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整个人都慌了神,但紧接着,她反应过来什么,勉强笑道“陆总,刚刚恬恬和我说最近不舒服,我问问他哪里不舒服。”
她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指望江淮来给他作证。
所以瞬间又转移了话题,“我这个当母亲的,看到陆总这么疼恬恬,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好歹是自己的岳母。
陆无祟没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而江淮从他的身后走出来,朝着江夫人道“你走吧。”
江夫人眼眶一热,神色复杂地垂下头,半晌,才嗫喏着应了一声。
等江夫人走了之后,江淮惆怅了两分钟,接着又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继续去画画了。
陆无祟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他看江淮确实是没受影响,心渐渐落下来。
在江淮画画的时候,他找了个地方,也坐了下来处理工作。
边处理工作,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江夫人的几句话。
江夫人去摸江淮的肚子时,是不是在问他生孩子的事情
如果说,她和江其民,一直都是忽悠江淮的话,又为什么格外的期盼这件事
陆无祟在瞬间闪过这个想法。
却还是觉得荒谬。
他的视线在江淮白净的侧脸上扫过,忽然道“江恬恬。”
江淮有点疑惑地看向他。
不知道怎么,陆无祟盯着这边白净的小脸,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江淮大着肚子的模样。
一时之间,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
陆无祟沉默了片刻,才道“没事。”
江淮又好脾气的把头给转了过去。
看着他画的画,陆无祟忽然想起来,江淮之前给他画的那幅画。
他试探道“你之前采风的时候,不是还画了一幅画吗”
江淮想了想,“哪幅”
陆无祟“”
这小傻子不会把要送给他的东西给忘了吧
江淮实在是画过太多画了,不可能每一幅画都有印象。
和陆无祟对视了片刻,他才终于想起来,采风那段时间,陆无祟似乎就看过他一幅画。
“你说那幅桃花吗”江淮问,“我放起来了。”
陆无祟欲言又止。
不是送给他的吗
怎么还放起来了
有像江淮这样送人东西的吗这个小傻子大概是他见过最送礼物送的最糟糕的一个。
中午,江淮争取到了陆无祟的同意,出去和朱小艾玩了一下午。
听说最近市中心又开了一家新画廊,两人想着要过去看看。
结果去了之后,十分扫兴。
朱小艾道“这里画的质量是老板用鼻子选出来的吗”
江淮“”
他想了想。
实在是想不出来,用鼻子选画是怎么个场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淮自从和朱小艾在奶茶店里喝完奶茶之后,身体就不怎么舒服。
在朱小艾提议再换一个地方玩时,江淮道“我想先回去了。”
朱小艾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这才几点今天又没课。”
江淮也不知道身上哪里难受。
他有点坐立难安。
朱小艾恍然大悟,用一种揶揄的表情道“某些人一结婚是真的没意思,想家属了就直说呗。”
江淮摇摇头,却也没有辩解。
“行了行了。”朱小艾刚想让他回去,却又发现了什么,“江小淮,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江淮雪白的脸上浮上了点粉色,他摇了摇头,眸子里雾蒙蒙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不是吧,你不会生病了吧,”朱小艾慌了,“我给你老公打个电话吧”
江淮道“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朱小艾瞬间有点无语,“你觉得干什么当然是把你的亲亲老公给叫过来接你啊。”
哪怕是江淮有点抗拒,朱小艾也还是帮他给陆无祟打了个电话。
在说明完情况之后,陆无祟表明自己会过来。
挂断电话,江淮似乎好了一点。
他揉了揉眩晕的眼睛,“我好像不难受了”
朱小艾还是很担忧,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也不烫”
没过多长时间,陆无祟的车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朱小艾把江淮送上车,看见江淮立刻被坐在后座的陆无祟给拉了过去,两人距离极近的说着话。
渐渐的,豪车车门在他的面前合上,掩盖住了两人的面容。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吃狗粮好,还是先仇富好。
而实际上,江淮上车之后,先是被陆无祟拽住,仔细观察了一下。
在发现江淮神智清明,脸色正常后。
