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渊之下,浊气凝成若有实质的黑气,间或有些确实凝成一团的,或似网纱积聚、或似厚茧悬挂、亦或与岩石一般融入山壁。
那是尚未出生的先天魔族。
在凤凰一族最古老的传承记忆中,最初天道以清气生神兽于九阙、浊气生魔族于极渊,九阙和极渊作为枢纽,维持着世间清浊之气的平衡。
然而万万年过去,不知何时起,浊气愈积愈多,清浊失衡,最明显的体现便是随着神兽一个接一个飞升,却并无新生命诞生,最后天地间只剩下一只凤凰蛋,还因清气渐稀,迟迟不能生出真灵,被别有所图的邪修扔进了极渊这倒霉蛋自然就是栖寒枝。
栖寒枝回极渊跟回家没什么区别,不过来之前,归云寄给了他一个小法器,取谢云敛一滴血滴在上头,那小法器便会为他指引本命剑的方向。
意外的是,小法器指引的方向,竟有些熟悉。
栖寒枝稍作思忖,绕过脚下嶙峋的怪石,朝着极渊深处而去。
这些怪石中有些是天然的石块,更多是未能成型的魔胚,经年累月风干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浊气大盛对魔族更算不上好事。
他刚出生那几年,极渊下新生魔族无数,而更多是孕在这样的魔胚之中,极渊这样的环境,加上暗中窥伺的邪修,那时新生的魔族为了活下去,吸取魔胚中未成的灵已成了常态。
直到这一百年,新生魔族的数量恢复了正常水平,这样的情况才不再出现。
极渊深处,一节莹白的骨头浮在半空,平和的清气自其中散出。
“义父,上次下来得急,没来拜访。”栖寒枝停下脚步,嘴上叫义父,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这次另有要事,正巧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孝得惊人。
当年邪主阵盘被毁,修为受损,大概是生了什么不破不立的妄想,费尽心思入九阙凤凰族地,偷了世间最后的凤凰蛋,妄图以至清之体、浊气生灵、投入上千枉死人魂,炼成真灵之体,继而夺舍。
彼时陆氏一族以反噬之力毁叶安阵盘,那数百修者残魂便充作炼材一并投入阵中。
寻常人死后,被困在法器内的残魂早没了生前意识,只剩存活的本能,彼此厮杀,邪修常以此来培养更强的魂魄吞吃,便如养蛊一般。
陆青端不知如何保有意识,在那阵中,栖寒枝生出灵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或者说魂,就是他。而若非有陆青端相护,以小凤凰初生之灵,又哪抵得住那上千凶戾人魂的消磨。
直至阵破,魔凤出世,雏鸟的天性驱使,他化形后的模样与陆青端三分相似,一魂一鸟也不计较,索性就以父子相称。
十七岁之前,义父带着他在极渊之下艰难求生,十七岁之后,晓风月寻来,剖了孕养多年的白泽骨,想为长兄重塑身躯。
然而陆青端不愿。
栖寒枝看着义父栖身的白泽骨,从袖子里扒拉出这几年收藏的话本子,开始了这次的“坟前”叙话“最近修真界那些人写的话本子都是些无稽之谈,实在没什么趣味,等你什么时候再醒,便捡着以前我带来那些看吧。”
近些年盛传的关于仙尊、道侣、魔君的奇怪故事,还是不好送给给长辈品读,哪怕写得精彩纷呈也不行。
