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打开以后,样子还好,顶上稍有些歪斜,上面的字还是清晰的,巧克力写成的字,看着就很甜美。
“陈洲生日快乐。”
旁边还有一张卡片。
陈洲捡起来打开。
上面两行字。
除了蛋糕上的祝福,还有一句简单朴实到像是所有客套的场合都能用的万能句式。
“天天开心。”
张向阳给蛋糕插蜡烛,店里送了一盒,张向阳想插一根意思意思,问陈洲想要什么颜色。
陈洲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
张向阳愣了愣,低头轻垂着眼,“你选,”他抬眼飞快地看陈洲一眼,小声道,“黑色不合适。”
两人都冲了澡,身上还冒着水汽,陈洲正换了一身黑色的睡衣,闻言微笑,“我不是喜欢黑色,只是怕麻烦。”黑色不容易出错,他没那么多心思花在穿衣打扮上。
张向阳心想陈洲真是一点都不要漂亮,俞清就是那种很讲究的类型,每天衣着配饰都让人眼花缭乱,他朋友圈里的那些伙伴也都跟他一样,都很精致,就算是他也会忍不住买点鲜艳的袜子穿。
陈洲从一堆颜色中挑出了支大红的,“就这个吧。”
蜡烛插在歪了的蛋糕上,陈洲去卧室拿了打火机出来。
张向阳说“等等。”
他噔噔噔跑去关了灯,屋内陷入黑暗。
张向阳摸黑跑回陈洲身边,垂在身侧的右手立被握住。
陈洲握他的力道挺紧,是使了劲的攥了一下。
张向阳被他攥的打了个冷战,他轻声道“点蜡烛吧。”
打火机“咔嚓”一下点亮,小小的火苗转移到了蜡烛上,就不再是转瞬的花火,它在这根蜡烛上稳稳地燃着,照出了两张挨得很近的脸孔。
“要许个愿吗”张向阳道。
“许什么愿”
“你自己想。”
张向阳说完就脸红。
他察觉到他的语气里有一点撒娇的成分。
陈洲静默片刻,随即吹熄了蜡烛。
张向阳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在黑暗中问陈洲许了什么愿。
陈洲没回答,搂了他的肩膀,顺势便吻了他。
嘴唇沁过冷水,冰凉凉的,很快又变得热,如被吹熄的烛上被炙烤过的蜡,微烫的稠。
陈洲贴着他的嘴唇,摩挲着说话。
他说“天天开心。”
张向阳不知怎么,眼眶一热,双臂缠住陈洲的肩膀,很主动也很用力。
不爱吃甜的陈洲被蜜瓜味的蛋糕所折服,“味道很好,不怎么甜。”
张向阳笑,“这款的甜味最清淡,我想你会喜欢。”
陈洲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淡淡的蜜瓜香气。
后来又拆礼物,盒子打开,里面还有包装,陈洲拆完,按摩椅的座位上有个白本子,他打开,细细翻阅了一遍。
张向阳以为他在研究用法,道“这使用很简单的。”
陈洲又翻了一遍,“嗯”了一声。
确认这不薄的说明书里什么都没夹之后,陈洲放下了它。
张向阳让他试试。
陈洲坐下,手掌仍不死心地在按摩椅的夹缝里摸索,或许哪里藏着惊喜呢
“合适吗”张向阳趴在一侧问。
陈洲扭过脸,“合适。”
距离靠得一近就有危险,尤其是眼神对视,像中了蛊一样,目光黏在一起不出三秒,就忍不住想要亲近。
张向阳垂下眼,避开陈洲的目光,“导购说这个款式最适合你这样的高个子。”
陈洲心思都在寻宝上,张向阳一说,他才发现这按摩椅的尺寸简直像为他量身定制一样合适。
张向阳为他挑的蛋糕、买的礼物都不是随便应付的,而是真真切切用了心。
他们那时还只是朋友。
那层纸未捅破,心意却是没法掩藏。
陈洲握了张向阳的手,“谢谢,我很喜欢。”
张向阳对他莞尔一笑,笑容的弧度让陈洲还想吻他。
他或许是得病了,类似肌肤饥渴症,陈洲低头,用额头轻碰了一下张向阳的额头,道“要喝点酒吗”
两人在阳台上喝酒。
夏天就剩一点尾巴,夜风经窗而入,吹在人身上已有了凉意。
陈洲与张向阳坐在躺椅上。
两张躺椅并排着黏在一块儿,张向阳心里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生日,多好的一天,不开心的就都先不要说了。
“陈工”张向阳脱口,说完立刻懊悔,“我是说”
“没事,”陈洲转过脸,“你都叫习惯了。”
陈洲学着不计较,想让张向阳在这段关系里更放松。
张向阳觉得自己真是差劲,连改个称呼都做不好,还要陈洲来迁就。
“我能改的。”
“不改也没什么。”
话到这里忽然停了,带着互相退让的尴尬。
朋友与恋人,那是不一样的关系,中间的分寸差异,其实对于他们来讲,都很陌生。
张向阳静一会儿,主动道“今晚月亮真圆。”
陈洲“嗯”了一声,“比上次圆。”
张向阳想上次,哪个上次。
陈洲直接告诉了他。
“上次,我们在这儿喝酒,第二天你就走了。”
陈洲说来淡淡,张向阳听着心想原来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那时,陈洲对他说“月色真美”。
张向阳手攥着酒罐,他看向陈洲,目光柔柔的,没敢问下去,怕自己自作多情。
他其实是想问的,陈洲什么时候喜欢的他,喜欢他什么,有多喜欢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又怕自己太着急太贪心,苦多了日子,有甜的就不错了,别惦念太多,老天发现他这么得陇望蜀,说不定会罚他。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那样了。”张向阳道。
