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和枝觉得糟糕透了。
为什么偏偏发生的是被“其他人来破坏他的生活”这样糟糕之中的糟糕事件啊。
深水和枝有严重的社交障碍。
但不是无可救药的那种。
与一个人相处还是能够做到坦然自若的,但一旦人数过多,他的心底就会涌出焦躁不安的情绪。
深水和枝抗拒与人建立羁绊。
至今为止,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只有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和他结识的黄濑凉太。
他也记不清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像是蜷缩在壳里的蜗牛,但是
「孤身一个人的话,就能避免百分之九十的麻烦吧。」
「也不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深水和枝看着眼前两个不断靠近的高中生,努力的放空大脑。
他真的做不到和陌生人靠那么近。
偶尔试一试吧。
人偶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温柔的不可思议。
深水和枝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声音也能轻柔的像是一阵微风。
况且
没有人比你更值得被喜欢。
人偶的声音戛然而止。
深水和枝察觉到了另一股危险的气息袭来。
“它果然现身了。”
五条悟食指抵在墨镜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麻烦杰你先看一下人啦,马上就回。”
五条悟笑嘻嘻的丢下一句,然后三步化两步的朝着与深水和枝宅邸相反的方向走去。
夏油杰无奈的应了一声“好”,旋即看向抱着人偶的灰发少年。
真正见到本人之后,夏油杰对他的观感很复杂。
他真的是第一次见深水和枝。
但是直觉在疯狂叫嚣着「就是他」。
夏油杰怀疑这是什么诡异的术式,还是那种单看照片就会被影响的,不然他完全无法解释五条悟和他的异样。
所以他难得的没有反驳五条悟土匪一样的直接把对方带走慢慢研究的想法。
毕竟他们很忙的,没时间天天一边做任务一边再跑来这边找深水和枝。
也做不到忽略这一异样。
“那种东西,叫咒灵吗”
深水和枝轻声出声。
“欸,是因为刚刚我和悟交流的时候你听到了吗”夏油杰再次断定了深水和枝果然不简单的这一想法,但他并未解释,只是岔开话题,“说起来,我和悟看上去很像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吗不然你怎么刚刚那么想要逃跑。”
深水和枝沉默了一会。
如果不是人偶的突然出声,他一定会趁这个只有夏油杰一个人的机会迅速找机会离开。
但是既然人偶都说了。
他是不是可以试一试,试着和陌生人交流。
深水和枝不知道他该怎么形容他对人偶的感觉。
和迄今为止他贫瘠的生活里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他信任人偶。
没有任何的前提和条件的信任。
仿佛他们的灵魂紧紧相拥,亲密无间。
“像。”
深水和枝闷闷的出声,“突然出现在别人家里,又自顾自的说着恶劣的想法”
夏油杰愣了愣,旋即哈哈哈的笑出声。
“肯定是悟吓到你了吧。”
“等解决了咒灵,我让他给你道歉。”
深水和枝只是有些担忧的看向远处他家的方向。
不用担心凉太。
刚刚你也注意到了吧那家伙走的方向。唔,忘记说了,那只小可爱的目的并非是破坏我们家。
真要说的话它在找你。不过他不敢靠近我,所以,不用担心。
在深水和枝怀里装死的人偶轻笑着安慰道。
夏油杰眯了眯眼睛。
他并没有因为深水和枝不理会他的话语感到不舒服,毕竟他觉得不能以常人的脑回路来理解眼前的少年。
夏油杰状似无意的询问“这个人偶看上去很精致呢,说起来,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像没有带着这个人偶。”
紧接着他莞尔一笑,“还是说刚刚我记错了”
夏油杰几乎是肯定深水和枝不是普通人,但他却没有在对方身上察觉到有什么咒力波动。
但是刚刚在找人的时候,深水和枝的气息曾短暂的消失了一瞬。
连五条悟都说“六眼检测不到呢杰他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啦。”
