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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今日是初一。”

    秦砚跟着念了一遍,看向沈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窘迫,这真的是像自己赶他走一样。

    她确实也想赶他走。

    但是不能那么明显。

    “这两日忙着容母后的寿辰都忘了日子。”秦砚讪笑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这是真的,这几日为寿辰宴忙得天旋地转,哪有空去记初几。

    沈旷盯了她一阵,淡淡道“辛苦了。”

    沈旷看样子是神色无常,虽是不动如山,依旧翻着奏章。

    秦砚看了两眼,沈旷这人虽然性子冷,但喜怒还是能分辨的,只是最近秦砚总觉得有些看不透他了。

    但这初一、十五都是做给人看的,秦砚觉得也没必要在乎。

    沈旷虽是严苛,但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不乐意,毕竟这凤仪宫他也不像是多愿意来一样。

    秦砚未多想,继续理着账目,不过错过了沈旷几次探究的目光。

    沈旷抬眼几次,面前的人垂眼看着账簿,纤长的睫毛随着目光轻轻抖动,颇为认真。

    仿佛见她的时候不是在处理后宫事宜,就是在看命妇奏贴。

    蓦然,沈旷眼前蹦出他同傅庭安说过的话,心中盘桓些许,淡淡问道“皇后难道是不希望朕来”

    但秦砚被没由来的一句吓得手上一僵。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不过也就是一瞬,她抬起眼看向沈旷时已经换上了得体的微笑,实际上心中有些许忐忑。

    “陛下说笑了,若不是前朝政事繁多,臣妾日日盼着您来。”

    秦砚装做贤良淑德的妻子装了三年,这一套早就熟练了。

    她眼中映着沈旷的身影,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一瞬屏息。

    沈旷沉默半晌,他的皇后依旧是那副贤良的样子,话里话外无外乎都是让他注重前朝政事。

    从不邀宠,从不谄媚,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只是他忽然觉得,皇后好似离他很远。

    他良久才说出一句,“朕知道。”

    “不过是说笑。”沈旷接着说。

    秦砚看着沈旷愈发阴沉的脸色,揣摩不透到底哪里不得他心意。

    别听他嘴上说着是说笑,但他那张脸说出来的笑话也能变成鬼故事。

    这是试探她,还是责怪她不够殷勤

    伴君如伴虎,他嘴上一句都要猜上半晌,守皇陵都没这么提心吊胆的。

    秦砚决计不去猜,装作听不懂,还是务实些理着账簿。

    夜色渐深,一轮新月升起,隔窗而望衬得殿中愈发静谧。

    此后夜间如往日,沈旷先去沐浴,他向来不习惯别人近身伺候,所以秦砚也跟了去。

    秦砚连忙抓住空挡,唤了妙晴过来,冲她使眼色赶紧把那封和离书烧掉。

    妙晴心领神会,待秦砚沐浴回来时也回应万事妥贴的神情,让秦砚安心下来。

    秦砚吹熄最后一盏灯时,沈旷已经歇下。

    凤仪宫暗下所有灯火,秦砚轻轻合上双眼,但身边响起了衣料摩擦的声音,男子的气息渐渐接近。

    “母后命人给你送了东西回来。”沈旷掀开秦砚软枕的一角,放进去了一个锦囊。

    沈旷能叫母后的只有一位,那就是皇太后。

    他虽是容太后所出,但是养在了皇太后膝下,跟皇太后也更亲近些。

    秦砚转过头,发觉似乎离沈旷有些近,垂下长睫觉得有些不自然,只道“母后出宫清修竟还惦念着臣妾,臣妾先谢过母后。”

