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晋之命家人套了马车,迅速入姑苏城,寻堂姐表兄相助。
先至表兄宅邸,却闻贾家留守护院言说两位主子都外出了,一时寻不见,但可请姑奶奶做主。
林晋之遂又到堂姐府上,将事儿与堂姐一请,堂姐当即应下,不仅调动随行家下,又请来表兄贾家的大管事冯信,点数并雇佣,迅速聚起百余人,从姑苏城至林家庄沿途搜寻生人及孩子,可使林家人腾出人手找寻其他方向。
又说胤礽吴熳从林家庄回来,夫妻二人话了一番那厉鬼,便梳洗歇下。
时吴熳方星眼微朦,忽闻院门响动,一时惊醒,便听守门婆子来报,王先生敲门,似有急事。
吴熳忙起身,眼神骤然清明,能叫王官儿如此不管不顾,大半夜来扰人,定是寻到日间逃走那厉鬼踪迹了,她迅速落腿下床,趿鞋穿衣。
动作间,胤礽也被吵醒,蹙眉捏额角,亦欲起身,却被吴熳按住,“我去吧。”
男人今日交际应酬吃了许多酒,精神疲惫,应多歇息才是,如今她的异能大涨,已不需他护持了,可独自行动的。
谁知男人不同意,沉了声道,“大奶奶又不爱惜自己了。”
吴熳一时愣住,男人已起身披衣穿鞋。
待夫妻二人收拾停妥,带上各自的青铜剑出来,王官儿与护院已万事俱备,心腹近前禀告,城中夜巡的的护卫及城门守卫皆已打点好,随时可出发。
胤礽颔首,一行人于幕色下行进,速度却快不起来,因着王官儿只知厉鬼在东北方向,拿不准具体位置,只得走一段占卜一次。
也因他们对姑苏地形不熟,便不知其正在朝着姑苏城外东北方的废弃关帝庙行进。
而此时的光帝庙中,灯火通明,一厉鬼大开大合坐在一破旧桌椅前,用手指扒拉着桌上稀落的金银铜子,满眼挑剔。
后抬起惨白如蜡的脸,阴森森望向垂首躬身缩颈在下方的人贩子们,问道“就这些?”
言毕,他抬眸扫过破庙中的女人孩子、驴子羊羔,一票便有如此多的“货”,观其颜色,定是价钱极高,粗略算算也有万把两银子,且这起子人贩手法熟练,早不知干过多少趟,怎敢拿这三瓜两枣糊弄于他?
林潦恼怒,庙中一时阴风四起,女人孩子们吓得瑟缩呜咽,人贩子们亦是两股战战。
人贩头子老妪眼见厉鬼脸色越来越黑,阴风越来越冷,他们许或小命不保,忙强忍恐惧,陪笑道,“大爷容禀,外出‘采货’,哪能将全部身家带在身上,那还不够山匪抢的,您说是与不是……”
“那在哪儿?”林潦拍桌,眼中却得意,这起子老江湖,不吓吓,嘴里没一句实话。
“扬州,在扬州!”老妪快答道。
说完,悄悄瞧了瞧这不知从何处惹来的贪财鬼,满眼怨怼,一肚子苦水。
后又听厉鬼问他们有多少家财,这买卖如何做,一票能赚多少银子等等,老妪不敢不答,但也不愿将实情道出,只模糊谎报。
可如此,也叫厉鬼连连点头,状似满意。
其实不止厉鬼满意,便是角落里被绑得最结实的两个“女人”,也听得瞠目,人贩子竟如此挣钱,两人对视一眼,复一齐望向那些缩在一处的女子,眼睛放光,这笔买卖他们亦做得。
林潦又何尝不知这无本买卖能做,且还不用他亲自做,黑压压的眼神一一扫过不敢与他对视的人贩子们,有了这群白工,金银财宝且不滚滚来?
兼有女人孩子,子嗣后代亦不成问题。
虽都言鬼无血肉,不能与人生子,但总有偶然与奇迹不是,有了这桩生意,他就相当于有了数不清的姬妾,说不得哪一天,就有怀上的!
就是怀不上也无碍,还有如此多的孩子,挑上几个好的,过继到他名下,来日亦可开枝散叶,光耀门楣。
这般想着,林潦贪婪的目光掠过那些孩子,不期与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对上,上佳心绪霎时而止。
他只暗自咬牙,换上慈爱的笑容,冲着孩子招手并唤道,“容哥儿来。”
一时间,关帝庙中所有人皆愣住,没想到厉鬼竟与那奇怪的孩子相识。
其中,老妪面色最为怪异,叫她看来,这个孩真真奇怪至极。
她先以为药起了效,因而抱起他跑时,才不吵不闹,不想,他竟一直清醒着,透亮滴溜的眼睛就那么好奇望着她,任她动作。
便是将其放进瓮中,见了昏睡的其他孩子亦不怕,一心只有她那根扮老用的竹杖,还与她打商量,只要将竹杖给他,他便乖乖的。
老妪自然乐意,只当她将竹杖递与他时,他又不接,似极为嫌弃,叫她将竹杖立在瓮旁,用眼睛直勾勾盯着,不时捏鼻掩面。
到了破庙中,见了受伤、面黄肌瘦的女人孩子亦不怕,到处走四处看,全无逃跑之意。
老妪与手下见状,皆为满意。
听话乖巧不说,小小年纪便生得丰采韶秀,眉宇间带着些许媚意,待将来调.教出手,定是几千几万两的大价钱,他们赚大发了!