他眯着眼睛道“你不会在和你的朋友开玩笑呢吧”
江淮在车门关上后,立刻往后缩,贴在了车的角落里。
其实他这个动作,并不代表着害怕。
可能是被冤枉了,被误解了,拒绝交流的意思,如果逼的紧,他还是会回呛的。
陆无祟有点惊讶于自己对江淮的了解。
他一顿,对司机道“去医院吧。”
检查结果是没什么问题。
医院是陆家自己的私人医院,里面的医生也都信得过,所以检查结果比较靠谱。
“不过”医生看着面前的单子,皱了皱眉,“他的激素水平有点紊乱,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留院观察两天,我再给做剩下的检查。”
可是江淮听见住院,接着变了脸色。
原本他的皮肤就白,这下更是惨白无比,甚至伸出手,拽住了陆无祟的衣角。
这是一个求助的信号。
陆无祟感觉到了,不动声色道“住院就不用了,今天先检查吧。”
江淮的脸色这才回暖。
在医生给江淮做检查时,办公室里就剩下了陆无祟一个人。
他的助理敲了敲门,推门进来,“陆总,前段时间您让我查散布谣言的人,已经找到并且处理了。”
陆无祟一顿,“还有,把老夫人病中时说的糊涂话给传出去的人呢”
“是同一个人,也一并处置了。”
陆无祟甚至都没问是谁。
在陆家,看他不顺眼的人多得是,别说散布个谣言,哪怕是知道机会背后刺他一刀,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他看着面前江淮的病历本,漫不经心地一挥手,让助理走人。
助理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啧。
看不懂。
陆无祟又不耐烦地把病历本给扔到了一边。
江淮部分的检查结果需要等一天才能出来,而剩下能看见的检查结果中,显示他非常健康。
陆无祟拿到检查结果时,啼笑皆非了很久。
果然,没心没肺的人才能长寿。
在医院里时,江淮是个可怜小怂包,等回了家,立刻就放飞了自我。
眼看着他拿着吃的上床,陆无祟脑门的青筋又开始跳。
他清咳了一声“干净,整洁。”
江淮僵住,把抱着的零食默默的放回原处。
陆无祟“”
不吃零食的话,赚的也是他的钱,装这么可怜干什么。
江淮的心情看上去有点低落。
这可真是奇了,自从陆无祟认识他后,就没见过他伤心的时候。
他刚想说句话,江淮已经默默滑到被子里,蒙上了头。
陆无祟好像是真的难过了。
因为江夫人
江淮是莫名其妙低落起来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股情绪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到了后半夜,他浑身又像是着了火。
他梦见自己成了个包子,被人给放在了蒸笼上,周围的包子都在膨胀,他被挤的连呼吸都困难。
在实在是被挤得不行时,他恶声恶气对着这些包子说“再挤我就把你们都吃掉”
包子们无所畏惧,特别的嚣张,甚至主动掰开了自己,露出肉馅,对着他说“那你来吃我啊你来吃我啊”
江淮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咬下一口,紧接着,听见了一声熟悉的抽气声。
“江恬恬”
江淮迷蒙着双眼,浑身已经被汗给浸透了。
他还发现,自己感受到的挤压感,原来是因为他正被陆无祟给抱着。
可是他已经来不及纠结这些了。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是他自己在哭,一抽一抽的,结结巴巴道“难受,好难受”
陆无祟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江淮是个正常的男性,早晨自然也有过,但是从来没这样过,他几乎是在瞬间明白了,白天江淮说难受,到底是为什么。
“你在外边,瞎吃什么了”陆无祟咬着牙。
江淮边抽噎边摇头,“吃了好多。”
陆无祟“”
天上掉下个招牌,砸死十头猪,都很难找到一个像江淮这么馋的。
床头灯已经因为江淮的声响而亮起来了。
朦胧的灯光中,江淮的小脸流下来许多汗,白中透着病态的红,一双大眼睛浸在泪中,嫣红的嘴唇哆嗦着。
他眼中满是茫然和求助。
“不行”陆无祟难得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我去给你叫医生。”
江淮缠住他,哽咽道“我难受,我难受。”
“好了好了,我知道,”陆无祟语气难得柔和,“你乖一点,我把医生给你叫过来,等医生过来就好受了,乖一点行不行”
江淮并不觉得看医生会好受。
不仅不会好受,而且还会挨针,看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他含着泪摇头,拽住陆无祟不让走。
陆无祟没有办法,干脆一把把他给抱了起来,然后找到手机给医生打电话。
江淮一接触到他,起先十分的僵硬,看得出来,他不太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
可是身体又实在不舒服。
所以他很快把头所缩在陆无祟的颈窝里,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时,难受的情况好像有所缓解。
他皱着眉头。