    秦砚这句不是恭维,以前秦砚还担忧皇太后会不会因为儿子不待见她而厌弃儿媳,都说与婆母关系难以维护,但皇太后待她如亲女儿一般。

    后来她想明白了,皇太后也是先皇明媒正娶的嫡妻,她不可能不扶持儿子的正妻,反而见秦砚与此前的她相同处境对她更加关照。

    秦砚摸向枕下现在就想拿出来看看,却被沈旷按住了手,带着薄茧且微凉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指尖,因转身而拉近的距离时刻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一些不自然的微烫从指尖蔓延,秦砚下意识就想抽回手指,但是被攥得紧一时竟没挣脱。

    “静慧大师开光的送子经贴,不宜拿出来看。”

    对面传来了沉稳有力的声音,若不是配上那句话音色应当十分令人安心。

    秦砚微讹,完了,谢早了。

    这是催他们早日诞下皇嗣,皇太后此前就时不时催着她有个一儿半女。

    秦砚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皇太后曾经不得先皇宠爱,即便是先皇将沈旷交给她抚养,那在宫中过得也是十分凄苦,甚至一度被废后。

    皇太后只是不想让秦砚再走她的路罢了。

    可秦砚嫁给沈旷三年未有子嗣,现在她也不想有子嗣。

    拿子嗣维系与夫君的关系,那不叫夫妻,那是拿自己功绩邀功的大臣。

    这“大臣”她不想做,谁爱做谁做。

    “母后心意臣妾知晓了。”秦砚挪动手指,逃离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抽身离远了些。

    沈旷也不是信这些的人,这恐怕是皇太后之命不得已而为。

    再说事在人为,人不为开光也没用。

    沈旷指尖停在原地,手心中那片温热渐渐抽离,锦缎上的手指微微弓起,终还是收了回去。

    他沉声道“睡吧。”

    两人转过身,就此打算这夜如往常一样,无事发生。

    秦砚早已习惯,虽是夫妻,夜间也就到此为止。

    帝后二人,不过是两个睡在同一张床上,彼此还算认识的人罢了。

    说出去也挺令人笑话的。

    秦砚十六岁就嫁给了沈旷,可除了大婚那天,这三年也就只有一次房事。

    那一次还是沈旷刚被封了储君,两人成婚快两年,在房中也十分寡淡,更别说子嗣。

    皇太后怀疑沈旷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偷偷让她送了合欢酒,哄着她说男人欢好后都会变得体贴。

    秦砚拗不过,又或者是心中抱有沈旷真的会变得不那么冰冷的一丝期望,硬着头皮给沈旷递了酒杯过去。

    沈旷尝了一口就发现不对劲,看不出他喜怒,只问了一句,“是你愿意的吗”

    秦砚哪敢说自己不愿意,再说了,妻子都递出去那种东西了,竟还问她愿不愿意

    她羞愧难当,只是羞红了脸点头。

    试探、放纵、沉沦,酒香肆意撬开冰冻已久滚烫的暧昧。

    暖帐玉烟,无关天明日落,耳畔低吟绕三关。

    粘腻的心绪交织在一起,但没人说破到底为何只尝了一口的酒变得如此浓烈。

    但也只此一次,一次罢了。

    虽然秦砚不好评判什么叫隐疾,但年富力强,耕耘不止肯定不算是隐疾。

    秦砚同皇太后禀明以后,皇太后也明了了。

    儿子是没问题,但就是清心寡欲,或是不喜儿媳。毕竟是赐婚,贵为皇子,娶了个孤女难免心中有疙瘩。

    这事就算揭过去了,秦砚此后有段时间没再见过沈旷到她宫中。

    后来沈旷自己查出了是皇太后送来的,对她说“孤会跟母后说不必再送酒过来。”

    秦砚就知晓这事还是惹了沈旷不悦,这人心中断情绝爱,甚至连点欲望都没有了。

    亦或是单纯的不喜欢她。

    此后沈旷留宿,不过是做做样子,为了不让皇太后在念叨私事。

    就像是现在初一、十五留宿凤仪宫一样,两人不过是和衣过一夜,被褥整洁的跟状元答卷一样。

    只是让皇太后看去,那肯定是零分落榜。

    反正沈旷没那个心思,秦砚也不想强求,被皇太后压着做那事可没什么意思。

    她这皇后过得偏像守活寡的,都不如她抱着秦家丹书铁券守牌坊算了。

    “陛下。”秦砚又转了过来,他拿那送子经贴烦她,秦砚也不想那么容易让他睡,“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为何如此问”沈旷平淡的语气未有改变。