可眼下一瞧,那孩子竟与厉鬼相识,怪道呢!老妪暗啐,原是有厉鬼撑腰,根本不惧,她竟看走了眼!
只老妪觉厉鬼与孩子是一伙儿,殊不知,厉鬼林潦亦在心中怒斥她是个没长眼儿的!
拐人也不打听清楚,什么人都敢动,当他家里那神通广大的狐仙娘是摆设?
孩子,也就是容哥儿,强忍刺鼻的臭味儿至了厉鬼面前,打恭行礼,恭敬道,“太爷。”
他没想到荒宅里的大坏人,居然是死去的林潦太爷,目露惊讶。
厉鬼见他落落大方、无畏无惧,暗自点头,这孩子确实不错,比他家那老大年纪也只知吃喝玩乐的死儿子强多了。
可惜不能留下,否则,将他那狐仙娘惹怒了,林潦不知能否对付得了,且……
林潦眼睛扫过角落里另外两个昏迷不醒的林氏之子,有血缘的孩子做后嗣自然好,但若叫族中的长辈鬼们知晓,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林潦今日方知林氏族中尚有许多鬼先辈尚存。
今早,他被门前经过的一重若万钧之力压迫,吓得不敢动,午时,又远远闻山上鼓乐声响,随后空中便香火弥漫,他得饱食一顿,忽见香火中有丝丝缕缕紫气,诱.惑力极强,他没忍住,掬了两缕吸入。
霎时间,伤势完好,体内力量充沛,林潦惊喜,知此是好物,忙欲再取,但拨开浓郁的香火,不再见一缕。
彼时,他忽而察觉到堂伯与族叔及许多不明气息,一群鬼似在争抢那些紫气,言语中透出的名讳,竟是祖上先辈,林潦大吃一惊,慌忙重新藏好。
如今,族中孩童走失,定会惊动这些祖宗,若叫祖宗们知晓他与这伙人贩子有关,必不会轻饶他。
他只一想那削肉挖肠之痛,便觉战栗,如何愿再受一次,随即点了三个身强体壮的人贩子,着他们一人抱一个,快速将孩子送回去。
三个人贩子大汉闻言喜不自禁,忙低头掩下嘴角笑意,他们自寻摸着可借此逃脱,许还能带走三个上好的“货”。
其他人羡慕不已,但谁都不想死,忙与林潦进言道,“鬼爷爷,若是他们带着孩子跑了怎办,还是叫小的去吧,小的可信!”
“对对,小的们更可信……”其他人闻言,忙蜂拥而上,恐落人后。
林潦不理,只用阴森可怖的眼神扫过三大汉,拉起袖子,轻轻抖了抖,众人便见那手臂上之肉,竟一片片落了下来,鲜艳欲滴。
角落里的女人们见了,全都闭眼别过脸去呕吐不止,便是人贩子们,亦吓得牙齿战战,面色惨白。
只听那厉鬼尚在威胁,“若是不想受此刑,死后又落到我手下做小鬼,便别想着耍小心眼子,速去速回!”
三个大汉被吓得冷汗直冒,手脚无力,竟连五六岁的孩子都抱不起。
其中轮到去厉鬼身边抱容哥儿的,更是吓得小便几欲失禁,直至手将触到孩子,孩子躲了过去,又听他言,“多谢太爷,但不用劳烦,我娘来接我了。”
说着,便眼含欣喜往庙外瞧去,众人随之移目,竟见夜色中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渐渐显现。
“是狼!”人贩子们惊呼。
此时,也顾不上庙中有厉鬼了,一拥进庙,将簌簌落灰的大门迅速栓上,破败腐朽的门窗亦将能关就关。
庙中,女人孩子纷纷绝望,哭成一团,驴子羊羔们亦发出类人的叫声,就连被绑住的两个哑巴,亦挣扎身体,呜呜哼叫,期望有人能为他们解绑,给他们留条生路。
可惜,人人都在悲痛自己的将死之局,无人顾得上他们,兄弟俩目露绝望。
终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老妪最新镇定下来,怒喝一声,“嚎什么,还没死呢!”
后便指挥人贩子中专配药的老汉用水混迷药和捕兽药,又令瘦小些的人贩子站在窗口,待狼靠近便泼出去,而大个儿的,则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预备边赶边杀。
这一连串命令吩咐下去,叫林潦与容哥儿看得稀奇。
林潦后知后觉,如此叫老妪出风头,他屈居人后,似损了他身为新东家的威严,欲令老妪开门,他来应付。
但方才容哥儿又言狼群是他的狐仙娘带来的,林潦一时不敢先出手,但今儿若这威严立不下,他以后如何立足,如何能叫这些人为他打白工?
但等不到他言语或动作,就闻两个清脆的巴掌声传来,庙门紧接轰然倒地,尘土四扬,大风贯入,将众人身后关帝圣像上的破布帷幔高高掀起。
只见关帝嫉恶如仇的丹凤眼下望,盯着庙中厉鬼与人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