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城国际机场。
午夜时分,星星被乌云掩埋了几颗,一架从东非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飞行整整16个小时的航班准时降落,披星戴月而归。
接机人群不比白天多,脸上盖不住的疲劳,眼中却又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赵一荻拖着行李箱往外走,不免加快了步伐,华城的冬天总是来的会早一些,迎来的风像刀子一般吹的她的脸生疼。
她在接机人群里晃了一眼,左顾右盼,愣是没有见到来接自己的人,心里却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幸好没来。
松一口气是真,近乡情更怯却也是真。
出国两年,她也没能习惯当地的人文气候,说不想念回来,那又怎么可能。
既然人没来,赵一荻寻思着先打辆车到酒店,休整一番再说。
毕竟这一趟回来,自己要打的是一场硬仗。
小则皮外伤,大则伤筋动骨。
可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带着不确定,直到见到赵一荻那张熟悉的脸颊,徐则才确定。
“赵小姐,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徐则习惯性地想要接过赵一荻手中的行李,却被她拉到了身后,神情愈发淡漠,眼中不是重逢的喜悦,而是带着防备。
谁能想到自己最先见到的是徐则这人,他既然都在机场等自己了,说明自己回国的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
“我自己来。”
赵一荻淡淡道,没有拒绝,转身继续向前走。
临近一辆宾利前,徐则快速地将她的行李放入后备箱,却不见赵一荻上车,反倒是跟在他的身后,悄悄问,
“这车里面没别的人吧”
徐则没吭声,走到后座处,为她打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都大半夜了,赵一荻真的很累,从坦桑尼亚坐飞机回来,那真的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罢了,就算里面有人,难不成还会吃了她不成
她出门的这两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外面的风是真大,呼啦呼啦的刮,她也扛不住冻,干脆利落地钻进了后座。
车门啪地一声关上,赵一荻也证实了刚刚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果然来了。
内部的车灯没开,赵一荻有重度夜盲症,可这完全不影响她去认知身边坐着的是谁。
毕竟两年不见,连个消息电话都不曾有过,说实话,她还真的有些尴尬上头。
可尴尬归尴尬,她也实在是受不了车厢里不开车灯的举措,这也不缺电吧
可刚想出声,车厢里忽然明亮了起来。
哽在喉咙处的话来不及出声,却让她看清了坐在自己身边男人的脸,斯烨有一副好精致的皮囊,不笑时冷冷清清,矜贵自持,笑起来温润如玉,暖到人的心底。
他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座椅上,细框眼镜也没有取下,看起来似乎很疲惫。
可赵一荻也只看了一眼,也闭上了眼睛,轻哼了一声,她可真想放话,斯烨的脸她看腻了
静谧无声,车子最后停在了舟山苑,市区里的高档小区之一,独栋独户,寸土寸金的地方。
不过,这也是两人的“爱巢”。
她现在处于高度精神集中的状态,哪能在车里睡得着,车一停就迫不及待的下车拎箱子,绝不假于他人之手。
后座上的男人微微睁开了眼睛,如刀剑般透露着冷意,随手将车门关上,
“今晚辛苦了。”
简短的话语飘散在刺骨的大风中,徐则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忍不住在心底捏了把汗。
这次赵一荻回来,怕不是想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
这套房是斯烨的外祖父送给他的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山好水好地段无与伦比,最主要的还是距离公司近,这一处地方成了他除了公司之外最主要的活动区域。
后来赵一荻跟他“好上”,这地方自然而然的成了两人的起居所。
可说实话,她两年不曾回来,她已经忘记了门锁密码,刚刚进小区还是在安保人员带着警惕性的目光下通过的。
“喏,开下门。”
赵一荻闪到一边去,眼底下是盖不住的黑眼圈,也不废话。
饶是她走这么快,知不也得等他来开门吗那她费这么大的劲儿干嘛呢
斯烨薄唇一勾,哪怕现在已经凌晨两点,讽刺人的时候依旧精神满满,都不屑作出掩饰,
“赵大小姐多能耐的人,密码都玩儿忘了”
