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本来也不是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去太早说不定会引起蹲点的狗仔拍照,特别是白天里安全性不高。
加上祁添途的性格原本就是有事会突然让人去公司。
这个时间点出发并不会引人怀疑。
但黎轻灼还是心虚。
这要是被盛许知道了,没个三天下不了床是小事儿,黎轻灼就怕盛许会不开心。
他愿意哄,但真的怕盛许难过。
只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解决的,由他开始,也要由他结束。
“哥咱去哪儿”驾驶座忽而传来一道弱弱的询问,很不敢说话似的。
黎轻灼看过去。梁炫紧绷着肩膀,察觉到视线双手立马握紧了方向盘,以此证明他是个很合格的司机。
自从高调回归之后,这还是梁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再为黎轻灼开车,实在是因为一和男神同框他就特别没出息的紧张。
最开始知道黎轻灼是谁时公司里属他哭得最凶。
明明他之前都和黎轻灼没见过,更谈不上什么同事。
“梁哥,放松一点。”黎轻灼笑,“我可不会哄人啊。”
“不不不不不哥你别这样叫我,”梁炫道,“怪吓人的。”
黎轻灼说道“那你放松一下。”
梁炫深呼吸口气,道“还说什么你不会哄人,我看你哄盛影帝的时候挺厉害的。”
“”黎轻灼挑眉忍笑,回敬,“你还是憋着吧,别太放松。”
梁炫“”
车子在暂且还不需要拐弯的直线路上行驶,梁炫盯着远处下一个像星点一样的红绿灯“男神,你要去哪儿”
黎轻灼随口说了一个地址,是一家隐蔽性做的很好的餐厅。
“去那里吃饭吗那为什么不跟盛影帝一起。”梁炫没话找话。
犹如红色玉盘的夕阳挂在西边,被高大的建筑遮挡了一半,周围的一切都被晕染上橘红的颜色。
黎轻灼透过车玻璃盯着前面的色彩,道路也被染橘了“我去见常景奕。”
红灯到,梁炫踩刹车太猛,导致车身猛地一顿。
他惊讶回头“啊”
有些人是必须要面对面地解决掉的,那样他才会彻底死心。
这个巨大的城市像个会吞噬掉人类各种各样情绪的容器,他一视同仁的宽容,但他不会给出任何回应。
行走在路上的每个人都具有独一无二的面孔与人生际遇,黎轻灼便是其中一员。
唯一的一星夕阳全部隐没于城市的建筑后,天色暗下来了。
眼前的餐厅硕大、繁华,但二楼里的每个包厢都是独立的,并且很隔音。
黎轻灼在餐厅的对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往里面去了,为了不特别引起人的注意,他只戴了一张口罩,只不过几乎将口罩边缘拉到了眼睛下边。
大半张脸都被遮盖。
“在这里等我,没事不要下车,你被拍了我大概率也就暴露了。”黎轻灼关上车门,叮嘱了一句。
梁炫忙不迭地点头,他看起来是想说话,但是窗外的黎轻灼已经半垂着眼眸走了,他看着对方的背影眼里一片欲言又止。
听见黎轻灼说要见常景奕的时候,梁炫都要吓死了。关于几年前“盛情”c盛行的时候,梁炫虽然还在上高中,但他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黎轻灼和盛许的爱恨情仇、相爱相杀他也了解。
现在他作为身边人,知道黎轻灼已经和盛许在一起了,因此听见这件事当然会震惊。
幸亏当时黎轻灼随即就回答了他“我去跟常景奕说清楚,以后不要打扰我的生活。见到盛老师你可千万不要暴露我今天去过哪里,不然我杀了你。”
说着,他还做了个手掌狠握的手势,梁炫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
问过服务员包厢房间号,黎轻灼就抬脚去了二楼。
走了两个弯道之后,熟悉的字号便显现在面前。
黎轻灼目无表情地看着这扇门,想着里面的人,伸手打算进去。
“咔哒”,隔壁的包厢先响起了一声动静。
黎轻灼无意观看,但眼角余光恰巧能扫到,紧接着,他就愣住了。
隔壁的盛与推开门出来,刚将门重新关上,就和黎轻灼来了个四目相对。
黎轻灼“”
众所周知,口罩是防不住认识的人的,特别是他们还对视了三秒。
黎轻灼“盛总。你怎么在这儿”
“和合作方吃饭。”盛与下意识看了一眼他按着门把手的房门,脸上没什么表情,道,“里面是常景奕”
黎轻灼“”
这是怎么知道的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盛与道“合作方里有认识他的,刚才出去碰面了,回来提了句。”
黎轻灼明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此时却突然像做贼心虚似的猛地放开门把手,解释“我就是来谈点事情。”
“和前男友单独见面谈事情吗”
黎轻灼微蹙了蹙眉,但盛与是盛许的哥哥,见到这样的事情对他不满是应该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具体解释,而且在这里说也明显不合适。
