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取县,黄昏别馆。

    保时捷356a停在大门前，银发男人拉起手刹，从驾驶座下车。

    伏特加没有跟他一起来,组织boss的位置是隐秘的,放眼全组织,能直接面见boss的寥寥无几。甚至大部分人只知道有这么一位boss，却根本不知道他的一切信息。哪怕是伏特加，也没有资格直接见到乌丸莲耶。

    琴酒手里提着黑色的手提箱，里面装着一箱子日元,都是之前那一项任务中空手套来的。

    乌丸莲耶突然召见，说是想了解琴酒最新一个任务的进展。名义上是为了一箱钱,实际上是为了什么，琴酒再清楚不过。

    等他经过严密的检查程序,并得到许可后进入乌丸莲耶的房间后,率先看到的就是朗姆。

    房门合上，屋内只有乌丸莲耶、琴酒、朗姆三人。

    乌丸莲耶依旧坐在宽宽大大的欧式座椅上,微微弯着腰,双手搭在手杖上,眼神满是阴鸷。

    朗姆恭敬地站在乌丸莲耶的左侧，听到动静，朝琴酒投过来的视线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琴酒不为所动,放下手里的手提箱，单膝跪地行礼。

    “boss。”

    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动作间难免牵扯到未愈合的枪伤。丝丝密密的疼痛传来,琴酒却仿佛没有察觉,面色不曾变过。

    “任务进行的怎么样了”乌丸莲耶的声音并不好听,就像真正的乌鸦一样嘶哑。

    “顺利完成。”琴酒垂眸,将放在一旁的手提箱托在手上打开，向乌丸莲耶展示箱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钞票。

    房间里顿时充满了金钱的铜臭味，却无人对箱子里的“福泽谕吉”多看一眼。

    乌丸莲耶不缺钱，他现在不想要财富，只想要无尽的生命。命没了，赚再多也是白费。

    他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恼怒地用手杖敲了敲地板“谁问你这个我问的是蒂萨诺”

    手杖底部击打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咚两声，声音被地毯吸走大半，威慑力直线下降。

    琴酒一动不动“任务途中发现了蒂萨诺，我尝试抓捕，让他逃了。”

    乌丸莲耶气得要命“废物琴酒，组织将你从孤儿院捡回来，费尽心思培养你，你却连一个人都抓不到”

    “啧啧。”朗姆还在一旁煽风点火，生怕乌丸莲耶不够生气“琴酒，你可是组织的kier啊，连一个实验体都能放跑”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不会是故意的吧蒂萨诺跟你同出一个训练营，多少也有几分交情。”

    如果不是不能在boss面前失礼，伯莱塔也已经上缴，琴酒真想给朗姆一枪，教教他如何闭嘴。

    把“实验体”三个字说得这么重，是生怕乌丸莲耶想不起药剂研究的事么。

    琴酒暗自绷紧神经，就算所有人心知肚明蒂萨诺能逃掉是他的实力，朗姆这么一说，直接给了乌丸莲耶一个定罪的理由。

    乌丸莲耶果然脸色阴沉“琴酒，你怎么解释。”

    真想做掉朗姆啊。

    银发男人垂眸看着地面，掩盖住眼中的杀意，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不含感情“boss，我对您的忠心始终没有变过。”

    “是么”乌丸莲耶不置可否，哼了一声，“你起来吧。”

    琴酒默默起身，安静地站立在乌丸莲耶身前。或许是角度问题，他投下的影子将座椅上的老人笼罩住大半身躯，只有头颅和皱皱巴巴的脖颈暴露在灯光下从琴酒的视角来看，就像是他用影子吞噬了乌丸莲耶。

    他差点没藏好自己的野心。

    乌丸莲耶顿时有种被危险盯上的感觉，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厉声喝道“退到一边去”

    “是。”银发男人顺从地往一旁倒退几步，吊顶的柔光这才重新照到乌丸莲耶。

    这是

    朗姆一顿，他的心中总有些异样，就是说不出具体什么感觉。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被琴酒不动声色地打断思绪“boss，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可以将蒂萨诺活捉。”