陆无祟边和医生讲话,边观察他,没忍住上手摸了下他的脸,顺着他的下巴,给他擦了擦眼泪。
热乎乎的。
陆无祟喉结滑动了一下,艰难地移开视线,搂住江淮肩膀的手,却抑制不住地开始收紧。
江淮又哽咽一声“疼。”
陆无祟如梦初醒,松开了他的肩膀。
医生很快就到了,但是江淮抓着陆无祟死活不松手,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在陆无祟的怀里给江淮做检查。
检查还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陆无祟积攒了一些怒火,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道“如果没有任何的问题,他怎么会这样”
医生道“检查是没问题,可是症状上看,像是被人给下了药。”
陆无祟眼中刹那间闪过了一抹煞气。
他想起来早晨来过的江夫人,还有江淮出去玩的这一天。
更远的,还有把老夫人说的话给传播出去的那个人。
这一瞬间,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为什么没问问助理怎处置的那个人。
医生小心翼翼道“不过这种检查不出来的,一般都不是什么烈性药,熬一熬对身体也没伤害,您要是不放心,和小江少爷同一次房,一两次的药效也就解了。”
听见他这么说。
陆无祟脸上的怒意逐渐收敛,甚至变得有几分不自在。
他问“那要是不能同房呢”
“那就熬着吧,没什么大碍的,”医生想起来什么,“对了,千万不要给他洗冷水澡,不然原本熬一熬就能过去的事情,洗冷水澡直接给刺激发烧了就不好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江淮已经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无祟低下头,看他汗津津的小脸,嘴唇还开开合合无声地说着什么。
凑近一听,才听见他说的是“包子,吃了包子”
陆无祟“”叹了口气。
招牌,砸猪,难找。
江淮再次从陆无祟的怀中醒过来。
彼时医生已经走了,他已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热出来了一身的汗。
他一动,陆无祟就醒了。
江淮使劲的呼吸,却觉得什么都吸不进来。
估计他对药物不是特别的耐受。
陆无祟松开了抱住他的手。
江淮把自己给拧成了一捆麻花。
他又开始流泪了,把头埋在陆无祟的胸膛上,哭得呼吸都困难。
要不,帮一帮吧。
在陆无祟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他甚至没感觉到任何的惊讶。
谁都知道,他是个不择手段、利益优先的人。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明显是一件好事。
哪怕是江淮不能生孩子。
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是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江淮困惑不已,急得想哭,却找不出发泄的渠道,“我好难受。”
陆无祟的念头瞬间被打散,看着江淮的模样,轻声道“我也会的。”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陆无祟的脸上闪过些不自在。
他没有,是因为每次都在江淮起床之前解决掉了。
江淮见他不说话,觉得他是在哄骗自己。
原本就不怎么舒服,见状更是烦躁和恼怒,哽咽道“骗子,我最讨厌骗子”
看他几乎要大哭起来,陆无祟手有点抖。
他猛地抱住江淮,在他耳边低声道“好了,好了,不许耍脾气。”
他又问“要不要我帮你”
江淮呜咽一声,熬不住似的点了点头。
陆无祟这次,终于褪去了所有的犹豫。
江淮水光潋滟的眸光,迷茫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
紧接着,忽然全部都睁开,转变成为迷离。
这一夜,江淮和陆无祟仿佛掉了个个儿。
江淮像一只炸毛的猫,稍有不顺心就要挠人,而陆无祟出奇的耐心,好声好气的哄着。
不过他们之间,到底是一个吻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陆无祟去浴室洗完手,低头又看了看自己,到底是什么都没做。
回去后,看着床上江淮熟睡的脸,还有舒展开的眉头,不禁有些恍惚。
家里的小孩这是长大了。
还是被拔苗助长,人工催熟的。
日头渐盛,暖洋洋的阳光照到洁白的床铺上,上面的人也被刺的险些睁不开眼。
江淮一醒,感觉浑身无力,动一动手指都困难。
算一算,他昨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可生物钟还是催促着他赶快醒来了。
醒来之后,他先是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然后假装还在睡着,把眼睛眯开条缝,在发现陆无祟不在后,才松了口气。
他还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干了什么。
