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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您以为,把江淮给弄到家里半年,我就会碰他了”陆无祟站在公司落地窗前,面色晦暗不明。

    陆如梅道“碰不碰的,全都在你,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就差给你们喂了药,扔到一个房间里去了。”

    陆无祟扶了扶额,“您最好别这么干。”

    “我当然不会,你当谁都像江家一样”老夫人不紧不慢,又放下枚重磅炸弹。

    这件事她也知道。

    有些人,哪怕是老了,生病了,也照样是不能小觑的。

    陆如梅道“小祟,奶奶老了,这次生病,让奶奶看开了很多的事情,包括陆家的财产,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还没能抱上曾孙子。”

    陆无祟却没被打动,“那要是您能活个二百岁,是不是还得抱曾孙子的孙子”

    陆如梅没说话。

    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她插手太过,可是

    这件事是两代人的观念碰撞在一起,无法说是谁对谁错,谁也都说不动谁。

    挂断电话后,陆如梅清咳一声。

    她的家庭医生敲门进来,冲着她道“老夫人,到了吃药的时间了。”

    陆如梅挥挥手,想摇头,却发现头格外的沉重。

    她眼前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时,发现她差点滑在地上,是被医生给扶起来的。

    “您必须要按时吃药,否则就连这一年都不一定能熬过去,”医生面色凝重,“后面会越来越难受的。”

    “行啦行啦,念得我头疼,”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给我拿水过来吧。”

    医生见她肯吃药,终于松了口气。

    陆如梅拿杯子的手,有点哆嗦。

    她吃完药之后,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恍惚道“你说,人老了,是不是都这么不顶事”

    医生道“都是这样的,老夫人。”

    陆如梅叹口气,“从前那个在我身边的医生,虽说手脚不太干净,到底是会说软和话,你倒是好。”

    医生垂下头,没有说话。

    “这件事,等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们陆总吧,”陆如梅道,“我逼着他生孩子,现在他指不定多恨我,不过总归我做了我应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由他们自己来决定吧。”

    医生道“您能想通是最好的。”

    陆如梅一笑“不想通又能怎么样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陆总说得对,我要是能活二百岁,是不是还奢望着抱曾孙子的孙子呢”

    她虽然这么说,到底是叹了口气。

    江淮拿着休学证明回家时,校领导还跟在他的身边送他,叨叨唠唠的像个老婆子。

    “这个东西千万别掉了,等你之后返校要用到的,当然丢了也能补办,不过最好是别掉。”

    江淮看了看休学证明,随便地折了两下。

    “哎哎哎,你别折折完了,算了。”

    江淮揣进了兜里。

    校领导跟在他的旁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不得不说,长期坐办公室的人,和年轻人还是不能比,这一会儿已经跑得他满头是汗了。

    “画板画架画笔拿好了没啊”他一脸关切,“多检查检查,别落下东西,当然,如果要是落下的话,也没关系,到时候来取或者我们送”

    江淮终于忍不住了。

    他有点想耍小性子,可这到底是校领导,没敢真的发脾气,脸颊气得鼓起来,“我都知道,老师。”

    领导住了嘴,擦擦汗。

    两人站在马路边上,没多长时间,陆家的车就来了。

    陆家司机的脸一露出来,江淮生气的表情就收敛了点,甚至变得有几分乖巧。

    司机什么都没问,下车帮他把累赘的东西放在车上,又冲着校领导打了个招呼,然后才上车。

    后座的车窗开着,露出江淮的半张脸来。

    校领导凑近了点,对着他道“小江,在家有什么问题不懂,直接给学校里的老师打电话问就行,学校里永远欢迎你。”

    江淮问“那我要是回来上学呢”

    校领导“”

    这个是不欢迎的。

    江淮看他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答案,气得关上了车窗。

    夜里,等陆无祟回到家里时,也迟迟没见江淮的身影。

    他扯了扯领带,问了下管家。

    管家道“小江少爷从回来之后心情就不怎么好,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陆无祟扯领带的手一顿。

    他放下修长的手,淡淡道“厨房里今天做的是什么”

    管家道“今天多做了点甜品,是小少爷爱吃的蓝莓蛋挞,主菜是花胶鸡和炖排骨。”

    说完,他福至心灵,对着厨房喊了一嗓子,“范姨,给弄两个托盘,今天陆先生和小江少爷在上面吃。”

    弄好后,陆无祟单手端着两人的托盘,上了楼。

    他敲了敲门。

    门内没任何的声音。

    陆无祟皱了皱眉,干脆推门进去然后,他就看见了正手忙脚乱藏零食的江淮。

    陆无祟“”

    这就是心情不怎么好

    江淮坐在床上,屁股底下还铺了层毛毯,嘴边还有零食的残渣,抱着被子欲盖弥彰,“我什么都没干”

    陆无祟“”

    他一步一顿,把盛饭的托盘放在了沙发前的桌子上,长腿一迈,长臂一伸,轻而易举把江淮藏着的零食给拎了出来。

    陆无祟咬牙“江恬恬。”

    江淮抬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往后缩了缩,语气沮丧道“好吧,我是在床上吃零食了,你扣我的钱吧。”

