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八六
这话盛牧辞说得很坦然,语气里不掺一点暧昧,比问天气还要随便。
他确实也没多余想法。
知道他烦吵,许延便订了顶层的预留套房给他,有独立私汤,很安静。盛牧辞压根不想泡,在他们套房兴味索然地选了个房间就住了,顶层他看都没去看过。
空着也是空着,不如送她了。
他带个路就走,随她自己去玩儿,盛牧辞的意思就这么简单。
可男人的嗓音一旦自然磁沉,哪怕无心,都能轻易染上不正经的意味,叫人误会。
宋黎显然就是深深地误会了。
她呆住顷刻,又突然猛得站起。
“流氓”甩出他的手机,宋黎面红耳赤地扭头就跑。
手机砸过来,盛牧辞眼疾手快接住,再抬眼,那姑娘连影都没了,溜得干脆利落。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
流氓
别说他是一片好心,就算不是,跟一群男人泡汤能叫哥哥,到他这儿就骂流氓了
这么能气人的女孩子。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苏棠年还没回,房间里只有宋黎自己。
床前亮着一盏小夜灯,酒店灰蓝色的窗帘没拉严实,能看到飘窗外的雪,纷纷扬扬零落,不见变小的趋势。
宋黎裹在被窝里,想琴房的事情。
那个圈子的真面目,她都知道,靳时闻带她见得够多了。能对她这么明目张胆地暗示,那对别人就也可能,很难想象那人过去的作风。
其实宋黎隐约感觉,或许情况非她所想,但她又揣摩不出他说那话的原因。难不成就是看她来一趟温泉都没泡上,善心大发开她小门
哼,这种鬼话她是不会信的。
宋黎坚定地给某人打上了衣冠禽兽的标签。
但不知为何,一想起盛牧辞慢悠悠的那一句“来么”,宋黎心就加重了律动,脸也发着热,热得她翻来覆去。
很烦。
烦自己当时居然犹豫了。
那声流氓,倒不是骂他,更像是她为自己的犹豫而恼羞成怒。
宋黎睡不着,无奈摸过床头柜的手机。
一直没空看,那时她才发现,“生吃小孩儿”有给她发过消息。
只有“新年快乐”简单四个字。
在零点整的时候。
语言过分简洁,连表情符号都没有,以至于宋黎怀疑他不是群发,是特意和她说的。
可他们也就网聊的交情,这样想未免太自以为是。
稍加思索,宋黎编辑出一段话,各种土气的祝福词堆砌,尾巴还跟了串鞭炮倒福的表情图案。
怎么看都像群发,礼貌且不突兀。
宋黎很满意地回复了。
半分钟后。
生吃小孩儿嗯
当时将近凌晨三点,宋黎根本没想到他也没睡,而且他还回了个“嗯”,瞬间让她进退两难。
怎么会有人当真地回复群发消息
宋黎闷在被子里,硬着头皮晚安愉快
临睡前,宋黎迷迷糊糊地想,雪好像越下越大了,会不会影响明天下山
再醒来是翌日中
午。
苏棠年大概是和他们闹了个通宵,还沉沉睡着,宋黎悄悄起床,悄悄出门,没吵醒她。
宋黎在餐厅吃了点东西,路过大堂,无意听见前台工作人员对咨询的旅客说,目前雪阻,得延迟下山。
宋黎轻愣,下意识走出酒店去看。
外面白茫茫一片,雪落了整宿,眼下虽然停了,但积雪很厚,想来是寸步难行。
照这情形,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宋黎开始担心,因为明天她轮值到小夜班。
那辆军绿越野从前面驶过时,宋黎正蹲在酒店外的花坛旁,颓颓丧丧地堆了个小雪人。
车停靠,落下窗。
宋黎循着声音仰起头,便对上了盛牧辞的目光。
他坐在副驾驶,手搭窗边,指间夹着一支烟,也在看着她。
许延明显刚知道她也在这里,惊喜地探出车窗打招呼,后座的程归倒是正常多了。
烟头升着一缕细细的烟雾,盛牧辞抬了下手,淡声问“下山,捎捎你”