“但也并不具备咒术师的潜质。”五条悟眨了眨他漂亮的蓝眸,解释道,“我在他身上看不到咒术师的咒力流动,也感觉不到术式的存在。”
“那就很奇怪了。”
夏油杰的唇边依然挂着浅笑,在深水和枝的面前表现出自己无害的一面。
虽然对于深水和枝而言,他觉得这个头顶丸子头留着奇怪刘海的人此时脸上挂着一副仿佛随时要暗杀他的表情。
让他十分有危机感。
距离上一次和陌生人待这么久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深水和枝有些局促的揪了揪人偶身上的精致礼服的蕾丝边缘。
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这身小礼服很贵,从而松开手。
这身衣服是和枝用卖了二代的钱买的吧。
嗯
所以说现在的人偶穿的比人都贵呢。
深水和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难掩他的好奇你
人偶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我只是灵魂体,暂时附着在这个人偶上而已如果和枝想的话,我可以附着在任何的死物上。
你为什么会附着在我制作的人偶上。
人偶在夏油杰看不到的视觉盲区里悄悄伸了伸手碰碰了深水和枝的胸口,幸好它附身的是球形关节人偶,能够借助关节处活动四肢,不然的话它就真的只能翻白眼或者僵尸跳或者鲤鱼打挺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可能因为时枝手艺很棒吧。
人偶轻笑着回答。
我该怎么称呼你。
这甚至是深水和枝第一次这样主动的询问名字。
名字嘛。
就用你最初呼唤我的,初作吧。
自此,赐名。
在一旁的夏油杰见深水和枝很抗拒和人交流,便也不再挑起话题,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五条悟消失的方向。
绝佳的感知力告诉他五条悟现在状态十分健康。
嘛,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担心过五条悟。
毕竟悟很强。
夏油杰侧目看向为人偶整理头发的少年,对方近乎白的浅灰色发丝微微有些长了,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落,遮住了他的神色。
夜色很晚了。
周边安静到了寂静的程度。
深水和枝吗
夏油杰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种见过对方的“错觉”。
他努力的回想。
刹那间脑海里划过另一幕画面。
不断挣扎着的枯骨下颚碰敲着上颚,它们拼命的伸着手不知在摸索什么。月白色的花朵盛开在那些骨架之上,并随着时间不断的盛开出更加灿烂、张扬的花朵。
那是黄昏。落日余光落在那些东西上,只为它们刷上了一层薄红。
而那之中,倚着骷髅背脊骨半躺着一个人,他身形飘忽透明,若隐若现,仿佛只是一介投影。
有人匆匆路过,自他身形穿过。
没有人看得到那些异样。
那倚在骷髅中的人,染着黄昏落日余晖暖光的长发披散着,以骨架为发撑摊开,灰色的眼眸无悲无喜,他的脸颊右侧几乎全毁,像是被烫伤后留下的痕迹,而他却用手别着脸侧的头发,让那处痕迹露出的更加完整,也更加鲜明但在幻象中,他的五官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似是察觉到了视线,他偏头投来一个轻佻自得的微笑。
更具有冲击力的,则是他身后不远处虽然古旧,却被修缮加固过仿佛刚建的建筑。
那是一座神社。
荒诞的神明投影与神圣整洁的神社。
黑暗与光芒。
罪恶与美好。
神社门前的石碑上,甚至还染着尚未干涸的鲜血
“这座神社,是为了纪念一位「国津神」才建立的,只不过祂已经有几百年未现身了。”
“传说祂执掌万物生长,是位和人类靠的很近的神明,祂深爱着人类。”
“后来,在天津神与国津神的战争中,祂的信徒为了保护这位他们深爱着的神明,拿起武器”
说书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神社前大片的白花不断的盛开着,蔓延着。
枯骨生花。
夏油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那他,去哪了”
“赎罪。”
订正中
修复。
模糊的机械音扭曲着逸散。
