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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第一百零一回 黑狗血
    且说吴熳发现二鬼藏于一方角柜中,因请他们出来。

    祝生也不扭捏,一手牢牢擒住寇三娘细白的手腕,堂堂正正现了身,理直气壮瞪着吴熳“哼”了一声,丝毫不惧。

    而寇三娘只跪在地上,掩面哭泣,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掉。

    原被抓走时,还唤求吴熳救她,如今吴熳至了跟前儿,却只顾哭泣不再言语,眼中、面上愧色难掩。

    吴熳静待了会儿,便道,“你若无话,我便走了。”婆母那头并不十分安全,她需回去照看。

    说着便转身,寇三娘且又来拉她裙角,再次被金光震开。

    吴熳摸了摸发热的腹部,回首垂眸看她,只见其一双美目泪汪汪的,仰面凄婉解释道,“嫂子,我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想寻个地方躲一躲,并不是想占侄儿的位置。”

    吴熳默然,对这不知真假之话,不作反应。

    寇三娘见状,只觉心酸难忍,她被毒害多年,从未想过寻替死鬼,直至经不住倪媪哀求,帮她给祝生端了那杯“香茗”,祝生见色起意,再三索要,她怕露馅,只得又斟了一杯。

    可她真真不知祝生连喝两杯,能叫她也有机会投胎转世。

    能再世为人,不再空守孤寂冰冷,寇三娘又愧又期待,且判官告诉她,原她只能投生成一妾生女,可因着身上有琛大哥的气运庇佑,她便能投胎到太太肚里,日子比这辈子还好些,她便心动了。

    今日,见祝生来阻她,她一时慌了手脚,胡乱挣扎,才闹出那番动静,现下被祝生捉住半日,也冷静下来了,心中愧疚更甚,只想着这胎投不成便投不成罢,任凭祝生处置,好将这罪孽还了他去。

    但她还是想与这位嫂子解释清楚,她当时只想着琛大哥气运不凡,他的母亲、妻子必也是,因才想往她们身边去,想依凭在环佩中暂避,并无恶意。

    只没想到,这位嫂子有神通,能见鬼,她不想家中亲人知晓她心坏了,叫父母失望。

    吴熳见寇三娘分证完便丧丧的不再言语,因出声问了她一句,“若你不去,任夫人腹中的孩子能活吗?”

    寇三娘闻言,愣愣低下头,“活不了的。”她就是她,没魂儿的胎儿只是一团血肉而已。

    她这几日伴在任夫人身边,亲眼瞧着任夫人高龄怀胎受了许多罪,言行中对这个老来孩子多有期待,因有此母亲,她才一时忘了罪孽,期许着转世为人。

    吴熳怀了身孕,对孩子总多些怜惜,得了无意外的结论,只轻叹一声,这世间的因果也是够难算的。

    如此想着,便撤去了茶肆外的火焰。

    祝生明显察觉到了屋外那股威胁他的热意消失,倒对这能见鬼女子的明事理感到意外,因向她拱了拱手。

    吴熳见了却没回礼,这书生有此下场,固有寇三娘与老媪害他、寇家老爷太太私心为女之故,可他若不见色起意,被寇三娘美貌迷惑,又何至于此。

    寇三娘既无所求,吴熳也不需念在这层亲戚关系下,背道行事。

    遂叫护院开了厨房门,准备离去,只临出门前,寇三娘又出声唤住她,“嫂子,恳请你勿将我还存在这世间之事告知家父家母,就让他们以为我已投胎转世去了。”

    祝生的同年曾到寇家去求过她生前穿过的裤子煎服救命,想父母已认定她寻到替死鬼,投胎去了,如此,也不必再叫他们为她这不堪的女儿白操心了。

    吴熳顿了顿,方道,“如此,你可是会极辛苦的。”

    祝生拘住寇三娘,一不想叫仇人投胎,二是要她去服侍老母幼子,日夜操持井臼、纺绩织衣,一个千金小姐怎会做这些事儿。

    原著中,寇三娘主动请祝母告知她家中,寇母心疼她辛苦,使了丫鬟到祝家伺候,才减了她负担。如今,她不愿叫父母知道处境,那往后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可就苦了。

    只见寇三娘眼含泪水,跪在地上祈求道,“这是我该受的,万望嫂子怜我,应了我吧!”

    吴熳抬眸瞧了一眼无动于衷的祝生,便点头应下了。

    原本寇家为着寇三娘,给祝生起了房舍,万事周到齐备,只祝生犹记恨寇家父母旧日所为,从不上寇家门拜访,如今寇三娘不叫家中知晓也好,日子虽苦些,倒省了她夹在中间两难。

    如此,二鬼缩回衣柜中,等待夜幕降临后离开。

    吴熳带了护院与周婆子祖孙,同茶肆东家告辞,仍往花肆去。

    护院二人经与王官儿同行一路,早对神鬼之事见怪不怪,只周婆子祖孙俩吓得不轻,她们全程只见姑娘一人在厨房内走动说话,跟中邪了一般。

    若不是护院拦着,周婆子都想上前去拉住自家姑娘掐人中了。

    但出了门,又见姑娘行动如常,她悄悄靠近姑娘的帷帽瞧了瞧,眼神清明,不像那中邪糊涂的,她只携住姑娘温热的手,仔细打量半晌,方才放心下来。

    吴熳才入花肆门,便见婆母带着人往外走,原是担心她,速挑了些,正欲去寻她。

    吴熳忙迎上去,询问她又选了些什么品种,动作间,望向兆利,见他轻轻摇头,知是平安无事,略松了松心,又问婆母可要也去那茶肆中坐坐,吃口茶,歇歇脚。

    可婆母似着实被今儿这桩事儿吓到了,不仅不坐,还令家下慢慢运着花回,她们先走。

    吴熳只顺意笑笑,搀着她往外走,上马车行了一段,护院去唤了胤礽来,方由男人护着她们家去。

    到了家中,婆母仍提心吊胆,直令她去歇着,还欲着人去请大夫上门来诊脉。

    胤礽劝了好久,又开了一剂安神汤,叫厨下熬了给她服下,方才算了。

    回到房内,胤礽等丫鬟伺候妻子盥漱毕,方问起今日她与母亲发生了何事。

    只听着妻子轻描淡写叙任家事、寇三娘之事,胤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怪道母亲吓成那样儿!