他有双迷人的眸子,情绪再平静,掠过来的每一眼却都好像是在故意撩拨。
对视的那一瞬,宋黎感觉到空气的流动,脑中片段退回到凌晨两点钟,夜色里,他闲倚钢琴,黑衬衫解着两颗扣子,对她说,他房间有私人温泉
宋黎兀地停止走神,低头自顾扒拉雪“不用,谢谢。”
“现在不走可要等明天了,再降雪明天也不一定能回。”盛牧辞漫不经心地提醒。
宋黎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个长了副好皮囊的败类,坏得很,能安什么好心。
她不冷不热再拒绝“会走的,哥哥们有车。”
安静两秒,盛牧辞短促一声哂笑。
他说“你哥哥们什么车跑车就那底盘雪里能开在路上铲雪玩儿吗”
“”
铲雪吃也不关你事
宋黎站起,手里一抔雪,将他的阴阳怪气学了个七成像“我们不熟,就不给盛先生添麻烦了,祝您一路平安。”
盛牧辞将她上下看着,又不熟了
话落,宋黎便走开。
走过车屁股那儿,她回头,偷偷把雪球砸过去,没敢砸重,砸在轮胎上闷闷一声。
做完坏事,宋黎哒哒哒地抬脚就跑远了。
这边,许延察觉到某人脸色略显阴沉“三哥,宋医生是不是生你气了你把人家怎么了”
“我特么怎么知道。”
他一句没好气,许延顿时没胆再问。
错过盛牧辞的车,山路的雪果然到第二天才得以通行,所幸宋黎提前和孟映乔换过班,不至于耽误工作。
这天下午,傅臣送她回家后,宋黎原想窝在家里休息不出门,但新年的喜气还未散尽,就发生了一件特别下头的事。
孟映乔传给宋黎一段长达五分钟的视频。
问她宋宋,你看看这视频
宋黎坐在沙发愣了好久。
这段视频她一分钟都不需要看,是那晚在停车场的画面。视频有过剪辑,从她和靳时闻拉扯开始,到盛牧辞出现动手,带走她结束。
拍摄视角很奇怪,应该是躲在车里偷拍的。
宋黎问孟映乔视频的来源。
孟映乔说,
是有人今早匿名在医院论坛发的,标题叫“某住院医感情混乱,男方闹到医院大打出手”。
孟映乔发她帖子链接,说还某住院医,正着你脸拍,就差在标题带你大名了,也不知道谁心思这么歹毒
宋黎打开链接,看跟帖评论。
骨外科的s
卡宴旁那个是靳氏的总裁啊,经常在财经频道露面的,有点东西
穿黑夹克的男人好鲨我
敲你妈黑夹克是c前个月住过院,我和同事见过两次s是他的管床医吧
s不是我们科室,但平常挺乖的,漂漂亮亮一姑娘,不像是会乱搞的
对,s人很好的
楼上正解
友军别急着开团,看视频说话,盲猜s勾搭了c,变心甩掉js,毕竟人都想往上走
真会玩,据说医院收购的事靳氏有参与,盛氏内部也闹得很复杂,如果两边开撕,s夹在中间对医院影响很大吧
肯定,本来这事就够烦的了
似乎事态的发展有些严重,孟映乔直接打进一通电话,她在医院,所以压着声问“宋宋,怎么回事啊”
宋黎人都麻木了,声音颇为无力“靳时闻是我前男友。”
孟映乔吃惊“那你和盛牧辞”
“我和他没关系。”宋黎实话实说。
她闭了闭眼,想要解决问题“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现在过去医院吧。”
“千万别。”孟映乔劝道“收购的事够敏感了,现在你在风口浪尖上,我刚在科室听到,上面有意让你暂时停职,等收购的风波过去。”
前一刻宋黎还想着养精蓄锐,明天要精神百倍地上班,不料这通电话刚结束,她真的收到了陈丹毓发来的停职通知。
事况突如其来,宋黎情绪大起大落。
在南迦山有多雀跃,此刻她就有多么悲丧。
宋黎有预感,这件事目前只在医院论坛流传,但要闹大很容易,毕竟牵扯上了盛牧辞。
如果要解决,找盛牧辞是最优办法。
可宋黎不太想再和他过近。
盛牧辞什么都没做错,是她没心没肺了,还欠着他好几桩情,她却迫不及待就要和他划清界限一样。
