一扔,摊成大字平躺在床上发呆。
“玩得开心吗都玩什么了”
“还好。”她眼睛微红浮肿,被子蒙住脑袋,把自己裹成蚕茧,嗓音闷哑,“我累了,想睡会。”
贺兰诀无精打采、昏天黑地在家睡了好几天,把手机都扔进了床底下,唐棠和郑明磊找她,电话都打到了赵玲手机上。
似乎也不能称之为失恋,她和廖敏之,几乎没跨出恋爱的那一条线。
高考出分那天,赵玲把睡得昏昏沉沉的贺兰诀从床上拖起来。
今年本省理工类一本分数线530分,二本475分。
贺兰诀考了618分,比估分还高了不少,算是普通班一匹黑马。
老爸老妈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又搂又抱,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下。
郑明磊看着她的分数,眉头也舒展开来。
贺兰诀盯着这个分数看了很久。
她输入了另一个准考证号和身份证,查询他的高考成绩。
出乎意料廖敏之成绩只有553。
今年的理综和英语都不难,他拿手的理综只考了201分,英语也不尽如人意。
贺兰诀怔怔的想了很久。
是因为考砸了,你才跟我说那些话吗
不是。
如果我非要这么想呢
事实就是事实,没有理由是借口。贺兰诀,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我并不需要一个太高的分数,也不需要考太好的学校,这个成绩,对我足够用。
你大学打算报哪儿
这个问题连续问,廖敏之就再也没有回她。
贺兰诀考的这个分数,对赵玲和贺元青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夫妻打电话给各家报喜,请客吃饭,又郑重请郑明磊一家。
主要是答谢郑明磊大半年的特别辅导。
郑明磊看见贺兰诀无精打采,给她买了个甜筒冰激凌权做安慰。
廖敏之的分数,他私下问过实验班的班主任,难免吃惊实验班的同学再怎么发挥不稳,也不会掉到这个成绩。
不过这些都和他无关。
说到报志愿这个问题,贺兰诀这个成绩已不可能留在省内,贺元青的目光放在了国内一二线城市。
“不如小诀和我一起去首都念大学吧,我和她互相有个照应。”郑明磊诚恳开口,“叔叔阿姨也大可以放心。”
其实这样也好,小一辈的友谊很重要,两个孩子知根知底,在大城市有什么事,互相能帮个忙。
至于辅导费,郑明磊私下和贺兰诀的父母谈过
帮贺兰诀补课的唯一目的,只是想让她去首都念大学,和他一起。
语气很委婉,但赵玲听出了那么点言外之意。
这个丫头,撞上什么好运气,懵懵懂懂被拖着往上带了一把。
贺兰诀的高考志愿是贺元青和郑明磊做主,全部报了首都的几所学校。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报复性的看了整整一个月的漫画。
郑明磊经常会过来陪她,也不多聊,跟她一块看书煲剧,或者打打游戏。
七月下旬,贺兰诀已经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止她,班上同学也陆续收到录取通知,唐棠去了东北一所大学,许端午和方纯不在一个学校,但在一个城市,同一个大学城。
郑明磊发了一份资料给她,是从学校教务处找出来的,本届毕业生的高校录取状态。
贺兰诀找到了廖敏之的录取信息省内的理工大学。
不在宛城,在省里另一个城市,距离北泉很远,四个小时的火车,按她的分数,绝对不可能报考去的城市。
她和郑明磊,甚至唐棠,都陆续都到了她在古镇写的明信片。
贺兰诀懒懒散散下楼,去租书屋问老板有没有明信片,的确有她的一张明信片,是廖敏之写给她的那张。
至于她精心挑选,写给廖敏之的那张,前几天已经被人取走了。
不是廖敏来取的,老板说模糊记得是个穿校服的女孩子,不声不响把东西拿走了。
沉寂不久的北泉高中最近又有了动静,高三又开始补课了,借读生和复读生人数也不少,学校又开始了琅琅书声。
手里那张明信片是一张卡通动物园的图案,廖敏之随手抽出来的,背面除了邮编地址外,只有寥寥几字,字迹洒脱、随意。
贺兰诀
祝,前程似锦,各奔东西。
廖敏之
2011621
简单、干脆,是他的风格。