栖寒枝又拎出数坛灵酒摆下,幸好这些玩意平日里都堆在袖里乾坤中,便是临时起意也不至于空手而来,续道“倒是这醉枫眠,临枫山庄没了,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了,要省着点喝”
将“贡品”一一摆好,栖寒枝直起身,瞧着那团荧光,禁不住问“义父,你们仙宗的修士是不是都似你这般软心肠”
他的问话自然没人回答,想到凤凰窝里的道侣,魔君莫名笑了一声,从那号称要省着点喝的酒坛中倒了一小碗出来,自己喝了“这杯敬你,不过今日没时间多说了,我得给道侣取他那本命剑去。”
将那小碗顺手收回袖子里,栖寒枝稍正了些神色,朝那节骨头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背后,那团荧光轻微闪了一下,像是一声叹息。
在法器指引下,栖寒枝很快找到本命剑所在。
那是一柄灰色的剑,没有剑鞘、也没有剑穗,斜斜插在石缝中,在暗沉的浊气之间,像某种沉默而坚毅的标记。
栖寒枝心头涌起难言的情绪,像是看到某个同样沉默的人。他记得,曾经这柄剑是银白色的,剑光如匹练,会在月色下映出光来。
他走上前,一手握住剑柄,想将它拔出,不出所料的失败了。这柄剑在极渊太久,早被浊气一点点同化,栖寒枝对此早有猜测,并指点在心口,逼出一滴心尖血。
他心核中有谢云敛的气息,果然那滴血一出,剑身嗡鸣,在石缝中轻颤起来,似是随时能被取出。
栖寒枝脸色有些苍白,心尖血珍贵,取血耗损巨大,便是魔君短时间内也只能逼出几滴,自然不能浪费,当即取了归云寄给他的阵盘抛出。
阵盘飞出,在半空转了两圈,飞快选定目标,化作巨大法阵,以栖寒枝与本命剑为中心,直直落了下来。
极渊灵气涌动,浊气被抽取如阵中,在阵法整合下化作一股力量朝栖寒枝心口袭去。
强大的力量带来的威胁感让栖寒枝本能的想抵挡,他眉头不自觉皱起来,目光落在那嗡鸣渐响的本命剑上,耐住了抵抗的动作。
“唔”
那道力量化作光柱,自栖寒枝心口贯穿,一瞬间的窒息感与浊气灌体的不适让他耐不住闷哼一声,随即光柱另一端连到本命剑身上,灰黑的剑身震颤不休。
时间在此刻拉长,栖寒枝感觉到心口有什么东西正在抽离,然而不知是力量不够还是什么原因,迟迟未能成功剥出。
那剑身震得更猛烈了,层层黑气包裹下,几乎将其染成墨色。终于,它自石缝中挣脱出来,一声剑吟响彻极渊,漆黑的本命剑跃至半空,直直插入那阵盘中,一次性的阵盘承受不住这一击,倏然破裂
阵盘碎裂,聚集的浊气溃散,心口骤然一轻,拉扯感消失无踪。
栖寒枝耳边一阵嗡鸣,在这短短时间内竟是几乎脱力,一手按在心口,一手撑住地面,稳住微晃的身形,此时才惊觉背后竟是起了一层冷汗。
“当”一声响,本命剑失去了灵力的支撑,自半空跌落。
栖寒枝定了定神,撑着山壁站了起来,向前两步,躬身捡起那柄剑。
他那滴心头血已融入剑中,但分神似乎并未成功引渡。
怎会如此
是阵法出了问题还是说分神不愿意离开
栖寒枝轻易举起手中长剑,剑身被倒灌的浊气愈发灰扑扑的,大概是积年累月的侵蚀,不见锋芒,甚至是有些残破,全不似方才大发神威一剑斩破法阵的模样。
看不出端倪,栖寒枝只能暂且收起那柄剑,准备回天渺峰再研究其中的蹊跷。
正欲离去,一阵强烈的心悸感袭来,栖寒枝面色一沉,唤出红莲业火。
莲花状的火焰此时全无往日跳脱模样,最外围一圈“花瓣”几乎要淡成透明色,恹恹似要枯萎。
戚林醉出事了