    “你已经试过太多次了”朗姆毫不犹豫地开口，“从蒂萨诺叛逃至今，你一定没能找到他的行踪，唯二两次发现还被他逃了。你让boss怎么信任你你真的有认真吗”

    琴酒的脾气本就不好，忍到现在已经到达极限。他眉宇间满是不耐，每个毛孔都散发出杀意，“我没有放水，朗姆，你今天是来故意挑刺的么。”

    朗姆耸耸肩“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

    要不是现在不宜动手

    琴酒阴冷地注视着朗姆，垂在两侧的手悄然握紧。

    “别吵了”乌丸莲耶怒气冲冲，严厉斥责“当着我的面争吵，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琴酒和朗姆同时垂下头，退后一步，低声道歉。

    顿了顿，朗姆说“boss，请您将活捉蒂萨诺的任务交给我，我一定能完成任务。”

    乌丸莲耶特意盯着琴酒的表情，用苍老嘶哑的嗓音道“琴酒，你觉得呢”

    银发男人的脸上没有表情“我没有意见，只负责听从您的吩咐。”

    “很好。”乌丸莲耶愉悦地笑了，皱巴巴的脸笑起来格外可怖。倘若琴酒开口反对，他就真的会怀疑对方的忠心。现在看来，琴酒还是忠诚于他的。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乌丸莲耶说，“朗姆，不要让我失望。”

    他带着乌鸦尾戒的手指动了动，被握在手心的手杖顶端的圆球便露出一条缝隙，依稀可以分辨出上面同样刻着一只乌鸦。

    朗姆弯腰行礼“是，boss。”

    “贝尔摩德没来”乌丸莲耶问。

    解决掉蒂萨诺的事，他才开始关注贝尔摩德。

    蒂萨诺与贝尔摩德，都是他永生的希望。只不过，蒂萨诺要更加特殊一点。

    “她正在和波本执行任务。”琴酒说。

    任务是贝尔摩德朝他要的，所以他很清楚他们二人的动向。

    乌丸莲耶没在意“让她结束后带着研究所的报告过来一趟。”

    琴酒“是。”

    “退下吧。”

    乌丸莲耶的身体往后靠在舒适的座椅上，他闭着眼，明显精神有些不济，却还在强撑。

    琴酒和朗姆无声退出房间，离开前，琴酒从关闭的房门缝隙中最后望了一眼王座上的老人。

    乌丸莲耶年纪已经很大了，再加上早年的打拼留下的暗伤。再找不到永生的办法，他活不了多久。

    他就快死了。

    “琴酒大人，您的枪。”

    银发男人从托盘上拿起伯莱塔，收好，径直离开。

    被特意无视的朗姆脸色扭曲了一瞬，他拿起自己的枪，冷哼一声，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尽快抓到蒂萨诺。

    房间内。

    也许人老了，就是会经常回忆起过去的事。

    当然，乌丸莲耶是不愿意也绝不会允许别人当面说他“年纪大了”的。

    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过去的事。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蒂萨诺的时候。

    在过去，乌丸莲耶还未衰老至此前，偶尔也会“巡视”自家产业。他本来只是路过，却无意中在03号训练基地找到了两个特殊人才。

    一个是黑泽阵，他过去时，正巧看见银发少年俯身趴在地上，枪枪正中靶心。一轮流程训练完，少年起身时，别人才刚刚从远处疾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摆出狙击姿势。

    不用教官介绍，乌丸莲耶也知道他是个好苗子。

    他满意地点点头，却在离开的时候，在基地过道里碰到一个以双枪当武器的红发少年。

    乌丸莲耶赶时间，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前方有没有人。他刚走过一个弯道，便看到红发少年无声无息站在他三步之外的地方，吓了他一跳。

    少年的双枪插在身上的枪套里，从头到脚穿的一身黑，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你是哪个队伍的，训练时间为什么不在训练场”乌丸莲耶暗暗警惕。

    他身后跟的总教官立马挡在乌丸莲耶身前，看清来人后一愣“织田，是你啊。”

    红发少年一板一眼地答道“一队的，刚执行完任务。”随后又按基地的规矩向教官行礼。

    闻言，乌丸莲耶惊讶道“已经能够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总教官“是的，boss，织田是我们这里最出色的学员。”

