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薛姨妈不愿意将香菱轻易给人,便拒道,“香菱是作为我儿房中人买回来的,人尽皆知,如今出去了,二位夫人叫她如何自处。”
季贺氏与顾家嫂子对视一眼,因笑道,“我们将姑娘接走后,便会送她如州家去,如州距都中千里远,只要无人漏嘴,没人会知晓的。”
盖因她已着儿子查过,这姑娘尚未被薛家子收房,如今还是清白身,不影响日后婚嫁。
且这位薛太太也算知事明理,据季闻打听来的消息,那薛家子早就想要小姑娘了,是薛太太百般拦着,才没叫他成事。
遂她们投帖上门来,亦未以势逼人,都是好言好语的。
只言语拉扯许久,天色渐暗也不见结果,季贺氏与顾家嫂子只得空手而归。
两人一离去,贾府这隙大漏风的筛子,已叫各处得了消息。
时黛玉正在习琴,休憩时,紫鹃捧了茶来,将此事告知黛玉,叹息道,“如今在这府里锦衣玉食,去了如州,只一乡下老母可靠,粗茶淡饭的,许还要为生计操劳,叫香菱如何受得了......”
黛玉闻言冷脸,将茶碗重重放在案上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香菱若真为了这些阿物,舍了牵挂她多年的母亲,才真叫狼心狗肺!”
她万般想回父亲身边去不得其法,见不得这有家不愿回,一家团聚也不要,宁可寄人篱下的。
紫鹃被黛玉这番话唬得噤声,低下了头。
自上次她帮宝玉拾过画像去后回来,姑娘对她便不如以前推心了,她亦慌张,一心想亲近,可几次进言都碰到了石头上,又有林家这么些人在,姑娘身边很快就没她位置了,她怎能不急?
紫鹃正想着如何将姑娘笼络回来。
黛玉沉思几息,却将事情连在了一处,暗自猜测此事是否同琛大哥哥与嫂子有关系。
上月姑妈来瞧她,带了一盆金雀,说是大哥哥从如州送来了,同是如州,哥哥嫂子会不会在其中出力了?
若真如此,她也该帮上一帮才是,思索片刻,便起身往王熙凤屋里去了。
时王熙凤正春风得意料理家事,屋里站满了执事媳妇,忽见平儿进来同她附耳道,“林姑娘来了。”
王熙凤挑眉,眼珠子动了动,这可是稀客呀,林丫头轻易可不上她这儿来,遂叫回事的媳妇停停,她去见上一见。
一听她说明来意,其中还有吴漫的事儿,王熙凤便应下了。
如今,太太不喜的林丫头跟她可是一头儿的,动几下嘴而已,也算稍还吴漫上次提点的人情。
梨香院里,薛姨妈亦正和薛宝钗商议此事。
薛宝钗思索片刻,便与母亲出主意道,“那两位太太要了香菱去,必要消奴籍转良人的,既如此,妈何不将香菱聘进来,作我的正经嫂子,这样既全了名声,香菱也不用走了,她母亲年迈,咱家多养一位老人亦不费事儿,可托商队将人接来,母女好团聚......”
薛姨妈听着,也不乐意,香菱生得袅娜纤巧,性子温柔安静,作妾尚可,但为妻,且不说家世不匹配,便是她被拐这些年,且不知学了些什么迷惑男人的手段,做不得大妇的。
薛宝钗对母亲极为了解,一瞧脸色,便知她妈想的什么,接着低声劝道,“妈别光看香菱妈及她家里,也瞧瞧外头,她妈救了贺家夫人,是贺顾两家的恩人,我虽不知这两位家中是甚光景,可光看妈与姨娘的态度,就知不可小觑,既如此......”
后话不消说,想母亲也该明白。
如此能搭上关系,薛家就不只贾王两家靠山,也不会轻易受人辖制,薛家也算多了条退路。
薛姨妈听得薛宝钗的话,陷入沉思。
王熙凤尚不知薛家母女是这般打算,上门来说情道,“......一个没长开的小丫头而已,蟠兄弟想要,比她标致听话的多了去了,听说人家给了百两金,买上两个更好的、适龄的充抵便是,何苦与那两家结疙瘩......”
可不论王熙凤怎么说,都不见薛姨妈表态,她便知其中定有猫腻,再说了一会儿子闲话就回了,路上一直暗忖薛家打的什么主意。
不料,次日,季顾两位夫人上门来,领了香菱便要走,这可把薛姨妈气坏了,直问她们是何道理。
季贺氏故作惊疑道,“你家大公子已应下,卖身契都予了我家,还直说着不要赎金,随意可领走,我寻思着这不合礼数,不能叫你家白出这钱,那百金还望薛太太别嫌少才是。”
说着,叫身边的大丫鬟将卖身契展与薛姨妈看。
薛姨妈见了,一时间头脑发昏,忙叫婆子去装卖身契的匣奁里瞧瞧。
少时,婆子慌忙来报果然少了,薛姨妈一听便知是叫儿子偷偷摸了去,气得肝火直冒,这个冤孽,好容易得来的路子,就叫他给断了!
既儿子允了,薛姨妈也不能强驳,免得叫别人以为薛家母子失和,儿子公然违背母意,不孝顺,只能放人走了。
事后,怄得喘不上气儿,歪在床上,厉声命家下将那孽障找回来。
薛宝钗坐在床沿,一面给母亲顺气,一面气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后又松开,算了,她也不知第一日知道哥哥是何德性,生气有甚用。
薛蟠回来,只一个劲儿跪在母亲面前忏悔,他亦后悔,多喝了两杯猫尿,被人一激,便不知南北,将与母亲歪缠许久都没到手的可人儿放走了!
你当激人的是谁?
