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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乡4
    却说赵煜礼一夜又是睡睡醒醒不曾安眠, 正巧新出的一批料子完工, 几日来他都忙着试验、安顿这批料子的去处。

    可长贵却知,这事早早就分派了人来办, 根本不需要赵三爷亲自出马。

    自从坐稳了位置,他已许久不曾如此忙碌了。

    外边送了帖子进宅, 赵煜礼这几日歇在别处,那帖子便又送到了庄子上。

    “三爷, 您看”

    赵煜礼扫了一眼,“推了。”

    长贵大着胆子道,“是含烟姑娘送来的花帖。”

    江南美人为秦淮一绝, 这花帖不是谁都能送的, 只有魁首才有相邀的资格。而花帖每位只能送一次, 代表赏花之夜,也便是挂牌初夜。

    赵煜礼瞥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长贵, 你都能替爷拿主意了”

    长贵腿一软, 跪倒在地, “三爷恕罪。”

    这几日过于松懈,他竟忘了自己的本分。

    “查一查当晚去的都有谁,”赵煜礼沉思片刻,“你自去领罚。”

    “谢三爷宽恕。”长贵放下花帖,躬身退出书房。

    沿岸灯火绵延,夜江烛影摇曳, 画舫裹挟夜色而来,彩灯映照得江面通明。歌声乐曲不绝于耳,彩衣曼舞尽收眼底。

    这秦淮河上,较之往日更为热闹。

    夜黑如墨,玉簪坊大堂亮如白昼,杯盏交错欢声笑语,坐的都是那贵绅富商。

    “三爷,您的位置在前头。”

    含烟姑娘挂牌之夜,这入门费须得千金,寻常人士便是想一瞻芳颜,也无可循之道,只好坐在那画舫露天船板,杯酒而饮,黯然神伤。

    “三爷来了。”

    “三爷也是为含烟姑娘而来的吧。”

    与之交好的商贾纷纷起身相迎,赵煜礼笑着跟对方打过招呼,在前头正中位置坐下。

    台上乐女腰肢柔软,身形轻曼,随节奏而舞。长贵给领路的小厮扔了赏银,在赵煜礼后方小凳上坐下。

    席面上摆着各色水果点心,伺候的女侍安分守己剥着水果,赵煜礼随手取了一块,漫不经心看向台上。

    乐曲已近尾声,台幔重合,乐女翩跹离台而去。

    烛火骤暗,四周一片惊疑。台面徒然亮起,婀娜柔美身影现于纱幔,叫好声不绝。

    随之帷幔落下,青衣美人多姿曼妙,如水双眸柔柔看向正中的赵煜礼。转首低头,情意绵绵。曲毕,纤纤玉手轻揭面帘,露出清冷娇婉美人面。

    “真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赵三爷,如此佳人,我们可不会跟你客气。”

    赵煜礼含笑道,“各位请便。”

    含烟退于台后,双手抚琴,一曲美人赋。

    鸨母走了个过场,便有人迫不及待争相出价,不消片刻已炒到上万金。

    “三爷,这再不出手,可就来不及了。”

    当前最高出价者为一中年富商,家中有妻有儿。

    歌台琴音转为轻愁,调中含情待叙。

    长贵想着,自家爷许是久不沾女色,这才迷了心智,若得了含烟姑娘,必不再执迷一庸庸之姿的妇人。

    可已经犯过一次错,长贵这次是怎么也不愿意出声了。

    再有人叫了两回价,赵煜礼出声,“一万黄金。”

    “得嘞,”鸨母笑道,“有比咱们赵三爷更高的吗”

    即便有,也没有人愿意因为一个风尘女子得罪了赵三爷。

    同在大堂的还有赵家其余子弟,见赵煜礼神色淡漠上了楼,心中皆五味杂陈。

    谁曾想,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能有而今的造化。

    闺阁红纱铺陈,鸳鸯红烛高燃,被面如火,便是那摆设,也皆为喜庆之物。

    “三爷,”美人执杯相请,语调柔婉,“喝了这交杯酒,便是我与您的洞房花烛良宵苦短。”

    赵煜礼充耳不闻,淡淡瞥去一眼。

    含烟笑脸微僵,想到房内只她二人,又极快扬起笑意,从容放下酒盏,柔情相望,轻解罗裳。

    衣带渐宽,露出美人如玉肩头,白皙莹润,令人心驰神往。

    赵煜礼却眉宇轻蹙,“穿上。”

    含烟动作一顿,疑惑道,“三爷”

    “抚琴。”

    语不可违,含烟重整衣衫,起身落座于塌前,靡靡之音渐起。

    赵煜礼冷然道,“换。”

    琴音暂歇,春江花夜月调起,赵煜礼沉眸,坐于塌前自斟自饮。

    夜半未过,酒毕微醺,赵煜礼起身待离,含烟急急出声,“三爷,您不留下吗”

    欣长的身影未曾停顿,赵煜礼脚步不变,开门离去。唯余一室空寂,杯盏清脆,乱音扰耳。

    “三爷”看到赵煜礼出来,长贵神情微讶。

    这么早就回去了

    “备车。”

    “是,三爷。”

    马车停在后门,楼内已至酣然,赵煜礼的离开并未被人察觉。

    在宅子后门停下,长贵伸手去扶,赵煜礼一抬手,让人退开,自己下了车。

    主人未曾归,宅内灯火大亮。

    看着赵煜礼走去的方向,长贵心中暗暗焦急。

    这可是往后院的路。

    小屋内的烛火未熄,赵煜礼望着门内烛影,竟直接推门而入。长贵踌躇望着赵煜礼的后背,几经徘徊,终只是探头将门重新合上了。

    白珊听到动静,从内室出来,正对上面带醉意的赵煜礼。

    “三爷,”她往赵煜礼身后望了眼,“长贵没跟着您吗”