他冲着陆无祟发了脾气
这也太要命了
幸亏陆无祟不在。
不然江淮估计,陆无祟一定要找他算账,他就是这样小气的人。
江淮起床之后,看见了床头柜上有人给他留了小纸条。
一看就知道是陆无祟的笔迹。
肆意张狂的字体,语气也十分的冷漠。
给你在学校请了假,在家不许捣乱。
江淮
他从来都没有捣乱过,行不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在江淮抬起手时,感觉胳膊有点刺痛,可是仔细瞧时,又没发现任何的伤口。
与此同时,陆无祟正在公司里,下属站在他的面前整理资料,连大气都不敢出。
其实,陆无祟从来都没有苛待过下属。
只不过,每次他生气时,周围的气场是真的迫人。
这或者就是久居高位的人所拥有的特殊能力。
毕竟他们手上有普通人没有的权利,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引起大的波动。
换成是一个普通人,谁管他生气不生气呢
陆无祟面无表情地盯着资料上的人,“你上次是怎么处理的他”
助理低头道“把他给开除了,在圈内公开禁止任何公司雇用他。”
“一个护工而已,”陆无祟有些不满,“丢了个护工的工作,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助理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觉得他处理的不够“厉害”。
护工不能干了,还能转入其他的行业,而陆无祟的意思是想让她在这个社会上都生存不下去。
助理不明白的是,之前陆无祟甚至都没有过问这件事。
为什么现在又开始秋后算账
而且惩罚更加严重了,这是从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
就好像这人又一次得罪了陆无祟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不是收了钱吗”陆无祟道,“估计她收的别人的钱,够她花到下半辈子了。”
他道“我明白了。”
“哦对了,还有,”陆无祟拿出来样东西,“你拿去陆家的医院,还是找昨天的医生,让他帮我化验一下这个血液中的成分,要尽快给我,能有多快给多快。”
正是他趁着江淮昏睡时,让家里的医生取的血。
助理谨慎地接了过去,“陆总,还有一件事,医生让我告诉您,小江少爷的检查结果下来了,让您抽空去看。”
“知道了,到时候和这个血检结果一起给我就好。”
看昨天江淮的表现,身体很健康,出不了什么大毛病。
晚上陆无祟到家时,难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踏进家门。
这栋别墅,是他刚接管陆家那一年买的,自那一年起,他才算是正式的脱离了陆家那个旋涡。
没了吵人的亲戚,在这里住着,不知道该要清净多少。
可是如今,他对着这栋别墅,竟然在犹豫该先踏哪只脚。
最终是先迈了左脚。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他居然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口气松的,究竟是因为什么。
然而,在他终于决定好要面对江淮时,进了门管家却告诉他,江淮已经早早去睡觉了。
陆无祟有些不相信往常这个时间,江淮要么是在捣乱,要么是在画画。
他饭都没吃,直接上了楼。
卧室里的门没关严,虚虚的掩着,里面的灯都没关。
陆无祟伸出手,缓缓把门给推开,看见在床上缩成一团的江淮。
他这次很乖,都没抱玩偶,蜷缩成一团,脸都睡红了,估计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才这么缺觉。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陆无祟垂眸。
觉得刚才在门口踌躇不决、犹豫不已的自己,像是个笑话。
他走上前,叹了口气。
隔天凌晨,在江淮依旧在梦乡中时,陆无祟已经赶去了医院。
说是血检的结果出来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他来亲自知道一下。
陆无祟听医生叨叨他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
他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大,却始终没有打断医生。
因为他已经震惊到快无法思考了。
“目前结果来说,确实是这样的,”医生下了定论,“小江少爷确实是能生孩子。”
陆无祟“”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或者说,从昨天到今天,都是他做的一场梦而已。
不然这个荒谬的、不可理喻的、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怎么会发生在现实里
但如果不是这样的,那医生给出来的证明,又该怎么解释
这医生,不是他奶奶身边那种手脚不干净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