来不及细想,栖寒枝阖目将心神沉入本命灵火中,很快,暗金色凤眸睁开,眸中尽是厉色,缩地成寸,朝感知的方向而去。
魔域,南离天正上空,劫云积聚。
魔族最先意识到问题,魔宫内,柳疏仰头看着那大片劫云的方位,眉头狠狠蹙起来“不对劲。”
靳云叠捏紧了手中弯刀,语气冷漠“确实不对,哪个邪修敢来魔域撒野”
那劫云黑中透红,只有血孽深重的邪修,才会引天道降下这样的雷劫,不是考验,就是摆明了往死里劈。
柳疏翻了个白眼,对这二傻子的脑子不抱希望,直接指着那个方向道“你看这个云彩的范围,离咱们这么近,再看这个方向,懂了吗”
“极渊”靳云叠说完就是一愣,侧头看过来,迟钝的意识到问题所在“那现在”
柳疏皱着眉,他已经给南离天中的魇卫传令,但莫名觉得有几分不安,又给魔君捏了一个传讯出去,这才一把抓过靳云叠领子“走,我们先去看看。”
另一头,栖寒枝已经不需要大管家的传讯。
极渊入口的守卫纷纷倒下,生死不明,封印石柱旁站着个黑衣的男人,背对着他,男人脚下一身白衣的戚林醉昏倒在地,双手被牢牢困在身后,惯爱穿的白衣沾满了灰尘,很是狼狈。
而最要紧的,是他丹田处大片的血迹。
栖寒枝眸色带着冷意,瞧着那要渡劫的人“谢胤或者说,叶安”
阵中人转过身,玄色衣摆随拱手的动作扬起,谢胤模样的人朝他一笑“魔君,三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栖寒枝凤眸微眯,他不敢踏入劫云范围,两人此时距离有些远,然而以两人的目力,都能轻易看清彼此面上神色。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魔君来此,可是要找这个小家伙”叶安将昏迷的年轻男人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抬起他下颌,正是戚林醉。
“你有什么目的”栖寒枝冷静的问。
“呵。”叶安轻笑一声,随手将人又扔在了地上。
戚林醉随着叶安动作无力的在地上滚了半圈,染血的白衣又滚满了灰尘,额头磕在极渊封印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响。
“没什么目的,不过是将身体让给我的这位小友有两个遗愿,杀一人、寻一人。”叶安一手覆在身后,天际劫云越积越重,他却像瞧不见似的,注视着栖寒枝的眼睛,缓缓道“想必魔君也知道,那位小友想杀的是谁吧”
栖寒枝当然知道。
当年谢胤在他与谢云敛合籍双修之日公然叛出昆仑,一是多年所求无望,谢云敛不收他为徒,算是半绝了他日后成为宗主的志向,二是此番赔了夫人又折兵,当年他与“戚焰”之间的暧昧关系昆仑年轻一辈弟子皆知,一贯心高气傲的谢胤,如何受得了那些流言蜚语和异样眼光。
而在叛出昆仑后,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的谢胤无论受了什么苦难,只怕都会归咎于“罪魁祸首”谢云敛。
叶安叹口气“听闻这是仙尊高徒,怎不见仙尊来救,枉我费心寻这好时好景。”
说话间,叶安头顶劫云已经彻底蓄积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对栖寒枝道“不过也无碍,既然仙尊冷心冷情不在乎徒弟死活,极北之地的万年雪莲,这等化了形的疗伤圣品,助我渡劫也不算浪费。”
“轰”
叶安话音未落,酝酿已久的红黑色劫雷便狠狠劈落下来。