    赵煜礼不语,近身而至。

    白珊下意识往后退去,眼神带上惶恐。

    足足看了白珊好几秒的功夫,赵煜礼身形不稳地走至塌前坐下,抬手示意白珊坐在另一边。

    白珊福身,“小妇站着便好,三爷是否需要喝些醒酒汤”

    赵煜礼点了头,白珊转身要去准备,却被身后人忽然翻身逼至案前。

    鼻尖升起浓郁脂粉香气。

    手往后落在桌面,茶盏倾倒滚落下地,一声轻响。

    白珊下意识往内室看了一眼。

    这么大的声音,睡着的大丫竟没有被吵醒。

    见女人面带惊恐,双手抵在他胸前,双眸仍微微敛起,只眼底闪过一丝无措,赵煜礼不悦,“抬头,笑给我看。”

    “三爷”白珊惊讶道。

    赵煜礼起身欺近,单手抬起女人下颚,只见她婕羽不住颤动,身体轻战,楚楚可怜。

    指腹触感温软滑腻,他不由轻轻摩挲,低下头去。

    白珊脸一撇,柔软的唇便落在颊侧。

    他也不恼,顺势往下,落于唇角,舔咬女人甜软的双唇。

    白珊双手抵在他胸前,声音清明,“三爷,您喝醉了。”

    “嗯,”他含糊应了一声,另一只手覆于她后背,稍一用力,将人压在塌上。

    挣扎间,领口微开,雪肌惑人,他伸手进去,一片柔软。

    “三爷”白珊加重了力道,抬手将人掀下矮榻。

    身体猛地落在地上,头磕在冷硬的石板面上,赵煜礼醒了。

    夜间带着寒意,地板微凉,他展开四肢,视线往塌上落去。

    如雪腻肤复又被遮于粗陋衣料下,想起指腹触到的温热,心中不免遗憾。

    白珊轻声问道,“三爷,您醒了吗”

    赵煜礼轻轻“嗯”了一声。

    “我喊长贵来伺候您罢。”白珊没敢去扶他,避着走到门口,打开门。

    长贵听到里面的动静,已是不安,一见门打开,当即吓了一跳。见白珊发丝微乱,衣衫也像是重整过,尴尬笑道,“三爷如何了”

    白珊垂眸道,“三爷喊您进去伺候,我去厨房给三爷备一碗醒酒汤。”

    “劳烦了。”

    白珊回了句“应该的”,匆匆离去。

    长贵进入外间,赵煜礼已经从地上起来了。他眼神清明,看了眼长贵,从榻上起身,“回去梳洗。”

    “是,三爷。”长贵神态恭谨跟在他身后离开小院。

    白珊遣了小丫头将醒酒汤送去,关门落栓。

    大丫睡得正熟,她掖了掖被角,脱去外衣,躺在床榻外侧。

    一次两次尚能当做巧合,可接二连三,目标人物都对她存了心思,就不得不让白珊多想了。

    李白珊不过一乡下妇人,相貌普通,顶多称得上清秀,最是平凡的一个人。放在赵煜礼眼中,平日里都不会多瞧上一眼。

    白珊不是扮演型员工,可也自认没有出过疏漏。不是她的问题,那就是目标人物身上出现了新的状况。

    具体如何,还是得等回到管理局才能确认。

    白珊静下心,闭上了眼。

    第二天下午,长贵亲自捧了个黄梨木的匣子来,言语恭谨,“李师傅,三爷让给送来的。”

    白珊抬头看了他一眼,长贵愣了愣。白珊此刻的神情,竟与赵煜礼有几分的神似。

    他硬着头皮开口,“我们三爷昨晚喝醉了,走错了屋,李师傅莫见怪。”

    白珊当即一脸惶恐地揉搓衣角,“我、我知道了。”

    “东西您且收下。”长贵双手递过去。

    白珊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

    “这是三爷的意思,您不拿我也不好去交差。”长贵往前一递,急匆匆退开两步,“稍晚些还会送几匹料子来,给大丫做衣服也是好的。我的意思您应该明白,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往外蹦,我这边就先回去了。”

    他说着,扫了眼乖巧坐在一边拿玩具的大丫。

    白珊忙追上去,长贵走得快,到门口他已经出了半个小院,她在屋内停下了脚步。

    走进内室,白珊打开匣子一看,金玉珠宝,满满地散乱装了一匣子,像是随手扔进去的。

    这一匣子封口费,何止万金。

    白珊重新合上,拿钥匙上了锁,放入衣柜暗处。

    之后数天,白珊再没见过赵煜礼,倒是每天的晚饭,都全权交给她来做,偶尔备上一两顿夜宵。

    商人少有正派的,赵煜礼这人虽说不上特别重利,暗地里的手段却不少。何况,他私底下还有些见不得人的营当。

    避着她说明心里还有芥蒂,但白珊没有因此放下心。

    目标人物性情各有不同,可能成为让管理局头疼的人物,均有其相通之处。这几个世界走来,她遇上的目标人物手段各异,却无一不执着。

    白珊不确定对方是歇了心思,还是只暂时撇开。

    她微微蹙起眉。

    攻略部束手无策的目标才会移交到维护部,但这几个世界,目标人物对她的喜欢,轻易得不像任务本身所代表的难度等级。

    如果可以攻略,便也不会耗费心思转成维护任务。

    几个世界的感情是没有了,但一想到前几个世界类似的经历,白珊不免心生些许浮躁。可转交过来的都是攻略过数次失败的目标,没有一丝疏漏的可能。

    白珊沉下心,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一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