    陆无祟一顿。

    仔细看,才发现,其实江淮有点蔫巴巴的,确实是心情不怎么好。

    在气氛几近凝固的沉默中,陆无祟放下了手中的零食。

    他坐在江淮面前,有点生疏的用一种低柔的语气道“不高兴了”

    要知道,他陆无祟长这么大,哄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做做行动上的表示,已经是他的极限。

    真正儿八经哄人,还真有点

    江淮抿唇,没有说话。

    “吃吧,今天让你放肆这一次,我陪着你吃,”陆无祟知道,心软一旦开了阀门,就是覆水难收,“不扣你的钱。”

    虽然也不算江淮的钱,全是他的钱。

    心软就心软吧。

    江淮眼睛顿时一亮。

    陆无祟亲手给他拆开了包薯片,一片片往他的嘴里喂。

    江淮吃着吃着,心情就慢慢好了起来。

    眼看着他眉开眼笑,陆无祟也渐渐松了口气。

    他从来不知道,心栓在一个人身上,是这样的感觉。

    看见他低落,一颗心都要随着他拧了起来,恨不能以身代之。等这人开怀,这种心脏被拧紧的感觉才渐渐消散,才喘得上气来。

    在陆无祟出神时,他的手忽然被推了一下。

    回神,就看见江淮冲着他道“你也吃啊。”

    陆无祟怔怔地,视线凝聚在他的嘴唇上。

    江淮不明所以。

    陆无祟道“江恬恬。”

    江淮听见他叫这个名字,下意识抬起头,正好撞上了陆无祟寻上来的唇。

    炙热的唇畔擦着他的眼眸,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江淮一愣。

    而陆无祟僵硬地挪开嘴唇,呼吸都有些困难。

    亲到了吗

    好像是亲到了

    怎么感觉不像是嘴唇江淮怎么没反应

    陆无祟僵硬道“你嘴上有碎掉的薯片,我帮你擦了一下”

    “哦,”江淮也往后缩了缩,茫然道,“可是刚刚那是鼻子啊。”

    陆无祟“”

    他就说不像是嘴唇。

    “嗯,为什么要用嘴唇擦呢”江淮还是有些困惑,“用手不是更好吗”

    陆无祟眨了眨眼,在江淮的各种疑问中,耳根有点泛红。

    江淮又问“碎渣在哪里啊我怎么没摸到”

    陆无祟忍无可忍,拿出片薯片,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闭嘴,吃零食。”

    江淮是彻底闲下来了。

    不过,又没完全闲下来。

    他在某些程度上,不喜欢别人打破他的规则,但是在规则被打破之后,他又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太会为了外界的事情过多的烦心。

    不论什么样的处境,都能让他找到舒服的生活方式。

    既然规则被打破,那就重新建立规则。

    比如现在。

    他在闲下来的第二天,就开始接单赚钱了。

    他接一次单,能顶别人接十单,只不过一直不想按照别人的意思去画画,所以才不怎么接。

    其实闲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江淮原本就不喜欢快节奏的生活,比起忙来忙去,他更喜欢在乡野的田间吹风。

    为了学业,还有就是能在学校里学到更加的画画技巧,他才每节课都不落的去上。

    左右现在也没法上了,静下心来好好享受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江淮在画画的时候,还有个发现。

    他先前送给陆无祟的那幅画,已经被陆无祟给弄好了挂钩,应该是准备往墙上挂了。

    不是吧

    江淮并非不识货的人,相反,他非常的识货,对于艺术有种天生的直觉。

    不然也不会在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捡着最贵的花瓶摔了。

    所以,他知道陆家墙上挂着的画到底有多昂贵。

    现在,陆无祟居然打算把他的画也给挂上去

    江淮倒是没觉得自己不配,只是觉得,和这么多的大师同挂一墙,多多少少有点荣登领奖台的兴奋感了。

    他这两天,就一直在猜测,陆无祟究竟要把他的画给挂在哪面墙上。

    是上世纪抽象派画家的那一墙

    还是新世纪领过奖的新晋画家那一墙

    江淮期盼着,甚至等不及想问问陆无祟。

    又隔一天,工人们终于来了。

    江淮木着脸,看他们把画给搬进卧室那面空白的墙上,开始比划位置。

    都猜错了呢。

    是新世纪空白墙。

    陆无祟下班回来后,看着卧室里的墙,微微有些心疼。

    他倒是不在乎这面墙多少钱,只不过他不习惯在卧室里挂装饰品。

    画和他的墙,都挺贵的。墙面更是破损之后,哪怕修补也补不回之前的样子了。

    不过这些心疼,终究是被满意给冲散了。

    以后等早晨睁开眼,差不多就能看见这幅画了。

    江淮问“你为什么要挂在这里啊”