赵玲让贺兰诀收拾收拾房间,早点准备读大学的行李,把不要的书本杂物都处理掉,想保留的东西都用收纳箱装好家里在新城区买了房子,近一年断断续续在装修,也许今年年底就要搬进去,如果到时贺兰诀不在,家里直接搬家,把她房间的东西搬到新居去。
这套房子房龄太老,靠近学校也不太清净,贺兰诀高中毕业后,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可以转手出售了。
贺兰诀闲在家,默默整理了很多东西,其中有一整箱,都是她和廖敏之的往来两人的对话簿,小纸条,文具,各种小礼物,他随手画的手绘,口香糖戒指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再扭头看着窗外炙热的阳光,眨眨眼,一时有怅然若失、倍感心酸之感。
贺兰诀把这箱东西用胶带封好,刺刺拉拉缠了好几圈,缠得密不透风,最后塞进了暗无天日的床底下。
八月末。
贺兰诀和郑明磊提前去大学报道,两家人定了同一个航班。
除了送孩子上学,也顺带去北方旅游几天。
这也算是一家人生活里很重要的一个记忆点,父母和孩子分别,看他们羽翼渐丰,走向新的人生,两代人渐行渐远。
两家大人的关系因为孩子亲近了很多,至于是不是真的亲近融洽,还只是表面功夫,那不在孩子们的考虑范围内。
为了这次旅游,贺元青还特意买了个单反。
两家人先在机场航站楼拍了张大合照。
拍完合照,大家招呼两个孩子单独拍一张。
郑明磊和贺兰诀并肩而立,面对镜头微微一笑。
时隔很多年后,他们又在镜头前留下了合影。
拍完照片,贺兰诀刷了会手机,班级群消息依旧活跃,大家聊着自己的动态去哪个城市,什么时候出发,能跟谁一起结伴。
顾超和国内有时差,偶尔半夜冒头,廖敏之也这个七班的群里,他当时半路转去了实验班,高峰和范代菁都没把他踢出去,他也没有主动退群。
有一个不太熟悉的男生小窗贺兰诀,两人私聊了几句。
小诀同学,你跟廖敏之咋回事
贺兰诀打了个问号。
你俩不是私下在那个什么嘛,怎么毕业了还没看见你俩公开。
贺兰诀否认。
并没有,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学。
呵呵,谁信。
你知道的吧,我今年高考没考好,现在在复读班念书,咱复读班已经轰轰烈烈开课一个多月啦,今天突然来了个新同学廖敏之啊。
我记得他一本上线啊一本上线还来复读他咋回事要不要人活了
我不知道。
贺兰诀愣愣地盯了手机。
耳边响起了登机广播。
“现在是2011年8月25日上午10:05分,前往首都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1312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郑明磊向她招手“兰诀,走啦”
“哦,来了。”
敏之,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猜猜我有没有在你身边如果在的话,希望你千万不要看我,也千万不要笑。
我清楚记得,两年前,八月二十五日那天,我为了逃避做物理作业,选择跟我外公出门。
然后我在一家小超市遇见一个男生,他不说话,言行举止也很奇怪,但我莫名其妙地被他的眼睛触电了一下。
他的眼睛是星星吧。
在温柔与冷清的底色里隐藏着灼灼熔岩的滚烫,也许是恒星燃烧殆尽传递至银河的光辉,我小心翼翼收集每一片星辉,希望他有一日能重现他本来的热烈和璀璨光芒。
我发现了他,我抓住了他,这是我最值得自豪的事情。
不许说我是高中生的幼稚,我很清楚地知道,这是我十八年人生里最棒的一刻。
今年的八月二十五,我们会在哪里
也许我们已经在准备远行,准备一起奔赴我们的将来。
等你来接我,牵住我的手向前跑。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希望我能永远记得、此生不忘。
廖敏之,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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