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森见她不说话了,以为她是真怂了,骂骂咧咧几句点了烧烤外卖便进去打游戏,不忘将门锁紧。
吵嚷声惊天动地。
姜梨打开白噪音,只当听不见,低头翻译。
响声一直持续到十一二点,可能是连续熬夜,陈良森也累了,很快没有一点声响。
姜梨看了看时间,从玄关找出房门钥匙,轻手轻脚开了门。
不用等她找,陈良森的手机就亮了一下,在床头充电,姜梨拿过来,果然当年的情侣密码被改掉了,她用指纹解锁,没看什么聊天记录。
而是打开了支付宝账单。
姜梨一页页往下找,心也越来越沉,但她什么都没做,拿自己手机拍了下来,转身离开。
再次从楼道出来,已经是十二点整,她准备去便利店待一会儿,再找找附近的酒店。
这个点,她父母已经睡下了,姜梨不忍心吵醒他们。
她推开店门,要了一杯热拿铁,捧着往靠玻璃墙的吧台坐去。
最里面像是有人,也摆了一杯咖啡,她便坐到了另一头,手暖着塑料杯,望向灰蒙蒙的窗外。
看了一会儿,她的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回手机上,没哭,只是眼睛有点泛酸。
她应该早就起疑心的,从陈母对她越来越不满,说她花陈良森的钱开始。
但姜梨一直觉得他们两人的矛盾,是因为谈婚论嫁没谈拢导致的。
照片里的转账记录上,有很多条1314和520,甚至大几千,她再往下找,还能看见携程的账单。陈良森没去旅游,那个数字也和住酒店一晚的费用很相似。
姜梨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她用手抹了把脸,忽然也不想喝咖啡了,转身朝冰柜里走去。
刚拿出几罐冰镇啤酒,准备抱着去付款,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
“你得干什么。”
姜梨一震,手里的两三罐啤酒滚了下来,发出咣当声响。
好在店员在听歌没什么反应。
周敬屿深深看了她一眼,弯下腰,将那几罐啤酒捡起,一罐罐摆了回去,关上柜门。
“你什么时候能喝酒了”他饶有兴致地问。
“你要真想喝酒,我陪你去个地。”
见她不说话,他微俯下身,手上还留了一罐冰啤,修长瘦削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握着。
“不,不用了,谢谢你。”
姜梨知道自己眼睛红,始终没敢抬头,“我,我就出来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去了。”
“现在十二点了。”
姜梨能感觉到周敬屿的目光还是深深地落在她发顶,带有一种让人无措的压迫感和穿透力,声音却是一贯懒洋洋的,“你对象挺放心啊,让你一个人出来买东西。”
“嗯,对。关你什么事呢。”
姜梨忽然就感觉到一种厌烦,不仅仅是针对周敬屿的,而是所有的一切,厌烦。
周敬屿垂下眼,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但接触到她抬起来的目光,他又一瞬间顿住了。
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许,“你怎么了。”
姜梨听出他声音里的那一丝温柔,就和多年前一样,她忍了一晚上的泪水,突然就滚了下来。
“关你什么事啊。”
“跟踪我吗你”
她猛的转过身,竭力不让他再看见自己,连那杯刚买的拿铁也不要了,拉开店门往外冲去。
一直到夜深人静的大街上,进入冬天了,冷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脸,眼泪滚过的地方生痛,她低下头,努力想用大衣领子将脸埋了起来。
身后传来不远不近的脚步声。
姜梨只当没听见,越走越快,眼泪越流越多。
慌乱中,她想到了那一天。
不是咖啡店的正式约见,而是后来,在这很久之后。
她那时在念高二,刚分班,还和安悦不怎么熟。
新班级里没什么朋友,澜城高中都在那片,还有好几个职校。
姜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有几个男生在校门口附近等她。她在快班,因为这事儿,班里女生几乎都避着她走,怕惹事。
那时候父母也很忙,姜梨很乖,求助了老师,但老师不能天天送她。报警了,警察劝说几句,但人家男生也没做什么,就是等她,喜欢和她说几句话而已,不犯法。
姜梨那段日子很烦,也很痛苦,学业压力大,没有一个朋友,上厕所吃饭还被指指点点,而且那几个男生现在没做什么,万一哪天做什么呢
就是在这个时候,姜梨和周敬屿重新联系上了。
她听说他玩了个游戏,当年很火,梦幻西游。
姜梨建了号,和他说话,一起升级,捉鬼,打怪。
她那时候太孤独了,太寂寞了,真的很想一个人能听她说说话。
姜梨把一部分都寄托到了游戏中,也和他说了一些琐事。
周敬屿也知道是她,一开始就当成是认识的人一起玩而已。
但说完后,那些职校男生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学校里一些原本因为这事儿,觉得她社会,喜欢跟她打趣的那些男生也收敛了。
而且最重要的,她有了朋友。
姜梨很珍惜这段感情,不是恋人也没关系,也控制得很好,一个周就周末玩一两个小时。
但还是有一天,周敬屿突然跟她说,这号他卖了,不会再上了。
希望她能开心。
姜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原因,她那时也听说过他高三了,要出国,也很少再去私立学校,但,姜梨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鼓起勇气打电话,那边是拉黑,她发短信,不回。
后来终于有人上了这个号,却告诉她换人了,删了好友。
姜梨哭了很久。
因为被删了好友,之前一些聊天记录都没有了。
她只记得他最后的那句话,虽然只是打字,却好像也是这么温柔的,祝她开心。
姜梨想到这里,再也绷不住,她坐在上次的长椅上,哭出了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感觉到身侧有人坐了下来。
姜梨不想去看他,只是低着头,一直在哭。不知道因为过去,还是因为现在。
还是因为这样的现在。