元婴晋升化神,七七四十九道雷劫,劫云笼罩范围内除了叶安,还有一个昏迷的戚林醉,然而天道却不会管他是昏是醒,只会借此成倍增加雷劫威力。
邪修渡劫艰难,叶安原本的雷劫想平安度过都不是易事,为何要再绑一个戚林醉,平白给自己找麻烦便是要生吞了雪莲本体疗伤,大可直接将人弄死
栖寒枝脑海中无数思绪错杂,一双眼一瞬不瞬紧盯着劫云中心的人。
他在等,一个机会。
十数道劫雷劈过,以叶安的实力也支撑的有些艰难,对戚林醉的“盯梢”松懈半分。
就是此时
浓云中正有一道血红劫雷劈落,叶安抛出法器迎上,便在此刻,栖寒枝陡然出手,魔气凝结成锁链,包裹着一层红莲业火,短暂冲破天雷的结界,卷住戚林醉腰身。
劫雷轰然落下,在邪主身中穿过,引他闷哼一声,与此同时,栖寒枝猛地朝后一拽,魔气结成的锁链飞速缩短,拖着戚林醉急速朝结界的方向滑来。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叶安来不及盯住自己的“人质”,眼见魔气凝结成的锁链就要将戚林醉拖出劫云范围,叶安偏头朝这边看来,唇角是一抹早有所料的诡异微笑。
便在同时,栖寒枝急退,捏碎了拴住戚林醉的锁链。
劫云在酝酿下一道雷霆,短暂的安静中,邪主喉咙里溢出一声诡异的轻笑,同样一袭玄衣的魔君神色不大好看,全无知觉的白衣青年倒在两人中间。
“魔君不必再挣扎了。”叶安笑容扩大,瞧着栖寒枝“你自可将戚林醉带走,不过我给他栓了同劫锁,他到哪,这雷劫便跟着到哪。”
像是应和他这句话,天际翻滚的黑云微不可查的扩大了一点点。
栖寒枝暗金双眸从戚林醉身上移开,方才若他反应再慢一点,便会被一并圈进劫云范围,届时这雷劫的威力只怕与飞升之劫相去无几。
叶安却似乐见其成,为了什么找死吗
迫在眉睫的雷劫却不允许栖寒枝细想,一道道落下叶安与戚林醉身上。
到了此时,叶安也不见了最初的轻松之态,戚林醉大概是因身为天生灵物的关系,落在他身上的雷不似针对邪修般毫不留情,但他此时意识全无,护体的法器已经在之前一个接一个的碎成齑粉,暂且还能以肉身抗一会,但也至多不过一掌之数。
“师父”虚弱的女声此时在识海内响起。
栖寒枝一惊,没想到戚染霜竟还有意识,转瞬心中有了主意。没有时间再询问徒弟们的经历,眼见下一道劫雷便要落下,他传音道“染霜,你能操控身体吗”
戚染霜也不废话“三息。”
“好。”栖寒枝交代“我以移形之法,将同劫锁转移,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跑。”
“明白。”戚染霜气息虚弱,语气却像她那师尊一般,沉稳可靠。
栖寒枝稍稍安心。
戚林醉本为业火化生之灵,当年在“戚焰”体内遇袭重伤,栖寒枝将他神魂转移到极寒雪莲内重塑法身,追溯起来,与红莲业火同出一源。
就如他可以灵火感知徒弟状态,此时也可以将那“同劫锁”转到业火上。
红莲业火,可焚万物。
唯一冒险的是,作为灵火的主人,栖寒枝要作为转移的载体,出现在劫云之下。
四十九道雷劫已过半,每道劫雷间隔拉长,在一道劫雷后隐匿气息进入劫云,下一道劫雷落下之前焚毁同劫锁离开,是栖寒枝如今能想到最稳妥的办法。
远方风声被搅乱,有人正朝着这边飞快赶来,栖寒枝没有回头,劫云下的叶安却被吸引了些主意。
“轰”又一道雷劫落下,栖寒枝便在此刻缩地成寸,出现在昏倒的徒弟身旁,与此同时,得了栖寒枝指令,白衣青年身形飞快变化,化为面白如纸的黑衣少女。
