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鸾便一拍手,“看吧”
崔虔却随即一盆冷水,“她只是有动机,却没这么做。”
他静静抬眸,“他的心思被我母亲看出端倪,被我母亲严令喝止。。”
叶青鸾“”
他这一句话,就把崔老夫人的嫌疑也给摘出去了。
可她哪里是他这么三言两语就能给随便说服的若他是有意偏袒呢
“崔司直,证据。”
崔虔杏眼微眯“受伤最重的两个家丁里,就有一个是她亲侄儿。”
“她一生未嫁,她来日养老送终、身后祭祀,还都要指望这个侄儿。”
叶青鸾想了想,便也决定从善如流。
反正她自己在钱氏的卧房里也没搜出什么来。
“三郎可有旁的想法”她摆了摆袖子,“五娘是三郎的发妻,归根到底这案子还得靠三郎来破。”
他却没吱声,反倒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子纸来。摊开,目光垂落。
叶青鸾便也跟着看了一眼。
“哎这不是奴家的涂鸦”
崔虔展开的竟然是她给李家五位小娘子画的那像
崔虔抬眸看她,好像还叹口气,“涂鸦喜娘子自己的形容倒是甚为形象。”
他这是说她画得不好呗
“乌鸦算什么呀,我还会涂个张飞呢”
崔虔垂首。
从叶青鸾的角度看去,好像有那么一丝丝儿的笑意
“不过倒真是相像。”他极快地便又神色如常地抬头看来。
“哎”
叶青鸾心说,公子哥儿您这什么逻辑啊玩儿自相矛盾呐
崔虔指尖悬在画上划了一个圈儿,“像跟美,并非一回事。”
叶青鸾马上想到毕加索了。
毕大师的抽象派,在她看来没一幅好看的,但是却真实到戳骨头。
她便也点头,“对。神似高于形似。我追求的是神似。”
崔虔便又垂下头去了。
她心里都忍不住嘀咕想笑就笑呗,这么憋着不怕憋出翔来啊。
他重又抬头,摆了一张好纸,还亲自去磨墨。
“喜娘子请赐新墨宝。”
“嗯”她忍不住勾着头看他眼睛,“三郎真想叫我涂个张飞”
这个角度盯过去,终于盯着他嘴角没忍住的一抹笑了。
“喜娘子画画昨日船舱内那青雾。”
“哦,原来是这个呀。”
她想想,却还是皱了眉,“雾最难画,我怕画不出来。”
开玩笑,这种水墨画,画半透不透的雾气难度最大了好不
崔虔眸光倒是平和了许多,“无妨,继续神似即可。”
“哦。”她心说,这个她擅长。
她便抖动毛笔,画了个波浪线。
“它先是这样的。”
再画个圈儿。
“后来变成这样了。”
崔虔看得皱眉。
“所以,它像是某种蛇”
她想了想,“不是实体。蜃气,崔司直你听说吧就跟那个差不多。”
崔虔却眸光微凉盯紧她,“这难道不与喜娘子手中长鞭如出一辙”
“哎”
崔虔这想法还真挺清奇,她便是有点惊讶,不过回想一下倒也有理。
她那是一条骨鞭,听说是用一整条脊骨做成的。
可至于是什么的脊骨,师父又为什么给她使用这样一种兵器,那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她穿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叫崔虔这么一说,她也忍不住认真猜测难不成她那条鞭子就是一整条蛇骨
给女弟子弄根蛇骨做鞭子嘶,师父也真是骨骼清奇。
她也眯眼盯着崔虔,“崔司直该不会是又要怀疑奴家了吧”
崔虔无声叹口气,“若是你,五娘怎还会活着回来”
叶青鸾赶紧鼓掌,“崔司直真是青天大老爷呀”
崔虔“不过这雾气便也反过来更加证实,钱妈妈并未做过此事。她哪里有本事招来这邪物作祟”
她便也只能点头,“三郎说得对。我也卡在这一处。”
“就连那雾,也只有喜娘子你一人看见。”崔虔又缓缓道。
她结结实实一惊,“怎会全船人都看见了,五娘也看见啦”
崔虔摇头,“没错,他们是看见了大雾封江,可是无论是崔旰,还是五娘,都没看见你眼中的这些。”崔虔指着她画的那些。
她微微眯起眼。
她大概明白了,崔旰和李五娘他们看见的是雾,而不是能聚成形体的邪物。
她咬了咬嘴唇,决定还是先主动问“所以,崔司直接下来又要审问我怎么能看见的了,是么”
那她还真不好解释。
玄门的事儿,对于一个不修玄门的世家子弟来说,根本是两个天地。
谁知崔虔却是摇头,“不。喜娘子如此,我不意外。”
那就只有她意外了。
“那你为什么不意外呀”
崔虔幽幽看了她一眼,“我查了你的手实状。”
叶青鸾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崔司直,你查我”
“手实状”是编报户口所呈递的文书。相当于百姓自己给家人报户口的原始页。
崔虔表情却淡淡的,“你父亲是守墓人,你自幼与父亲生活在坟茔地,年少时的玩伴就是坟间鬼火。”
叶青鸾便也咳嗽两声,“本不愿被人知晓可既然瞒不过崔司直去,那我就也不瞒了。”
这身份实则是假的。
她带着木幽子逃出月山,怕有人追杀,需要改换身份。可是大唐的户籍管理还挺严的,如果没有户籍,她干脆寸步难行。
不敢住店,也不敢进村,她便带木幽子躲进了坟地里。
在那里邂逅了那位守墓的老人家。
老人家孤苦伶仃,得了重病,无人治疗和陪伴。她尽己所能,将老人照顾康复。老人便收她当了女儿。
老人亲写“手实”,报给里正,说她是失散多年的女儿。
木幽子则是他侄儿。
“故此你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邪物,又有何奇怪”
她心下一叹行,崔虔估计是以为她有阴阳眼了。
崔虔又不紧不慢补充一句“你今年四十有一”
叶青鸾就只能又咳嗽了。
咳嗽完了还得认认真真承认,“对,奴家正是徐娘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