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俞烬仿佛没听见,依旧眺望着远方。

    半晌,才垂下头,轻声低喃道。

    “我还以为,在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你不会来了。”

    “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来,”薄浔顿了一下,“是觉得我会相信陌生人污蔑你的话”

    “”

    久久没听见俞烬的声音。

    半晌,混杂着急躁的北风,传来俞烬微弱的声音,“当时天台上的护栏,其实确实是我提前拧松的,只要有人稍微一倚,就会从顶楼坠下。”

    薄浔怔住。

    “你没听错。”

    薄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如鲠在喉。

    他觉得俞烬肯定有什么原因才这么做。

    他相信俞烬。

    俞烬没回头,似乎是感觉到了薄浔的迟疑,用气声发出短促无奈的轻笑,“是害怕我了吗”

    “如果害怕我的话,现在可以退出天台。”

    薄浔又走近了一些,最终,停在轮椅后一步之遥的距离,“不会害怕,只是稍微有点惊讶。其实你真的做出那种事情也没关系,毕竟是他们先欺负你的。甚至觉得,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也挺好,至少不是被欺负了三年不过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你不会做这种事。”

    “我确实没这么做。虽然他欺负我的时候,真的很希望他能下一秒就不再活着。但是他的家人和爱他人是无辜的,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他的家人会很伤心。失去家人这种感觉我深有体会,又怎么可能让无辜之人承受。”

    薄浔不解,疑惑道,“那你为什么去松动护栏”

    “因为当时,是我自己想跳下去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俞烬的语气异常平静,缓缓仰起头,看着浑浊的夜空。

    “你”

    “把螺丝拧松后,正踌躇要不要再往前一步的时候,正好轮椅的轮子被卡了一下,紧接着下课铃响了。我就想着,要不然先吃饱再跳吧,死了就吃不到东西了,加上我在学校对面的汉堡店买的还有储值卡,死之前不花完好亏的。于是那天中午就汉堡店买了十个墨西哥鸡肉卷和二十个藤椒大鸡腿,还有五杯咸柠檬雪碧,硬是撑吐了四次才吃完。”

    “吃完后,校门也关闭了,我回学校肯定要被老师抓去办公室写反省书,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天台。干脆逃课,漫无目的挪着轮椅在校外的巷子里转悠。结果遇见几个混混找我要钱,还有那个男生和他的小跟班,再然后,就是遇见你”

    俞烬接着道,“遇见你了之后,当天晚上说来很抱歉,第一次体会到了某些方面的冲动,梦里全是你的样子,笑容,身材,打架时行云流水的动作,还有衣服不小心随风而起时,身上的配饰。梦境真的很奇妙,所以醒来以后又觉得,我好像也没有倒霉到非得立刻去死。”

    “也就是遇见你的第二天,意外就发生了。当时是午休时间,明明早上我还觉得不必要立刻转生,但是上了半天学后,又觉得,还是跳下去比较轻松,所以就在天台角落里拿着笔和本子,构思着遗书,准备写完就跳下去。结果正写着,那个男生突然也来了天台,我本来以为他是来找我算账的,毕竟昨天你按着他跪在我面前,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就一直躲在墙后面,紧张的观察着他。”

    “只见他拎着一个满满当当的水桶,往下泼水的时候,身体照着惯性往前倾了一下。按照常理,他的身体会撞在栏杆上,栏杆会护着他让他不掉下去。但是,那根栏杆是我昨天拧松过的。”

    “也许是处于对他的恐惧,我不敢上前搭话阻拦。当时心里的善意和恶意相互交织,一面希望,他真的掉下去,我就不会再受欺负了。但更多希望的是,他能悬崖勒马,在不发现我的情况下退出天台,活下去。”

    “再然后的事情和唐庆叙述的差不多,警察来了,天台的监控是坏的。虽然我在场,但是那个男生的尸检结果又确实正常。还顺便查到他当时上天台向下泼的水是带着石块儿的,因为当时他刚和一个女生发生肢体冲突,泼带石块的水就是想砸她。遇害未遂的女生当时淋了一头水,就眼睁睁看着他摔死在面前,那个女生的妈妈又正好是记者,知道死者生前对她的孩子动过杀念,势必要把事情闹大,最后学校赔了好多钱才算了结。事情到这儿,学生之间以及贴吧上传的沸沸扬扬,什么说法都有。学校为了名誉,就把我和我们班参与霸凌的所有人都进行停学。”

    薄浔伫立在原地。

    俞烬的语气过于平和,仿佛这些伤痛并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说完一长串话之后,俞烬摸了摸口袋。

    拿出打火机,在手上反复拨弄着金属盖子,蓝色的火苗点燃又熄灭,轻描淡写的把话题绕了回来,“所以,你的答复是什么”

    “我”真到要说出口的时候,刚消退下去的紧张感瞬间涌了回来。

    薄浔垂头看着俞烬单薄的肩膀。

    也许是俞烬坐在轮椅上的缘故,即便穿的很厚,也掩饰不住这副身躯的脆弱干。

    “是来拒绝我的吗”

    薄浔没说话。

    突然鼓起勇气,把胳膊探过俞烬肩头,缓缓朝着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伸去。

    无声的回答对方的告白。

    炽热的手心交叠在冰冷的手背上时,薄浔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手在隐隐发抖。

    正紧张时,倏然,下面那只冰冷细腻的手突然翻过来,猛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前拉。