栖寒枝一手按在戚染霜背后,施移形之术,同劫锁显出形态,飞快朝着栖寒枝丹田内红莲业火扑去。
那锁一出,戚染霜周身一轻,谨记师父的嘱咐毫不迟疑,极快的朝前方奔去,三息后,少女临失去意识前,一头撞近了匆匆赶来的靳云叠身上。
靳云叠弯刀差点出鞘,陡然意识到这直直扑过来的似乎是他们君上的爱徒,将将克制了动手的本能,两手僵硬的伸直,托着昏迷的少女两臂,茫然的偏头去看大管家。
大管家没工夫看他,口中唤道“君上”
靳云叠视线顺着柳疏的方向看去,劫云之下无数藤蔓从地底伸出,试图捆缚住魔君的脚步。
柳疏急急朝前奔去,想助魔君一臂之力,靳云叠双臂僵着,看看撑着的君上爱徒,再看看远处陷入邪法的君上,也没工夫细想,拎起戚染霜往肩上一扛,跟着柳疏一起朝前跑过去。
栖寒枝无暇关心手下的动作,他面色冷凝,心头微沉,这些藤蔓一出他便明白,进套了。
叶安的目的,或许便是将他引入劫云之下。
下一道劫雷已在酝酿,似乎察觉到出现的变化,劫云颜色渐渐变深,范围似乎也在缓缓扩大。
陷阱是早布下的,想甩开藤蔓便会暴露气息被劫云纳入范围,不甩开藤蔓,下一道劫雷到来前便赶不及离开。
走不了了。
栖寒枝眨眼间做出了判断,冷笑一声,周身气息暴涨,无数浊气汹涌而出,那些绊住他脚步的藤蔓被震碎一地。
便在同时,劫云飞快扩大,浓黑的边沿翻卷,酝酿着的劫雷似隐入云中的恶蛟,只需一击便能要了凡人性命。
叶安放肆大笑,朝他道“魔君今日或许便要与我一同葬身在此了。”
栖寒枝不想跟他废话,事已至此,在余下十几道劫雷批下来之前杀了叶安,就是最好的办法。
没有任何征兆的,两人各自运气灵力,朝对方袭去。
栖寒枝大乘修为,远胜叶安这尚未及化神的躯壳,然而叶安似乎对此情景早有所料,少有正面交手,更多是在躲避魔君强横的攻击。
不间断的天雷劈在两人身上,两人渐渐都狼狈起来。
劫云范围外,更多魔族赶到,甚至有些离得近的仙宗修者也围在外头,没人敢轻举妄动,邪修本就险恶的雷劫在大乘修者加入后,已非常人能应付得来,而能撑住这般雷霆的修者,若再进去一个,劫雷威力再提,那便是十死无生。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旁人只道魔君修为深厚,支撑起来定是要比不过元婴修为的邪主容易许多,然而栖寒枝今日刚取了一滴心头血,再加上那不知出了什么异变的阵法,实际情况远比看起来要虚弱得多。
栖寒枝咽下喉间血腥气,不知是不是那滴心头血的关系,眼前有些发昏。
他没注意到,叶安的位置不断变化,此时已到了极渊封印石柱边缘。
“轰”
又一道劫雷落下,下一刻,随着恶蛟一般的雷霆坠下,崩碎之声炸响,远处仙魔两道的旁观者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声,栖寒枝脑海中某根弦倏然搭上线,他顶着落在身上的劫雷填头看去,只见碎石崩飞,溅落在本就被劫雷摧残得坑坑洼洼的土地上,黑沉沉的浊气喷涌而出,几乎卷起一层浊气浪涛,如出闸的猛兽,直直扑了下来。
封印石柱,碎了。
叶安在狂笑,他身上不知有什么法宝,生生挺到此时才拿出,将已然极为险恶的劫雷引入封印石柱。
他捉戚林醉也不是什么为了引谢云敛前来报仇,他需要的是随意哪个足够强悍的修士,从始至终,他的目的便是增强劫雷。
但即便如此,封印石柱也不该这般轻易的碎裂。
