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确实明白了。
那繁复的信件, 那支支吾吾的态度,以及沈旷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既往历史。
秦砚非常笃定,这位不靠谱的皇帝——就是为了一些不靠谱的肌肤之间的往来!
不就是昨日她拒了他一起南巡, 今天就写上这些东西。
都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中书省代笔出来的。
非得写出来?!
沈旷与常人行事迥然不同,她也应当知道。
昨日秦砚也是自觉有些揣测过多,这、这就当给他点补偿。
沈旷被突如其来的“回报”搞得一愣,看着塞在手里的情书, 不知道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她说“知道了”, 而且还是愿意跟他……
那是不是?
“之前……不该不理你。”秦砚别扭着道歉, 也就算作道歉吧。
她习惯性的将沈旷想得更为无情一些, 就算是想要她一起去南巡也是一样怀有不容人拒绝的含义。
以前秦砚从没想过会有人惦念她的喜好。
但她本应该找他好好说说的, 而不是不理人。
沈旷沉闷半晌,“不介意吗?”
这句秦砚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应该也不是她介意。
好像是沈旷道歉的次数更多。
“我还不算那么小气吧?”秦砚嘟着嘴说着。
只是更加奇怪的是,秦砚发觉面前的人眼中比以往更为闪烁,难道她道歉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事吗?
沈旷眼神不知该落在何处,一直堵在心口的巨石突然被拿开,心中甚是轻快。
他思忖许久,缓缓说出“……我应该一开始就跟你说的。”
“那下次早点说。”秦砚说道“也别写这么多了!”
是奏章少了?还是御史台弹劾不够多了?就为了这点事至于吗?
真是不够嫌废纸的。
沈旷忽然眼中闪动,甚至有些泛酸。
秦砚知道他就是之前与她通信的人。
甚至说不该不理他。
他从没有怨秦砚不回信,因为他欺瞒在先, 她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但秦砚不仅没有怨他,甚至与他道歉。
只是嫌他写得太多。
他最后寄出的信件十分频繁,把自己想说的都写在了里面, 但是她没有打开。
也许是写的太多惹了她厌烦。
沈旷看着刚刚离开唇瓣的温热, 立刻低头说道“好, 不写了。”
秦砚松了口气,但还是瞪着他,“您有那时间干点别的不好吗?”
她想起沈旷去侧殿的半个时辰,怕不是都在写这情书。
沈旷借机圈住身前的人,说道“那不写了,说行吗?”
秦砚推着他,“……最好也别说。”
那厚重的表意她可承受不起,更不想看第二遍,也不想听第二遍。
沈旷垂眸,不写也不说,可走的路就不多了。
手中信件散落一地,伸手揽过细腰,用那本该诉说情话的薄唇字字句句揉在耳鬓厮磨之间,封堵唇瓣的气息占据着每一片心绪。
几近不能喘息之时,沈旷才舍得放开身前的人。
手掌摩挲在耳后发间,拨弄着因灼热染红的耳尖。
他问“那这种‘说’的可以吗?”
额间相抵,秦砚深深喘着气,又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要只是‘说’,您还是歇了吧。”
抵在胸前纤细莹白的手隔着衣料却不妨碍她熟悉的挑弄,秦砚挑眉。
歉也道了,情书也收了,也该来点实际的了吧。
“太医说不宜剧烈行事。”沈旷还绷着那根弦,再怎么忍耐不住也不会跨过。
秦砚回想着上次沈旷的解决方法,她是绝对不会再被他哄骗。
她揽住沈旷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轻柔点?”