她也不喜欢的,却要处处妥协,认命的现在,像装在套子里的人。
似乎又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的手被人拉住了。
男人的手指瘦削修长而有力,手很冰,只掌心带着一点热气。
然后那只手一点点,将她握紧。
下一秒,用力地将她拉进了怀里。
“对不起。”
周敬屿抱着她,今天天格外冷,他穿了一件帽檐带毛毛的黑色羽绒服,将灰色的长围巾解下来给她。
“别哭了。”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这个点真会把脸冻烂的。”
有一瞬间,姜梨以为自己真的会沉沦下去,就像十五岁一样。
但她现在不是十五岁,而是二十五岁。
没花多少力气,她便将周敬屿挣脱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对向他。
“我刚才失态了,谢谢你。”
言下之意,这只是一个类似老朋友的安慰,谢谢你。
她看不见周敬屿的脸色,却能感觉到身后的气息越来越沉。
“我还要回家,就先走了,再见。”
姜梨说完,清醒过来一些,拎着包就要往远处走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本来计划在便利店里查一查附近的酒店。
地上能看见投影。
她看见周敬屿也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昂了一声。
“谢谢你。”
姜梨再次重复完。
就算陈良森早背着她出轨,她也不是这样的人,要不然有什么区别而且,她和周敬屿,不可能再有任何关系了。
她已经不是十五岁。
周敬屿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就懒懒散散问了一句,“还结婚吗。”
“什么”
姜梨没反应过来,几乎下意识道,“我疯了吗。”
她看不见周敬屿的表情,却总感觉周敬屿在笑,“那就行。”
太冷了,姜梨不想再和他废话,隐约记得旁边一拐有一家快捷酒店,就是不知道满没满。
她走得飞快。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听见了一道声音,很模糊,夹杂着风声和树叶扑簌扑簌作响的声音,听不怎么真切。
“虽然不介意但还不想当三儿。”
姜梨觉得自己估计是出现幻听了,她走到酒店,拉开玻璃门,里面热气呼了一脸,搓搓面颊,胡乱想着。
翌日一早。
姜梨起得很早,一起来嗓子痛得厉害,估计是发炎了。
她给公司请了假,没用酒店的水壶,买了几瓶矿泉水灌了下去。
喉咙好了一些,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思考。
母亲能同意吗母亲虽然对陈家不满意,觉得他们算得太精,但还是喜欢良森的,毕竟六年时光呢,也算看着这个小伙子成熟。
父亲应该能同意,她爸还是心疼她的。
最重要的是
她呢
姜梨抱着枕头,趴回床上。
六年长跑没在一起,她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合适的,别人会不会介意。
这么想来想去,姜梨有些震惊地发现,她反倒认为,和陈良森的感情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别人怎么说。
就像安悦所说,她太在意别人目光了。
活得太累。
“什么退婚”
上午,姜梨收拾了一下,退房,她爸妈都退休了,知道他们中午肯定会回家吃饭的,姜梨选了这个时候回来。
“为什么”
姜八一放下米饭,一脸不解。
她母亲看了她一会儿,拿纸巾擦了擦手,将女儿拖到了卧室,“你跟妈妈说是不是”
“什么”
“嗨,你这不是同居了吗是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呀,不是,和这个没关系。”
姜梨家教挺严的,而是她自己在这方面也把持得住。
“那是”
“他出轨了。”姜梨看着母亲震惊又不相信的目光。
“什么”
姜梨没藏着掖着,将手机上的图片给她看,“每个月都有转账,至少六七笔,应该都是给那个女孩的。”
“老姜老姜你快过来。”
姜母险些支撑不住,手搭着旁边的桌子,叫来了姜梨父亲。
两个老人拿着照片商量了许久,脸色都很难看。
“转这么多吗不会是”老姜皱起眉。
“什么”
老姜没多说,“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出轨了”
“真是岂有此理”
姜八一气得不行,他早年前忙着做生意,一直也没空管女儿,现在对女儿满满愧疚。
“退,那就跟他退”
“出轨还不退那等什么”
“可是”姜母想要说什么,被姜父瞪了一眼。
姜母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难怪呢。”
“难怪之前,你婆婆,不,是陈良森妈妈对我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老暗示你能存下钱来,是花男朋友的钱。”
“弄得我们也很没面子。”
“什么她和你们怎么说的”
“说什么了”
姜梨偶尔是听陈良森母亲念叨过,意思让他们省点钱,还说她花儿子的钱,姜梨就是觉得蹊跷,没想到,居然还说到了她父母那里。
“怎么说的”
“没什么,就说你,嗯,我儿子存不下钱来,是因为给女朋友花了;小梨存下十多万,还不是因为日常住行靠我儿子。”姜母惟妙惟俏地学着陈母语调。
姜梨简直气笑了。
“退婚,这婚必须退你把照片给我我发给她打这张老脸”姜母沉默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又坚决道。
“说好一起买房,结果抢着自己买了,还借款,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家人算计得很,哎哟,第一次听说拿彩礼还要给自己家房子装修的。”
“本来以为良森是个好的,退退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生日,抽20个小红包,祝我生日快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