一定还做了别的。
但现实不允许栖寒枝想太多,随着极渊浊气一道扑出来的,还有十数个曾被封印其中的邪修。
这些邪修或有肉身,或被浊气腐蚀的不成样子,甚至有的只剩下神魂残念,他们早早等在这里,激动的迎接着这一刻自由的到来。
自由只存在了短短的一刹那,忽有耀目的赤金色火光铺至他们眼前。
红莲业火与极渊浊气似两头相扑的凶兽,狠狠撞在一处,随着浊气一道涌出极渊的邪修嘶声惨叫,又很快被淹没在火海中。
“布阵”栖寒枝扬声朝劫云外围魔族喝令道。
魔君亲自下令,劫云外的魇卫极速动了起来,以劫云外圈为边界,数十魇卫结成封阻大阵,大阵落成的刹那,铺展开的业火熄灭,源源不绝的浊气涌出来,眨眼将整个渡劫之地填满。
阵中两人被大阵与极渊困在了一起,与外界彻底切断。
魇卫的封阻大阵虽说也只拦得了一时,但好歹能拖延一二。
栖寒枝短暂的放了心。
极渊浊气一旦泄露,人间恐生异变,更何况还有那不知埋了多少年的邪修。
“轰”
又是一道劫雷落下。
倾尽全力施放本命灵火后,栖寒枝脸色有些苍白,而另一头,叶安似是久等此刻,他又拿出一件法器投至半空,挡住大半劫雷威力后碎裂。
他早有准备,不知存了多少法器。面上笑容隐隐带几分癫狂,在劫雷的空档朝栖寒枝走来。
劫雷落在身上,栖寒枝脊骨一阵坠痛,禁不住栽倒在地,喉间那口血到底耐不住涌了出来。
他不在意的抹了抹唇角,掀起眼皮看着朝他走来的男人,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自最初极渊浊气泄露时他捡到的那块沾着清气的小石头,到临枫秘境、大楚万民塔、叶安的复生、其间种种飞掠而过。
“谢胤。”他的声音被那血灼得有些微哑,紧盯着面前的人“你想知道戚焰在哪吗”
“叶安”的脚步一顿,看过来的目光微微变化,癫狂之意不再掩饰,渐渐铺满整张俊美的脸。
可惜了那双眉眼。
从没有什么叶安复生,不过是谢胤巧借邪主名目伪装出的一场惊天骗局。
叶安修帝王之道,邪道覆灭,坠入极渊之时,道心便已崩塌,强逆天命搅弄风云的一代邪主在当时就彻底死去了。
“你果然知道”谢胤双眸渐渐染上血色,脚步渐急,朝栖寒枝行来“他在哪,你把他藏到哪去了”
“你刚还见过他。”魔君沾着血迹的唇角扬起一个险恶的弧度,他分明已经站不住了,分明处在低位,注视着谢胤的眸中却满是讥讽,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声音似带着几分和缓,一字一句道“戚焰,便是戚林醉啊。”
戚焰,便是戚林醉。
他苦苦寻找的小焰,便是那夺走他一切不男不女的恶心玩意。
谢胤猛地停住,脸上是一片空白,便在同时,先前半跪在地上吐血的魔君化作一道流光,已然暗淡失色的业火覆在掌心,一掌朝失神的男人天灵盖击去
砰
某种东西破碎的触感通过掌心传递过来,附着的红莲业火已随主人心意向前蔓延。
不待栖寒枝舒一口气,忽然心口一痛。
他掌心的红莲业火还在向前蔓延,以较平日缓慢许多的速度烧灼着谢胤的神魂,身后,陌生的气息在这一击后失去了遮掩,疼痛落后感知一步袭来。
身后偷袭的人抽回手,连带着将他的心核一道,抽离体内。
作者有话要说过十二点了,看看这章字数,觉得也可以稍微原谅一下
算了不原谅了,给这章评论的宝贝们发红包吧,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