    后便将妻子圈在怀里,上上下下检查。

    直至听妻子道寇三娘不至,任夫人腹中那孩儿活不成时,胤礽方顿住,疑惑看向妻子。

    盖因他在茶楼中听人闲话,任夫人在不远处的医馆平安诞下一女婴,那茶馆里一群大老爷们儿且在探讨甚“七活八不活”的。

    吴熳听得胤礽的话也讶然,但又想寇三娘没必要骗她,这又是怎一回事?

    胤礽见她好奇,便叫明群去查一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有内情。

    晚间,明群立在里间门口回道,“......那女婴原生下时,脸被憋得紫胀,确实没了气息,大夫都言没救了,但任夫人不信,抱在怀里不停摇哄,那孩子便真活了过来,奴才从一医馆小伙计处探听到,那女婴喘气后,并未发出哭声,而是......说话了,”

    明群回着此事,且有些犹豫,曾猜测为小伙计胡说,只事实又佐证如此,“如今任侍郎府上,正私下寻黑狗血......”

    胤礽没听过这样的事儿,只问明群是否为任家听错了,毕竟婴儿偶尔的叫声,也如说话声一般。

    吴熳却联想到莲香篇中转世为人的莲香,也是如此,生时便能言,其父母认为不详,便灌了黑狗血,于是,莲香前尘尽忘。

    任家女婴如此,她猜测会不会是因寇三娘没投成胎,那空壳小身子被人穿了,或被其他鬼占了......

    吴熳正想着,周婆子端了碗奶.子糖粳粥进来。

    她怀孕后胃口见长,晚间不用些东西,便饿得睡不着觉,周婆子每晚这时候都会给她送吃食来。

    似已闻几人言,又见胤礽对此事儿不大信,便听她道,“大爷别不信,这种事儿在乡下更常见些,老奴在家乡时也听过一两案,说是因着没喝孟婆汤便投胎,就会如此,只要喝了黑狗血就好了。”

    胤礽好奇,便多问了几句。

    只吴熳听几人来回说黑狗血,觉着含进嘴里的奶粥也有股子血腥味,仿佛她知道黑狗血是甚味儿似的,因捂了嘴下炕,对着痰盂干呕起来。

    这可把几人吓了一跳,胤礽连忙跳起,一面给她拍背,一面把脉,并未见不好。

    直至好一会儿,甚也没吐出来,干呕止了,胤礽方从丫鬟手上端了茶水来,给妻子漱口,忙又问她哪里不适。

    吴熳直起身,只摇头,因着刚呕过,眼中带了些生理泪意。

    胤礽却觉妻子眼中似闪着泪花,脆弱极了,便是被阴气折磨得在床上打滚,也不曾见她这般模样。他心想其中必有事儿,便挥手叫人将屋内收拾干净,退出去。

    “怎了?”胤礽揽着她,摸了摸她的眼尾。

    妻子只默默靠在他肩上,许久才道,“明儿,你打发人去将我离都前立的那座衣冠冢平了,里头东西不必取回来了,只将那碑砸了就是。”

    胤礽闻言,又联系方才的事儿,眼中闪过了然,应下之后,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

    离都前,他没问过妻子为谁立的衣冠冢,离都后,知晓了她来历,便猜到那是妻子占了吴氏女的身体,觉得亏欠立下的,不想,今日又有了新景况。

    只听妻子淡淡道,“难怪我会有她的记忆......”

    莲香篇里,李小姐附身张燕复生,可没她这样的“金手指”。

    原吴熳发现吴漫长相与她一模一样,声线也一致,只以为是巧合,也是一种契合,因此,她才能附在吴漫身上重生。

    不想,这些都是她可笑的臆测。

    她是投胎至钱氏腹中的,只她出生的日子是五月初五端阳节,人们眼中的恶月恶日。

    世人普遍认为这一日出生的男子克父,女子克母,所以,钱氏厌恶,甚至畏惧她,又兼她出生后眼神冰冷,不似孩童,钱氏益发觉她邪性,便悄悄叫人给她灌了黑狗血,此后,她便忘记所有,如普通幼儿一般长大。

    直至当日遇险,她恢复前世记忆,却没想起出生时之事,便先入为主以为她是借尸还魂。

    更可笑的是,当日她见了丫鬟和杨大年的鬼魂,却不见“吴漫”,只以为“吴漫”如她一般,到别的世界去了,不想,竟是这么个结果。

    方才,她真实记起了黑狗血的味道,进而想起了那段短暂的记忆。

    再一想她给自己收拾衣冠冢、行善积德等行为,吴熳只觉脸热,遂将脸埋进男人颈间。

    胤礽可不知妻子的羞窘,只以为她在为有此父母神伤,只搂着人静静坐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