就在这时,盛与问他“你真的失忆了”
“”黎轻灼抬眸,疑惑道,“什么”
不过经此他记起来了,上次见面的时候盛与就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当时还特别好奇,只是从盛许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他又已经把小朋友哄好了,觉得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可就在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黎轻灼却忽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什么意思”他问。
盛与皱眉“盛许说你不记得他。”
为了制造应有的氛围,走廊里的光线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昏暗。
黎轻灼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蜷了一下。
“他车子抛锚那天。”盛与说。
在黎轻灼回来的那一天,盛许开车打算去京界高速,这个地方他每年都会去,每年都不会被拍到。
因为他开车很隐蔽,车子也从来不是同一辆,且是最普通的款式。
但那一天他暴露了他下车了。
车子没抛锚前,盛许给盛与打了电话。
这个从小到大就没有几个人说话的男人,总会在真的忍受不了的时候,给盛与打电话,就像小时候盛许虽然话不多,但他所有的心事都会简短地告诉盛与。
比如他进娱乐圈说想跟黎轻灼说话,比如他和黎轻灼暧昧期间说喜欢黎轻灼,比如黎轻灼不要他的那天他说他很难过
那天也是。盛许在电话里喊他“盛与。”
对于这个弟弟的身心健康,盛与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从小就是,不然盛许也不会什么都跟他说。
盛与听出来盛许心情不对,道“怎么了。”
盛许沉默了很长时间,才低声说“他不记得我。”
在那时谁都还不知道阚今何就是黎轻灼时,盛与却忽而福至心灵,并不意外“黎轻灼”
盛许没说话,他的车子抛锚了。
在夜色的车流中,盛许脑子像是短路了,竟然下车查看。
哪怕是在那时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哪儿,在车旁定定地盯着车,只有低喃的音色里似乎包裹着脆弱“他不记得我怎么办啊。”
“黎轻灼先生,我不知道你今天过来见常景奕是因为什么,我并不关心原因,但是我有必要告诉你,”没怎么动过位置的盛与眉头依旧紧蹙,他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你对盛许实在没那个意思就趁早跟他说清楚,你们以前也没发生过什么隔阂如果他十几岁喜欢上你也算的话,据我所知那也是你先撩拨的,你又何必一直往他心口上插刀。”
一通话令黎轻灼遍体生寒。他并不是因为盛与的警告,只是因为盛许那句“他不记得我。”
下一刻,黎轻灼转身就走,脚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与此同时,一个声音突然在脑海里盘旋而起。
“西匀,你要记得我。”
这不是现实里的盛许说的,这是梦里的盛许说过的。
他最近已经很久没做过有关于盛许的梦了,他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今得到了盛许,在梦里自然也就不会再将这件事作为自己的心结。
可就是在这一刹那,如涨潮、如海啸的记忆纷沓而至。
梦里的盛许眼神平静,但眼底却总有一抹挥不去的忧伤,他看着眼前的人从幼儿长成了他熟悉的样子,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叫盛许,今年25岁。”
“小西匀,你要记得我。”
“我叫盛许,26岁。你要记得我。”
“盛许,27岁。”
“盛许,今年28岁。你要记得我。”
“西匀,我叫盛许,今年29岁,你要记得我。”
“你一定要记得我。”
五年过去,兴许是重复一句话有点累了,又或许感知到了什么,盛许的措辞终于在某一年发生了变化。
“如果你回来,我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你。如果你记得我,我可能会拥抱你没出息地哭,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
他低语的音色被晚风吹散飘远“我只是要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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