    秦砚自然不能说是这三天被容太后叫去教导多时,目的就是让她给沈旷纳后妃。

    容太后和沈旷的母子情份算不上远也算不上近,从小没养在她膝下,容太后又偏爱幼子,沈旷对她多少有些逆反,但也还算敬重。

    她说不动沈旷,所以便来疏通她这个儿媳的思想。

    沈旷这两个娘还真是,一个催她生子,一个催她纳妾。

    生是不可能生了,那纳就纳吧,最好纳到他心坎上。

    “看傅大人与陛下脾气相近,但傅大人总和六妹争吵,好奇傅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罢了。”秦砚择了个好借口,直接问沈旷肯定不会说的,“明日见了六妹也好劝说一番。”

    沈旷侧过头,他的皇后眼睛亮晶晶的,好似真的好奇,只是她如此比较,让他心中积聚的那团浊气似乎更加浑浊。

    怎么都觉得他跟傅庭安相近

    “朕与他不同,喜好也不同。”沈旷看她一眼,不打算答。

    “傅大人应是心中有六妹的,陛下若与他不同,是喜欢沉稳的”

    沈熙君泼辣刚烈,与之不同那不就是沉稳端庄吗

    秦砚猜的果然不错,沈旷喜欢沉稳端庄的,可惜她是个假端庄,他也不喜欢她这种端庄。

    初春换了薄被,覆在身上显出女子曼妙,秦砚侧躺枕着手臂看向他,沈旷的目光虽是一扫而过,但他夜视极好详尽都落入眼中。

    他的皇后沉稳端庄,但他总觉得最近这端庄中有些不同,他沉声答道“是也不是。”

    秦砚腹诽一句,这人还真难伺候,就是沉稳还不能太闷。

    她脑中过着妙晴拿来的小册子,看看有没有能对上的女子。

    心中想着事睡意来的也快,附和两句便不再说话了,昏昏沉沉间竟直接睡着了。

    沈旷听着身边平稳地呼吸声已经入睡,他翻过身望向身旁的皇后。

    成婚三年,如今他的朝政才算是平稳,但他的皇后似乎离他越来越远。

    皇后端庄是不假,但他从未见皇后露出过别的情绪,更像是点卯的大臣,每时每刻不出差错即可。

    也许这几日心中总觉有团浊气梗在心头,好似就是因为这些。

    好在朝政平稳,他闲暇的时候可以与皇后商谈,但这也得慢慢来。

    不过,直到沈旷早起上朝之前,他都是如此打着令自己满意的算盘。

    皇帝上朝通常在天未亮之前便醒来准备,沈旷更是习惯于早起,或是批奏,或是拿本书翻阅。

    往常沈旷在凤仪宫时秦砚此时都会陪着沈旷起床,读书或者练字。

    但是今日她犯了懒,晚起了一会。

    沈旷独自坐在矮塌上,拿着自己随意从秦砚桌案上取来的书本翻阅,天未亮,他刚刚点亮烛火。

    但在刚点亮且有些昏暗的烛火下,他见封底上蹭上了墨迹,应是墨迹未干这册书籍就被压了上去。

    他刚想抬手查看前页有没有被染上,却辨认出了那笔迹。

    颜体小楷,娟秀端正,出自皇后之手。

    只是那三个字让他手微微攥紧,只是普通的三个字

    和离书。

    作者有话要说此处一个发现老婆要跟他和离的笨狗开始疑惑。

    感谢名单五章一放哈,谢谢各位宝贝刚开文好像名单不全,五章后我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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