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金龙大王近日新得了一美人,正在热乎头上,因着美人喜凡间戏酒,金龙大王自然宠着,这日夜正搂着爱妃赏戏酌酒。
不想,殿中异火惊起,美人顷刻间便在他怀里化作灰烬,簌簌地落了他半身白,转眼望去,戏子伶人、侍女仆役亦如此,宛若一个个白沙捏成之面人,扑扑落作一堆堆,倏尔扬起一阵阵。
此还不止,殿外尖叫哀嚎声骤起,妻妾子孙们传来的尖利求救声连绵不绝,扰得他心慌。
金龙大王缓过两息方回神,转瞬便飞至宫殿上方,只见烈火漫天,族人与奴仆十不存一,见了他,如见救世主般,纷纷跪地求救。
金龙大王见此惨状,强忍滔天怒意,一挥衣袖,四散“龙鳞”赐予幸存者,诸妖接过鳞片,似得了一口喘息之机,个个面露喜色,只这生机并不长久,十几息后,哀嚎声又起。
金龙大王气得浑身乱战,双目腥红,随即甩袖背身,直冲河面,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欲屠他全族!
只一见来者仅三名修道者,他更为不解,金龙全族上下皆与修行之人无仇无怨,此三人为何如此狠毒?
心之所想,自是怒而出口,“为何?!”
却见对面之人无悲无喜,淡淡吐出二字,“五通。”
金龙大王忽闻这二字,心头恍然,竟是为此?原来如此!
因道,“原来另三通是为尔等所杀!”
三月前,金龙大王便得了五通全灭的消息,因派小妖前去查探死因,毕竟他手下的“趁手工具”虽多,损了、缺了,填补上即可,但却不容许他人随意毁坏!
不日小妖便来回,江南竟流传起了“食五通肉可延年益寿”之言,并有朱门、商户大肆捕杀五通,又兼查到其中两通又为那杭州万氏所杀。
金龙大王气极,这万氏之人百年前便杀过五通食用,偏他为着天谴不能出手报复,不想,如今又卷土重来!他已计议好如何小惩大戒一番,好叫他们不可再猖狂。
另小妖还查到剩余三通乃一大商户所杀,他便只以为这家子也为畜肉,暗忖只等过了这一阵捕杀五通的风头,他再聚五通,必定到其家中搬空家财。
不想,其背后竟是修道之人,还查到五通与他有关,又兼几近将他灭族,如此种种,这三人今日必须死在此!
金龙大王面露狠戾,体内法力暴涨,打算上杀招,只……
不及他出手,便有万千凛冽风刃结成一张大网,朝他扑面而来,如要将“猎物”凌迟绞死一般,其中威势、法力之雄厚令修炼数百年的金龙大王亦不住胆寒……
又说吴熳远远瞧着胤礽与那金鱼妖已交上手,且高占上峰,便不再分神,专注盯着河面,大鱼已浮出水面,想小鱼也快了。
毕竟她的火焰遍布整条河道,“小鱼”若想活命,只有逃往陆上这一条生路。
果然,耳边“哗哗”声渐起,一个个丽冠华服之男女如一条条缺氧的鱼,争相跃出水面,又见这火焰上天入水,唯两岸远处黑黢黢,不见火光,众妖哪作他想,霎时向两岸逃窜。
只也不细想,来人摆下如此大的阵仗,怎能容他们走脱一妖!
吴熳望着这群不把她当回事儿、或飞行或落地自顾自离去的妖精们,略微分神:也不知王官儿那边是何情况,但定比她轻松。
如此胡思着,她动了动手指,那火焰天幕中,便分出数杆长枪,直冲空中的仓皇身影而去。
众妖只觉背后一灼,胸前一痛,低头一观,那异火便自胸口扩散,燃遍全身,他们也如那低等奴仆一般,瞬间化作一团白灰,风一动,便散了。
剩余之妖见状,个个惊骇,飞行者慌忙着陆,本就着在地面行进者则暗自庆幸,脚下奔走的速度更快了。
只再快,也快不过那道如鬼魅般的身影,鱼妖们只觉白光闪过,便一个个轰然倒地。
吴熳回眸,见男人那头仍是游刃有余,水面也再无“小鱼”浮出,便撤出一半火焰来,瞬间铺满西岸方圆十里,一寸一寸搜索着藏匿、逃窜者……
直待一网打尽。
吴熳闻着低低的啜泣声,信步河岸,步入林中。
火焰照得林中无一处阴影,一株巨木后,一男子俯身将受伤的女子护在怀中,仿佛如此就可阻挡火焰继续灼烧其血肉。
吴熳持刀绕行至男女身前,见二者瑟缩恐惧,寸寸后退,直至背贴树干,她心中无一丝怜悯之心,像极了嗜杀的恶鬼。
但见男子身处她的十二阶异能中,却无烧伤痕迹,略感奇异,动作停了那么一瞬。
再细一打量,又觉这男子极其面善,转瞬,她便想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此人,不就那仙人庙里供奉的金生?
原来,镇民口中被“神女”接走成仙的书生,竟真成了那盘剥百姓的金龙大王之婿。那日逛庙回来,胤礽同她谈及此事,她还觉太过戏剧,许是巧合,眼下,何其讽刺。
思及此,吴熳不再犹豫,动作极快,挥剑斩下。
只剑刃将近,男人忽的挺起身,抖着声儿质问道,“修道之人不是以慈悲为怀、济世为己任吗?几位今日屠戮了这诸多生灵,与禽兽、刽子手何异!就不怕遭天谴吗?”