其实宋黎不是刻意想疏远,她是怕。
一和盛牧辞待在一起,她就有种坐在飞车里的感觉,车在悬崖边开,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控。
盛牧辞不是靳时闻,掉下去是要粉身碎骨的,她又不傻。
而且,盛牧辞这脾气,这会儿还高兴帮她就见鬼了。
当晚,苏棠年过来找宋黎吃夜宵。
她们约在鹿枝苑对面的烧烤店。
得知宋黎停职的事,苏棠年一边撸着串,一边护短地将靳时闻和脑残领导一通批判。
最后苏棠年总结“这事跟你有什么瓜系他们脑子不用留着当遗产吗”
宋黎心烦意乱,几杯啤酒喝得有些微醺“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无辜”
苏棠年哄她“没事儿崽崽,咱们一起创爱情的业。”
“怎么创”宋黎闷闷咬了口培根卷。
“知道物色男人最关键的地方是哪儿
吗”
“哪儿”
苏棠年凑到她身边“科学研究表明,男性荷尔蒙分泌越高,胳膊关节及四肢末端就会呈现粉色。”
“什么意思”宋黎鼓着脸颊咀嚼。
苏棠年扬起一丝奸笑,在她耳边悄声“通俗来讲就是,手指头粉的男人,雄性激素分泌高,一般那个比较大。”
“”
宋黎当时就想到了那双弹钢琴的手,那人的手指头好像挺粉的。
苏棠年猝不及防问“不对啊,你在这儿愁生愁死,怎么不找找看盛大佬这事跟他也有关,万一他乐意帮,动动手指不就解决了。”
动动手指
手指,又是手指。
宋黎都要无法直视手指了。
她哑了短瞬,眼神闪烁“不是你说外面的鱼很危险,要小心反被钓吗所以我离远点儿啊。”
“可他是盛牧辞诶”
“”
宋黎的心情是乌云天,一不留神多喝了几瓶,她酒量浅得很,等结账的时候已经说起了糊涂话。
柜台前,老板计算器按得滴滴响,总价一百二十出头,他说“就收你们一百二吧。”
苏棠年刚想扫二维码,宋黎梦呓般忽然开腔“一百二太贵了,六十吧,可我只有三十了,给你十五。”
说完,宋黎咻地掏出口袋里那张紫色的五元纸币,直直伸到老板眼前。
“”
她一喝上头就这样,嗲声嗲气又蛮不讲理,苏棠年早就习惯了。
趁老板还没报警,苏棠年赶紧付完钱,把人半抱半拽走。
从烧烤店到鹿枝苑,只隔着一条马路,小区门口旁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宋黎攀住她胳膊,撒娇着摇晃“棠年,我想喝酸奶。”
她双颊酡红,醺醺的,半醉半醒时候的性子软得像棉花糖,温温糯糯又黏人,再硬的心都要被可爱化了。
“买买买,你乖乖在这里别乱蹦跶。”
苏棠年三两步跑进便利店,宋黎原地待了会儿,站不住,就慢慢蹲下来。
她穿着白色的呢外套,短裙下一双雪地靴,头发柔顺地披散着。马路边夜风凉凉的,拂到脸上,人却也没清醒多少。
恍惚间,她感觉时空在倒流,仿佛回到京市那间四合院,她蹲在门口,也这样抱着自己
宋黎低头,从包里摸出一盒仙女棒,是跨年夜剩下的,她随手就搁在了包里。
抽出一根,晃啊晃,燃烧不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可她没有打火机,也就只能这样了。
这时,一只修长的凭空出现在面前,指间夹着一支烟,一缕白色烟雾腾起,烟头的星火抵在了她的仙女棒顶端。
过了几秒,仙女棒噼里啪啦开始绽放星光。
他用烟,点燃了她的仙女棒。
宋黎却愣在那儿,只盯着眼前男人粉粉的指尖,目不转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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