话虽是这样说,可修长的手指快速按了几个字符,叮的一声,房门被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齐齐打开。
真是亮瞎了她的眼。
赵一荻懒得跟他逞口舌之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溜了进去,熟悉又陌生,这词儿虽说土,却又是无比恰当。
她利落的拿上睡衣去洗漱,而后直接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斯烨来到卧室后的已经听到了微小的鼾声。
两年未见,赵一荻黑了,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也彻彻底底地跑了出来,从前就像是一只大白兔,又甜又嫩。
照现在来看,倒是一只猫头鹰,爪子慢慢锋利
哦,不对,她在夜晚的视力可没猫头鹰好。
斯烨将眼镜摘下随手放在一边,掀开被子上床,他也累了。
被赵一荻折磨累了。
赵一荻是被噩梦吓醒的,她梦见自己被入室抢劫的歹徒丢进了正在燃烧的煤气罐里,可自己的灵魂飞上了天,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面目全非
她擦了擦自己脖子上的冷汗,翻身下床洗漱。
赵一荻的睡眠并不好,以往都是整夜整夜的失眠,难得睡了个好觉,按理来说心情应该会愉悦一些的。
可一想到自己此番回来是做什么的,这样的愉悦瞬间被浇灭。
“终于醒了你是多少天没睡了”
斯烨推门而入,只穿了件白衬衫,领结还未摘下,像是出席了宴会才回来。
赵一荻这时正在换内衣,突然房门被推开免不了一惊,瞧见是斯烨,直接背过了身去,也不回他的话。
“赵一荻你哑巴了在坦桑尼亚待了两年话都不会说了”
斯烨将领结扯下,无声无息地走到她的身后,清冷的淡淡茶香瞬间萦绕在她的鼻尖,赵一荻赶紧将衣服穿好,这才转过身来。
“醒了,一天没睡。”
赵一荻如实告知,多说一个字似乎都能要了她的命。
斯烨不是一个好脾气,瞧着赵一荻这风淡云轻的态度,视线所及处是她黑白相间的头顶,墨色的瞳孔里染上一层淡漠到极致的戾气。
最后他还是一声不吭的去了浴室,还不忘留下一句话,
“大家都在洲际酒店为你接风。”
斯家的司机在楼下的规规矩矩地等着,这有免费的车,赵一荻也不想着自己打车过去了,可上车后,司机并没有任何动作。
“斯先生吩咐我在这里等他,烦请您稍等一下。”
赵一荻现如今的就是易燃易爆,司机瞄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一下。
直到斯烨上车,赵一荻奇怪的眼神就更加光明正大了,既然还要走,为什么还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呢
腹诽归腹诽,偌大的后座上明明只有两人,中间所隔开的距离如同一条银河,各自怀揣着心事,暗自不语。
车子最后停在了洲际酒店外面,门童尊敬地为她打开车门,赵一荻步伐直奔后备箱,将东西一一提了出来。
“女士,我来帮您吧。”
“谢谢你。”
赵一荻微微一笑,道了声谢。
中规中矩的动作,落在一旁的斯烨眼里却是无比刺眼,冷哼了一声便往里走去。
三人的电梯上,斯烨依旧是冷着一张脸,重新换了身黑色西服,淡淡的觑了一眼侍应生手里提的东西,五花八门。
临近包厢,斯烨猛地停下脚步,支走了侍应生,挡在赵一荻的面前,忍不住捏紧了赵一荻尖尖的下巴,拇指微微摩挲,
“爸妈都在里面,岳母跟二叔也在,我希望你好好地管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赵一荻回来后就有过的好脸色,她现在的这副怨愤极深的样子,像极了去复仇的人。
“我已经是个24岁的成年人,这些事用不着你来教我。”
她冷冰冰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拨开了他的手指,推门而入,霎时间换了副的面具,喜笑颜开,
“爸妈,大哥大嫂,还有各位亲朋好友我来迟了,不好意思。”
众人的见到阔两年的赵一荻时,脸上神色各异,她除了晒黑了点儿,看起来“硬朗”了些,倒是没什么变化。
她将在座的人的招呼了个遍,且唯独没有唤自己的母亲,以及斯烨的二叔。
赵母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此时此刻依旧要保持着属于自己的仪态,捏紧了手中的披肩,稳住了神才将的目光放在自己亲生女儿的脸上。
尴尬的气氛的似乎全然没有影响到赵一荻分发礼物的心情,她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打开,
“这是送给爸的羚羊角木雕,这是送给的妈的象牙手链,这是送给的大哥的神油,哦,对,这是送给大嫂的响尾蛇标本。”
拿到礼物的四人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她这是去探险去了
“小荻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