    再出色，也不可能直接快了其他人一个阶段啊。乌丸莲耶直觉其中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又注意到教官开口前的卡顿，冷声问“他有哪里比较特殊吗”

    教官不敢隐瞒“这小子好像能躲子弹，伤口愈合也比别人快上一到一点五倍，是天生的杀手。”

    他的重点在于红发少年的可塑性和能力都极强，乌丸莲耶却追问“伤口愈合很快”

    教官一愣“是。”

    “测试过了吗”

    教官没听懂，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

    问完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有胆反问boss，脊背顿时冒出冷汗，连忙补救“boss，对不起，我”

    乌丸莲耶不耐烦挥手制止，视线转向依旧站在原地的红发少年，问他“听说你能躲子弹“

    红发少年平静回道“六秒内的可以。”

    乌丸莲耶“为什么限定六秒”

    “因为能力限定六秒。”

    乌丸莲耶“”

    教官“”

    好家伙，说了等于没说。

    教官心里格外崩溃这小子平时这样就算了，怎么对着boss也这幅不冷不热的态度啊

    “boss，织田他就是这个性格，不太会说话，请您见谅。”教官生怕被乌丸莲耶的怒火牵连，干巴巴地帮少年说了一句好话。

    “不太会说话，挺好。”乌丸莲耶更加满意，就是这种性子的人才好操控。

    他没多想，只以为少年说的“能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完全没有往科幻的方向多想。

    自以为今天收获了两个未来可以拿到酒名的人才，乌丸莲耶心情极好，甚至有耐心跟少年多说几句话。

    “你之前为什么站在这里，任务结束不该快点回禀上级吗”乌丸莲耶的态度和蔼可亲，仿佛在关心少年，“出去执行任务有没有受伤你身上的血腥味很浓啊，是你的血吗”

    “在等你们先过去，转弯窄，你走的快，会撞到。有受伤。部分是，部分不是。”

    红发少年依旧一个问题一个答复，语气机械不含丝毫情感波动。要不是乌丸莲耶确认这是个活生生的人，他险些以为眼前站着的是高科技人造人，亦或者跟他对话的是人工智能。

    乌丸莲耶只当少年的性格就是这样，甚至更加惊喜。

    像个机器人那还不好么组织要的就是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你受伤了，严不严重”乌丸莲耶的语气更加轻柔，让一旁的教官大为诧异。他甚至不嫌血污，伸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我让医生帮你看看吧”

    “不严重，已经好了。不需要医生。”

    红发少年掀起上衣下摆，露出结实精瘦的腰腹，腹部隐隐能看见一条已经愈合的长长的血痕。

    两秒后，他重新放下衣服，冷淡地说“感谢您的关心，我要去回禀任务了。”

    乌丸莲耶松开手，笑道“去吧。”

    少年又朝教官行了一礼也是基地规矩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教官将乌丸莲耶送到基地外的车上，车门合上，车子却没有立刻发动。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的手搭在车窗上，看了眼教官。

    教官一怔，上前一步，弯腰询问“boss，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十分恭敬，视线正好落在男人搭在车窗的左手小指上，那里戴着一枚乌鸦图案的尾戒。

    “那个少年叫什么来着织田，是吗”

    教官还没来得及开口，乌丸莲耶便啧了一声“算了，不重要。立刻把他的全部资料发给我，包括有记录的训练过程、任务过程。”

    “不许有任何疏漏，知道吗”乌丸莲耶吩咐道。

    乌丸莲耶的命令冰冷又无情，与刚刚的和蔼态度截然不同。他甚至没有记住少年的名字，也根本不屑于记。

    工具会有他该有的名字。

    至于他的本名在进入组织的那一刻就该抛弃了。合格的工具怎么能够有自己的灵魂呢。

    教官连忙道“是，我记住了。”

    “出发。”乌丸莲耶漫不经心地说，脑海里却满是少年愈合如初的伤口。

    特殊体质啊

    对研究有没有用呢。

    车窗升了上去，教官目送车子驶远。

    “只是匆匆一面便能被boss看重，织田真是好运啊。”不明所以的教官看着车子的尾烟，感慨道。

    他完全不知道，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

    与乌丸莲耶的相遇，才是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