但实际上,轻柔就代表拉长战线。
深夜广华殿中才止了声响,这还是秦砚一再说明日宫宴,求着的结果。
“明天,你……跟我一起?”沈旷见她提起宫宴,他好似还没从梦境清醒一般,同秦砚确认道。
“当然。”秦砚声音绵软无力,埋在颈间轻声说道“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嗯。”沈旷听到肯定的回答笑了笑,拽过被子盖住怀中找着最舒适姿势的人。
也许是折腾久了怀中的人迅速陷入了沉睡。
此间的安稳,沈旷突然觉得有些奢侈。
堵在胸口的阴云终于除去,他本该觉得轻松,只是心中莫名的预感让他无法真正放心。
沈旷一直回避谈及还在漠北的书信,因为那并不算是善终。
秦砚拒绝与他再往来书信,甚至没能拆开他迟来的袒露心声。
但人总是学不到教训,他再次在长安见到秦砚的时候,他没能说出口。
就像那金纣人说的一样,几年之后无人记得他的姓名,而撑在他心中的执念到最后也只是了无音信,连她也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无法再开口去问她,也不想承受她再次离去。
就像以往一样,都觉得他是个怪人,也许不喜欢他才是常理。
而按照常理,如此决断之后,他应当不再纠缠,祝她此后幸福。
这也是他说的,也应当是他做到的。
但沈旷回到长安的那日,见到秦砚的第一眼,这个念头就再也没出现过。
他做不到。
沈旷是养在皇后名下的皇子,在罗家之事之前更是被当作储君培养,一切都要求他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在他从漠北回来也是一样,许多人对他的期望是登上那个位置,即便皇帝并不属意他。
秦砚作为秦家孤女世人都说娶了她便是与皇位无缘,但他不不在意,他只有一点点私心。
但就连这点心愿也并不会满足他,与秦砚订下婚事的人并不是他。
是他的弟弟沈旭。
他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唯独在秦砚身上思量甚多,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破格的事。
最终秦砚还是嫁与他了,但他对这件事算不上坦荡。
沈旷吻了吻躺在臂膀之中的人,他想让秦砚选的一直都是他而已。
宫宴当天,沈旷还是要早朝的,勤勉的皇帝不会放过任何一天。
“我去沁园看一眼然后再回来。”秦砚今日重新换上了她许久没穿戴的皇后制式朝服,端庄稳重的妆容再一次描在眉间。
沈旷先是送了秦砚去了沁园再去了广华殿理政,不过他碰见了早早入宫的沈熙君。
他先是警醒沈熙君身边的人,别让她来这么早,又是问了一遍近况,惹得沈熙君都有些不耐烦。
“皇兄,不是昨天才见过?”沈熙君被请进了广华殿坐下,大有不让她随意走动的意思,她觉得她这个皇兄有点过于谨慎了,“姐姐是不是在你宫里?一会宫宴我直接跟她一起去了。”
沈熙君往常宫宴也不能跟秦砚一起作伴,皇后的位置高高在上,宫宴也忙得很,更是没空搭理她。
这回就好了,秦砚这是进宫养胎,可以跟她在角落里闲谈。
但沈旷却说道“她不跟你一起。”
他愉悦地合上奏章,抬眼看向沈熙君好似炫耀,“跟我一起。”
沈熙君那个眼神好似看着自家傻哥哥终于出息一把,还能让秦砚跟他一起去宫宴?
不禁问道“皇兄,你这是……进展不错?”
“嗯。”沈旷甚至在挑眉,笑道“非常不错。”
沈熙君见皇帝那得意样,更是稀奇,“您那瞒着的事说了?”
她倒不是盼着亲哥玩大了,只是有点稀奇,真的。
“说了。”沈旷肯定道。
沈熙君觉得更为惊奇,这竟然还能相安无事?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她那亲哥问她的语气不像是小事,而且就算是小事也不会来问她。
难不成……她这亲哥还是个哄人的高手?
沈熙君难以置信,不禁问道“……怎么说的?”
沈旷思忖半晌,好像也算不上说,“靠一些默契。”
沈熙君此刻觉得有些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如果是别人靠默契,恐怕是成了,但她这个笨蛋亲哥……她觉得非常可疑。
非常。
宫宴的筹备相当繁琐,秦砚在沁园大大小小的地方看过一遍,路过了三次正堂,没有一次发觉哪里不对。
妙晴十分能干,如此成长的速度十分令人欣慰。
“是娘娘教导的好!”妙晴扬这脸笑道。
秦砚笑着让她想想应该跟两宫讨什么赏赐,几人第四次走进了正堂,做着最后的核验。
“这画还是今日送来的呢,我险些以为没找到呢。”妙晴抬眼看向挂在正堂的松竹图,感慨道。
她听说皇后娘娘想了这么个法子,也觉得是个好寓意,但十年前的画翻找出来并不容易,今天清晨康平才送了过来。
秦砚看过去,不愧是东瑜送的国礼,松竹挺立,如海浪铺与山间,浩瀚壮阔,宛如仙境。
“听说这还有陛下的题字……”秦砚念着姜朝说的话,给这画题字时沈旷应当也就十四岁。
她向前走着,想找找沈旷提在了哪。
题字一般都在画幅两侧,那行字迹落入秦砚眼中时她猛然顿住了脚步。
她盯着那行字半晌未动,脑海中一片茫然,僵在原地更是不知身处何处。
怎么会……
正楷工整,全然不同与行书写意。
但是她无比熟悉,即便是许久没能见到那些信件,她也不会认错分毫。
冬寻与妙晴不知发生何事,上前轻轻唤着她,但她许久才缓过神,喃喃道“冬寻,去叫康平来。”
康平应当是等在了门外来得十分快,秦砚木木地盯着那题字,直接就问“康平,陛下题字的时候,应当只有十四岁?”
“是的,娘娘您看……”康平心中海边拍着是不是应该吹捧一阵陛下,还是该撇清和东瑜郡主的关系。
但秦砚又说道“是去漠北之前。”
得到的依然是肯定的。
“能把陛下去漠北之前的文书找来几封吗?”秦砚慌张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甚至全然不知周围景物,“随便什么都可以。”
她只有一件事要去确认。
“您现在要吗?”康平有些一头雾水,问道。
秦砚心中应是有了答案,但她还是点着头,“……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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