一连串发问,听得吴熳微愕,嗤笑一声,随手垂下剑道,“你竟知这世上还有‘天谴’这回事?”
男人听她语气怪异,不解,又隐觉难堪,于是辩道,“小生为何不知!”
吴熳听了,难得大笑,见男人瞧她红了脸,又迅速冷下脸,道,“金秀才是吧?我听闻你生前家境贫寒,一直靠坐馆为生,不知你可知你这头上这簪缨冠、身上这紫金缂丝蟒袍、腰间的美玉环佩、脚上的穿云履各价值几何?你又需坐馆几辈子,方能得这么一身行头?”
金生原被这笑靥如画的女子迷了眼,不想转瞬便闻女子口吐这般伤人之语,一时黑下脸来,胸中顿觉屈辱。往日,公主的那些兄弟子侄如此羞辱他也就罢了,不想这凡人小妇竟也敢如此道,简直……简直欺人太甚!
但眼下势比人强,活命要紧,金生只得收敛情绪,反问道,“阁下又何必左右言他!据小生所知,龙宫与几位无冤无仇,如今却遭无妄之灾,几近灭族,阁下等枉称修行者!”
吴熳闻言,嘴中念喃了一声“无妄之灾”,只冷笑向他道,“是不是‘左右言他’,金秀才岂会不知?”
又见人挺直腰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吴熳望了望手中泛着寒光的青铜剑,方幽幽道,“妖物不事生产又不可无中生有,金秀才说说,你这这价值千金的行头从何而来?”
只见这金生闻言,眼神晃动,语滞一瞬,后才忙回,“仙人自是有仙法,点石成金、探囊取物不在话下。”
如此,吴熳还有甚不明白的,这金生分明知晓金龙大王的财物来源,只即使被搜刮钱财、淫.辱妻女的是同族,不过刀割的不是自家的肉,便只当是听不见看不着,无事发生,心安理得受用罢了!
吴熳轻呵一声,暗叹浪费时间,遂手一转,提剑便直冲书生面门。
只金生犹不知吴熳为何突然动手,便被怀里的妻子用力撞开,生替他受了那致命一剑,而后还用手紧紧抓住剑刃,口吐鲜血地唤他,“郎君……”
这一幅夫妻情深的场景,倒让吴熳瞧着跟个反派似的,只不承望,预想中的“同生共死”情节并未出现,那金生……跑了。
吴熳微愣,回首见这“公主”比她还惊讶、茫然,只利落抽剑,望着她眼中的爱意随着生机一起慢慢消逝,最终定格悔恨。
而那逃走的身影,自始至终未回头看过一眼。
正当吴熳准备掷剑杀他时,那金生却自踉跄几步,轰然扑地,没了气息,竟似也死了。
吴熳垂眸看了一眼地上已化作灰烬的公主,方缓步过去查看,只见那金生原本青壮有力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水分般,佝偻干瘦,面皮紧紧覆在骨骼上,布满褐斑,一头乌发亦变得花白稀疏,宛如一真正活了百余岁的老人。
她忽的想起王官儿在仙人庙门口说的那番话,看来,此人虽有得天独厚的修行条件,却不思进取,能保青春全靠那鱼妖公主,如今鱼妖一死,他亦失了生机,唯有殒命一途,此应也算别样的“同生共死”了。
吴熳因低叹了句,“负心多是读书人,下辈子眼睛擦亮些……”
话音落下,忽觉身后响动,便闻一道分辩之音传来,“大奶奶可不能以偏概全,为夫可不负心薄幸。”
吴熳闻言笑了笑,回首走近,细细打量,见人衣冠整洁,无一丝凌乱,想是赢得十分轻松,只手上拖着的巨鱼可就有惨了,鱼鳞稀疏脱落得不剩几片,鱼身宛如被凌迟了一般,没一块好肉。
胤礽会意,轻松笑笑,故作自夸道,“爷的紫气尚且未出,它就倒下了。”
此并不全是吹嘘,拿下金龙大王确实比当日对付蛙神时轻松百十倍,毕竟,他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只有个小插曲,胤礽不打算告诉妻子。
金龙大王落败时,竟发现他亦用龙珠修炼,一时想跑,又欲发讯给其他三妖,意纠结起来,一同对付他,只他没给金龙大王机会,即时将其斩杀,断了这隐患。
至于龙珠,他并不打算独占,也无法将其吸干用净,与那三妖应暂且对不上,此事便不提也罢,省得妻子忧心。
吴熳见人如是说,也就放下心来专注己事,待异能范围内再无精怪,确实清理干净了,方抬手收了异能。
随后又同胤礽一起,将四散的妖丹收集好,便由胤礽揽着她,提着金龙大王的鱼尸,到对岸与王官儿汇合。
她猜得不错,王官儿确实比她省力得多,阵法是提前设好的,只待那起鱼妖一进阵内,便会被坛子自主吸收,一个不漏,就是耗法力了些。
夫妻二人到时,王官儿已累得仰躺在地,精神却是不错,一劲儿抱着那坛坛罐罐开心的紧,看来收获颇丰,再加上胤礽赠予他的金龙大王尸身,更是叫人笑眯了眼,嘴里不住道谢。
待其休整好,胤礽方带着他们下了那金龙大王的龙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