夏油杰猛然一颤。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很冷吗”
直到深水和枝的声音将他唤醒。
“”
“凌晨的风是冷了点。”
夏油杰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偏头看向少年时却见他有些不善对视的撇过头,只留给他半张侧脸。
夏油杰闭了闭眼。
刚刚他在支离破碎记忆中见到的“神明”,也曾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里。
然这一次,清晰到了可怕的程度。
夏油杰从未看清过那位神明的脸。
那位神明究竟是谁。
可,传说中像这样的神明实在是太多了,有记载的,没记载的,神社还保留的,神社已经被拆卸的多到夏油杰凭借他模糊的记忆摸不到一点有关的信息。
深水和枝见他的脸色不太对,也只是微微垂了垂眸。
两人相顾无言。
少顷用扛大米姿态扛着个黑色不明生物回来的五条悟打破了沉凝的气氛,他的脸上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快看,杰,我解决啦。”
他将那只咒灵摔在了地上。
黑色的咒灵外形酷似被压扁了的幽灵,就是那种圆圆的脑袋,没有手也没有腿的半个飘着的椭圆。
深水和枝甚至隐约看到那只幽灵的上方有两个加深加粗的x在晕晕乎乎的旋转。
“就是这么个东西在一直进化”
夏油杰以貌取灵,发出灵魂质问。
“别看它长这样,刚刚可是一下子分裂成了几百个,大小就和八脚蜘蛛一样,对,就是之前我们玩的那个游戏里的小怪啦,而且比那个长的还恐怖,每个上面都堆了好多只眼睛呢”五条悟伸手比划,描述的绘声绘色,“一瞬间黑压压的一片到处乱跑”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夏油杰忍住反胃的冲动。
任谁联想到满地蜘蛛乱爬的场景都会忍不住跳脚的吧。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总不能是一只只抓吧。”夏油杰咳嗽了一声后询问。
“当然是瞬间把一大片全秒杀了”五条悟推了推墨镜,露出嘲讽性极强的笑容,“然后死掉的就都融了回去,凝聚成这么个嗯,大饼了。”
“喏杰,夜深了,来请你吃饼了。”
五条悟笑嘻嘻的把咒灵拖到夏油杰的脚尖。
夏油杰十分嫌弃的后退了一小步。
紧接着他们两个齐刷刷的扭头看向深水和枝。
深水和枝
“看得见的吧。”
“他的眼睛刚刚有看向这个方向呢。”
“果然”
一唱一和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紧紧盯着深水和枝,夏油杰微微一笑,指了指地上的咒灵,“喏这张大饼就是在你家捣乱的那只咒灵哦。”
深水和枝面色平静。
和之前破桌而出相当嚣张的爪牙形态不同。
被五条悟揍的离被祓除只差一步的咒灵此时吱吱宁宁的发出了“阿巴阿巴”的声音。
深水和枝有预感的觉察到咒灵是在呼呼他,带着深深的哀求
在两名咒术师的注视下。
深水和枝蹲下靠近咒灵,他伸出了手。
那只咒灵在地上像被翻面的煎饼一样扑腾了两下,然后分裂出一只漆黑的爪牙,朝向深水和枝。
深水和枝依然没有动。
那只爪牙上长出了一张脸,五官拥挤又扭曲的堆在一起,它张大嘴。
咔的咬在了深水和枝的手侧。
夏油杰眼疾手快的将深水和枝后拽。
“你在做什么。”
“居然敢”
它真是贼心不死
夏油杰、五条悟和初作的声音同时响起。
深水和枝只是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手侧的伤口。
并不深,只是稍稍破了一点皮,比起咬,更像是用猫科动物用长满倒刺的舌头不知轻重的蹭了蹭,只微微渗着一点红。
夏油杰看了一眼那处伤口便像是被电了一下般,匆匆撇开视线。
地上的大饼像是终于尝到美食而满足了一般,爪牙上的狰狞嘴巴扯出一个称得上是安详的笑容,旋即迅速泥化然后融入本体。
紧接着,悄无声息的化作一股烟自我祓除了。
两名高专生对视一眼缓缓的打出了两个问号。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借助墨镜掩盖眸中笑意,对着夏油杰拖着语调喊道
“杰,你的夜宵没了呢。”
“谁要吃这种夜宵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大郎吃饼了大郎b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