“别说对不起,”陈洲拉了张向阳的手,手指一根一根地穿插,扣住,“张向阳,不要这样。”
那样,这样,语焉不详的话,心思却是通的。
张向阳手指上下动了动,他笑,“像海葵。”
“像海葵”
“嗯。”
两人手扣在一块儿,共生一般,的确很像海中的生物。
两个成年男人一手端着酒罐,另一只手交缠在一块儿,很幼稚地玩,玩着玩着又亲上了,接吻也成了他们亲密的游戏。
口腔里甜的蜜瓜,辣的酒,混在一块儿,滋味最是难言。
两张躺椅变成了一张,张向阳半躺在陈洲的怀里看月亮,月亮旁有两颗稀疏的星,他想,他就是那颗星,伴在月亮旁,光亮的与有荣焉。
两人漫无目的地闲谈,谈的也还是工作。
张向阳说他联系了一个主播,明天要去见。
陈洲问他男的女的。
“女的,可漂亮了。”
张向阳拿手机搜给陈洲看。
陈洲看了一眼,道“确实漂亮。”
张向阳颇为骄傲,“我挑了很久。”
“比挑蛋糕的时间还久”
张向阳脸红,“不能比,那是工作。”
陈洲揉了下他的发顶,“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
距离还是把握不好,也不急躁。
慢慢来。
两人同时想。
下定了决心要向彼此靠近,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就在一起看月亮,也是高兴的。
张向阳逐渐有了睡意,他强撑着眨眼,与陈洲说话,陈洲的声音低沉而磁性,耳边靠得近,听着让人安心地更想睡。
“困了”
“有一点。”
“去睡吧。”
“不了,”张向阳打了个没声的哈欠,“再等等。”
陈洲问他等什么。
张向阳没说。
陈洲搂着他,过一会儿,自己想明白了。
张向阳想陪他过完这一天。
心里止不住地荡漾,陈洲有很多话想对张向阳说,又怕吓着他,他想他在他心里好赖应该也算是个绅士形象,不能刚得了手就暴露面目,有些话不适合说,最起码不适合现在说,于是他搂着张向阳,很轻柔地抚摸他的后颈,像安抚一只猫。
没几下,张向阳却是在他的怀里呆不住了,他撒开手,从陈洲的怀里撤开,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打哈哈道“酒都喝完了,我再拿两罐吧。”
“别喝了,你明天还有正事。”
“哦哦。”
张向阳站了起来,人趴在阳台,低头看小区楼下的路灯。
陈洲躺着看他的背影,视线从他的后脑勺一点一点滑落,从颈到腰,顺着那条线下去是挺翘的臀。
张向阳身材单薄,疏于锻炼,属于偏瘦的体型,可老天爷很厚爱他,让他长了一对不必刻意锻炼便曲线夺人的臀,即使穿着宽松的睡裤,形状依然饱满漂亮,显得他的腿也格外的长,令一般人都不好意思多看。
张向阳僵站着,轻扭过身,又面对着陈洲。
阳台昏暗的灯照出张向阳红透的脸。
迟钝的人一旦开窍就变得格外敏感。
陈洲的手指捏他后颈的那块软肉,让他痒得想要发抖。
陈洲的眼神在看他的背,让他肌肉都快发僵。
没法自在了。
陈洲站起身,他靠过去,张向阳以为他又要吻他,陈洲却是握住他的手,还是一样,指头根根镶嵌地紧了,“要不下去走走”
“现在”
“晚上的喷泉很漂亮。”
两人换了鞋下楼。
从电梯出来,保安看到两人手拉着手,冲他们笑。
张向阳握陈洲的手发紧,陈洲对他道“没事,他们都知道。”
晚上的小区倒比白天人多,十点多的时间,夜跑、散步、遛狗的比比皆是,一对一对的很多,张向阳好像是头一次在这栋小区见到这么多人,其余人也像是头一次发觉小区里还有张向阳这个人,时不时地有人投来目光。
张向阳肯定是不好意思的,他握陈洲的手用的劲很大,可始终握得很牢。
两人沿着河边走,风里有花香,很舒服的夜晚,什么不愉快都先忘了,就唯有此时此刻。
远远的,张向阳看到了光,“在那吗”
“嗯。”
张向阳快走了过去,有点拖着陈洲走的意思。
喷泉整个都点亮了,莹莹的乳白色的光,喷出的每一朵水花都带着光,像流星一般,弥漫的水雾在灯光下织网住了这朦胧的美。
张向阳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一次都没来看过,弯下腰凑近欣赏了一会儿,不禁惋惜道“这么漂亮的景色,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侧面,温柔的目光正注视着他,张向阳一仰头,正看到陈洲那双明亮的眼,那眼中是水作的流星。
张向阳忽觉恍然。
像回到了某一天某一时。
陈洲坐在车里,他问他要不要
“张向阳。”
张向阳思绪一断,呆愣地看着他。
“我们不顺路,”陈洲双眸凝视着他,“但我还是想载你。”
“你愿意坐我的车吗”
轻柔的水雾打在颊边,在脸上凝结成水,张向阳一点一点抽出了他的手,在陈洲深沉的眼中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他紧紧抱住陈洲的肩膀,在陈洲的肩膀上抬头看月亮,月亮圆得没有一点缺陷。
喉咙里像塞进了棉花,他想,他或许已错过了好几个月圆。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