    不会是陆无祟觉得,他的实力不够和那些大师相提并论,所以专门给他找了个空白墙吧

    陆无祟一僵。

    先前他还觉得,江淮的画不能和大师们的挂在一起,更不能挂在卧室。

    结果现在,这幅画超越了所有大师,直接来到了c位。

    他也有点尴尬。

    于是清咳了一声,“想挂就挂了,哪里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江淮似懂非懂地点头。

    陆无祟侧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反正是送给他的对吧。

    他怎么挂都行。

    隔天,难得天气晴好,江淮干脆去了阳台上待着画画。

    没想到的是,在他画画时,多日不出卧室门的唐平建,终于肯出来透透气了。

    那天是江淮主动和他搭话,不过现在他在画画。

    所以,哪怕是唐平建都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唐平建在旁边看了半晌,忽然道“不得了,我儿子还找了个艺术家。”

    看守他的人道“你老实一点。”

    唐平建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他站在江淮的身边时,身上有一股很浓烈的酒味。

    看来,老夫人虽然是找人看守着他,但实际上也不怎么上心。

    毕竟不是亲生的儿子,只是个女婿而已。

    江淮画完最后一笔,这才看见唐平建,被吓了一跳。

    唐平建觉得有意思,也跟着他模仿吓一跳的动作惊呼了一声,“我都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才看见我”

    江淮“”

    之前还觉得他和陆无祟没相似的地方。

    这不就来了。

    江淮问“你身上怎么臭臭的”

    唐平建道“多大啦小朋友怎么连酒味都不知道”

    江淮道“我当然知道这是酒味,只不过你身上比酒味还要再臭一点。”

    唐平建这下觉得困惑了,他掀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才道“是吗这已经是我最干净的一件衣服了,半年前才洗过一次呢。”

    江淮“”

    他默默离唐平建远了一点。

    唐平建见状,还想再凑上前去,被旁边的保镖给摁住,又警告了一次之后,才作罢。

    两人年龄不同,身量不同,一个站一个坐,却显得格外和谐。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谁都没再跟谁说话。

    江淮画完画之后,看了看自己养的小花,他最近喜欢上了一个新的品种,不过这个品种特别的难养。

    不仅需要人及时浇水,及时晒太阳,如果太阳长久的不出来,它会从根茎开始腐烂。

    江淮精心养护了许久,才让它长出两三个小花苞来。

    唐平建还挺感兴趣的,在看见江淮给花浇水时,主动凑上前,问道“你还挺会生活的。”

    只要是夸奖,江淮就全盘接受,并且为此感到高兴。

    他抿唇一笑,谦虚了一下,“还好吧。”

    唐平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小朋友,问你个事情行不行”

    由于唐平建并没有做任何伤害江淮的举动,而且在上了阳台之后,一直都挺安静的。

    江淮道“行,你问。”

    “你和陆无祟,是怎么认识的”唐平建犹豫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江淮道“宴会上。”

    “不错,罗曼蒂克的开场,”唐平建捧场道,“又是怎么互相喜欢上的”

    江淮愣了一下,道“嗯,我们互相不喜欢啊。”

    唐平建想起来吃饭的时候,陆无祟看江淮的眼神。

    他不信道“撒谎是要长长鼻子的。”

    江淮也这个这个故事,并且对此深信不疑,他摸了摸鼻子,肯定道“我没撒谎。”

    唐平建“啧”了两声。

    他又换了个问法,“那你和陆无祟生活的这段时间,他过得”

    过得好吗

    余下的话,在面对着江淮赤诚的眼神时,怎么也说不出口。

    唐平建叹口气,挥挥手,“我想问的问完了。”

    江淮眨了眨眼,猜不出他什么意思,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保镖。

    保镖们只负责看管唐平建,其余的事情,只当没有看到。

    许是看他茫然,唐平建又主动转移了话题,“话说,你这个小孩,倒是没一般男人那么糙,跟个小姑娘似的。”

    江淮更加震惊地看着他。

    半晌,他有点不服气道“你骗人。”

    他才不像小姑娘

    唐平建“我骗你这个干什么”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江淮的眼眶立刻红了。

    他瘪着嘴看着唐平建,片刻后,整个身体都背对过去,不再理会他了。

    唐平建“”

    他想说的是,江淮都嫁给他儿子了,还要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同性恋不都挺娘吗

    江淮这都算好的,只是行为举止斯文了点。

    但是旁边还有保镖虎视眈眈,唐平建生怕他们把自己从阳台扔下去,苦哈哈道“我没惹他。”

    保镖们眼观鼻鼻观心。

    唐平建冤。

    等晚上,陆无祟回来,首先看见的,就是把自己涂的满脸黑的江淮。

    然后是站在一旁,时不时往江淮身上看看的唐平建。

    陆无祟“”

    他问“这是什么造型”

    江淮把脸上的东西给擦了擦,却没擦到,陆无祟伸出手,帮他一点一点擦干净。

    擦干净之后,才发现,江淮的眼眶还是红的。

    陆无祟眉毛慢慢皱了起来,似有似无地往旁边唐平建的身上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冰冷到像是要把人给冻死。

    把江淮下巴上剩下的黑色颜料给擦掉之后,陆无祟直起身体,径直往唐平建的方向走。

    随后,他二话不说,攥住了唐平建的衣襟,目光如刀,语气冷凝,“你干什么了”

    在保镖面前喊冤枉的唐平建,在这个时候,倒是成了个闷葫芦。

    他妈的,他什么都没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