    薄浔猝不及防,下巴瞬间抵在了硌人的肩膀上。

    挨着温热的颈窝,他能感觉到俞烬身上的气味。

    烟草和艾草混合的味道,以及荷尔蒙窜动的气息。

    紧接着,那只节骨分明的手,强行挤入他的指缝。

    要和他十指相扣。

    薄浔下意识并拢五指。

    “让我进来。”

    薄浔放松手指。

    十指相扣的时候,他很清晰的感觉到手指上的骨节和粗粝的薄茧。

    掌心意外很大,比蛋清还要滑嫩几分。

    他就这么从后面贴在俞烬的颈侧。

    夜风明明呼啸的震耳,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小浔,你脸上好烫。”揶揄的声音带着笑意。

    薄浔赶忙试图抬头。

    脑袋还没离开肩膀,后脑勺传来微微的压感,强迫他抵了回去。

    “什么时候做出决定的”

    “大雪当天。或者说,是很久以前,对你的感觉就和普通朋友,不太一样。”薄浔感觉到俞烬的余光在看着他。

    他咬了咬牙,试图平复过速的心跳,吸了一口冷风,又继续道

    “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太清,可能是你陪我回老家替我解决琐事的时候,也可能更久以前,替我解决夏训费用的问题,又或者是帮我打领带的时候。”

    “也可能单纯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人总是会喜欢好看的事物。”说到这儿,薄浔的语气有些慌乱。

    说完,沉默片刻,才又一次开口。

    “当意识到开始因为你的一句话,一个笑容,一次蹙眉而感到惴惴不安的时候,我知道,我在劫难逃。”

    说完,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他似乎听见俞烬笑了。

    “就只喜欢我的脸”

    “也不是。”薄浔否认。

    “真好。我做梦都不敢想,真的有一天会和你恋爱”低沉的哑声中,喜悦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做出想要束缚你的假象。”

    “可事实上,一直是你在束缚我。”

    “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从天台上纵身而下,又或是不断的酗酒暴食,把健康弄到不堪重负。运气不好,可能还会在精神病院住上几十年才能解脱谢谢你,给我了一次新生的机会。”

    薄浔感觉到扣在他手上的五指又收紧了几分。

    生怕他逃跑一样。

    “过来,让我抱一抱你好不好”

    离得太近,俞烬一说话,他几乎能看见喉结滚动的幅度。

    他像是受到蛊惑,缓缓从轮椅后绕道俞烬身前。

    刚想说什么。

    突然被狠狠地向前拽了一把。

    毫无防备的,跌在俞烬怀里。

    体温,气息,混合在冰冷的夜风中,说不清的悸动。

    薄浔在怀里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

    背后,却被抱的更死。

    “让我抱一会儿。”俞烬说着,托了托怀里的人,好让他保持平衡。

    “真的,只是抱一会儿。”

    薄浔没再挣扎。

    只是把头埋低,不肯和眼前人对视。

    他感觉到过分炽热的吐息流窜到他的耳边。

    想躲,无处可逃。

    突然,沙哑的气音贴着耳侧,低声道,“哥哥。”

    听到这句“哥哥”,薄浔头皮发麻。

    “别,别这么喊。”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不是逼着我喊你哥哥的吗”俞烬还是压着声音,无辜的说道,“不喊哥哥就不让我走,还说只要我喊你一声哥哥,往后就罩着我原来,指的是倚在我怀里,这样罩着我啊”

    “你”顿时,脸上滚烫的血液更上一层。

    薄浔刚想动。

    倏然,耳边传来“呼”的轻声。

    朝着他耳根吹了一口气。

    热流拂过神经。

    瞬间,整个人又一次软在俞烬怀里。

    “我想和哥哥接吻。”这句话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话音刚落。

    刚才还萦绕在耳畔的热流一下就转移到了唇边。

    薄浔哪儿说的出拒绝的话。

    贴上那双薄唇的时候,他整个人轻飘飘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只有唇上的感觉是真实的。

    好软。

    带着艾草味的唇,比想象中的触感更为轻柔。

    高挺的鼻尖抵在脸上,粗重滚烫的鼻息就这么萦绕在两个人狭小的缝隙中。

    贴了片刻,唇间的温度骤然转冷。

    “谁教你接吻的时候闭着嘴的”清澈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

    “不,不然呢”薄浔低声反问道,“我又没和别人学过,而且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

    还没说完,他听见俞烬笑了一声。

    “哥哥,你好纯情哦,”笑意更为肆然,“要是让你的那些追求者们知道,他们以为身经百战的小浔哥哥,居然连接吻都不会”

    “不准笑。”薄浔咬牙切齿道。

    想低头,下巴突然托上来一只手,强迫他抬头。

    “没事,不会更好,我会慢慢教你,”修长匀称的手意识到他想偏头,及时掐着下巴,阻止了他的行动,强迫他对视,“首先,把嘴张开一点,放松。”

    薄浔还是抿着唇。

    刚想继续偏头躲避迎面而来的灼烫热流,脸侧喑哑的气声骤然变得严厉。

    “张嘴,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