可不就是季闻一党,薛蟠一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怎玩得过一群身经百炼的老纨绔,一捧一激,双簧才起个头儿,便得手了。
王熙凤与林黛玉听得这消息,无不拍手大笑,林黛玉更是笑伏在衾被上,半天直不起身。
而被接走的香菱,心怀忐忑。
她早年随着人贩子四处躲藏,后被薛蟠抢了去,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如今又换新地方,她也害怕的。
只季夫人与顾夫人待她也极好,将她当正经大家姑娘待,叫她放松了一两分。
她在季家见到了母亲的画像,看着那条条沟壑皱纹与眉间的愁绪,香菱泣不成声,迫不及待与母亲相认。
季家动作也快,安排好行船,季夫人便派了这几日与香菱相熟的嬷嬷送她南下,又赠了她许多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等,香菱感激不尽,怀着期待的心情,顺流而去。
与此同时,胤礽吴熳登船离开如州,直至渡口岸上的贺家夫妻变成黑点,方才转身,迎着江风,游历江景。
从船尾至船头,只见王官儿拇指食指张开,正一寸寸比划着,似在丈量距离。
胤礽见状,好奇问了句,“先生在做甚?”
王官儿笑答,“在下算算按眼下行船路线,能否路过那片古战场。”
吴熳方想起袭击严妻那水鬼,便听胤礽问道,“是哪场战役的战场?”
王官儿摇头,“传言是战国吴越之争,可此地与史书记载有出入,已不可考矣。”
胤礽亦点头,饶是他杂书看得多,也不曾听说过此处有战场,想是此界中独有之事也未可知。
吴熳跟着问王官儿,“如遇那古战场,先生要去捉鬼吗?”
王官儿连忙摇头,“奶奶说笑了,那处不知有多少水鬼,在下人微力薄,对付不了的。”
吴熳想了想,跃跃欲试道,“那处应有不少类似断剑这样的好东西吧,先生不动心?”
这次,还不待王官儿摇头,胤礽便与王官儿作了辞,紧紧揽着妻子往船舱中走。
才关上门,就低声训道,“大奶奶想做甚?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大奶奶可懂?什么好东西都不值你拿命去换,你可知!”
胤礽一听她说话口气,便知她什么打算,欲叫上王官儿一起去那危险的古战场?
没门!
吴熳见男人满脸怒容,颇为无奈,懂,她怎不懂,没人比她更想活着。
只都中并这一路走来,他们已得了不少防身、修炼的东西,除去黄庭经压箱底,短期内夫妻二人都不会修炼。
其余的,莲香的狐丹,她提升异能用了,炼化狐丹的法门,男人练过却没成效,于他无用;胡四姐的狐丹换了古剑,也是她在用;九山王宅邸发现的狐丹,虽给了胤礽研究狐族医术,但胤礽以后教她,那狐丹还是她的。
如此一看,她修炼、日常用的都有了,胤礽却一件儿没得,不公平。
若能去古战场一趟,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给男人也弄把断剑之类的法器也是好的。
吴熳将想法与男人一说,胤礽只大力擒着她的腰,恶狠狠盯着她道,“夫妻间讲甚公不公平?”没的生分!
再者,“若真如此论,每次你出手出力,爷都在远处看着,白拿你东西,你就觉着公平了?”
吴熳与他冒火的眼神对视,一时气短,“不是这样算的。”
他们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她需练手,所以冲在前面,男人作为后勤保障,浪费的时间、精力不比她少,一点儿“酬劳”都没有,吴熳心中有愧。
见人不思悔改,胤礽将人抱起转了一圈,坐在腿上,紧紧箍着,才在她耳边道,“你给爷听好了,那些狐鬼非人之物根本接近不了爷,爷对付那些东西,刀剑无用,至于人,那些破青铜器比不上爷的铁剑木弓,所以,别想着去冒险,听见没有!”
吴熳被男人的呼吸弄得耳后肌肤战栗,只别过脸,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没应声。
胤礽见她如此情态,只咬牙道,“大奶奶若在爷没在的情况下,只身去犯险,爷就拿链子将你锁在爷身上!”
吴熳闻言回眸,漆黑的眼睛无奈看着他,现代狗血电视剧也没这样的台词。
胤礽可不知妻子想的什么,只当她将话听进去了,又搂着人说了些安抚的好话。
夜幕降临,船行速度渐慢,明月高悬时,彻底停下,泊船江心。
胤礽命兆利在船头设了酒馔,邀了妻子与王官儿赏月酌酒。
漫漫江波,粼粼月光,清风习习,端是惬意。
王官儿边吃酒,边与夫妻二人讲起他到过江水之处的异事作趣儿,便是客船上的船夫护院都被引了来,盘腿坐在不远处,听得津津有味。
忽而,依附客船而行的货船上,人声鼎沸,船板上有人影涌出,似在搜寻什么东西。
护院们立时起身,到船沿处眺望,他们的人马匹货物皆有在货船上的。
杨子曲指打响口哨暗号,询问可要帮忙,那边回应无事,护院们才稍安心。
只船夫们交头接耳,“别是又有水鬼游过来了吧”、“怎咱们这船上不见,以往都是一起的”等等。
小几旁,端坐的吴熳胤礽王官儿听了个真儿,吴熳动动手指,一簇火练,似浇了桐油引路一般,“哄”地在江面上自客船发出,接到货船边上,画了个圈儿,将客船围在其中,熊熊燃烧。
王官儿第一次直面此浓烈纯粹的功德之力,面上心中满是惊叹。
人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中,瞧见货船的篷顶上伏着一手持刀剑的黑影。
黑影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吓了一跳,慌忙避着船板上搜寻他的人类,纵身跳入水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